第150章 几家欢喜几家愁(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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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你清瘦了的缘故,所以更要添新的,大氅披风若忒大,就会吃风兜风了,那样子反而冷。你不如再做新的,旧的舍了太靡费,就趁着有新的可替换,送去尚衣局裁剪了重做。”徽予仍旧坚持。

韫姜见他不懈,于是乖顺颔首,又将手里的一匹拿给徽予瞧,看看是否足够好,徽予颔首,韫姜才叫愈宁进来收好,与之前选上的四匹一齐封好,连同给再枫看好的份,待明日送去司衣司缝制。

徽予偏头看西洋钟里的时分,已到了安寝的时候,于是起身将韫姜抱下地来,笑道:“深帘静昼。绰约闺房秀。朕还是享一享你的凝脂肤理腻,削玉腰围瘦罢。”

韫姜羞红了脸,正要推他,只听外头脚步声趵趵惊动,徽予下意识紧搂住她的楚腰,一壁才往后看。

只见是簪堇,她一入内见了此情此景,知有惊扰,忙先跪地请罪,再说:“启禀皇上、娘娘,清风居陆良娣已要生了,恪贵妃娘娘已赶了去,抓紧了打发人来报的。”

二人四目相对,韫姜连挣出徽予的怀抱来,将衣裳领子抻好了,作势揽着徽予要去,徽予却按住她道:“这已是十月初九月末的时分了,夜里露重风寒,一应暖物都没制备好,你匆匆去了恐染一身寒气回来,又要咳嗽不止了。好容易仔细养着,今年养到这时候都没见咳疾复发,你可别去沾了。陆良娣这一胎是很稳的,你不去,贵妃、皇后那里朕自有替你说的,你好好休息罢。”

韫姜还要坚持,见徽予神情肃穆郑重,才点头答应,叫人备了车马披风,千万小心送了他去了。

隔夜第二日,韫姜就接到消息,宁嫔安稳诞育一女,母女平安。宁嫔晋了嫔,赐了封号为宁。

韫姜收到消息时,正坐在螺钿桐花妆台镜子前梳妆,听了禀报,她扶着镂花嵌玛瑙明玉金雀钗的动作停了停,才偏头带上客套熨帖的笑,对来传话的霄华说:“合该恭喜的,姑姑,快去奉了礼亲送去,真是天大的好喜事呢!”

霄华打了拱手,道:“皇上已赐了公主封号为千莲。”

“正好巧了,库房里有一套六朵的玉雕白莲,正应了公主的封号的景儿。必要封作贺礼的才好。”她笑着仰起下颚,簪桃也就知了意,下去一道备置。霄华起身又作了礼,道:“奴才须得再去通晓其余的主子才好。”

“顾诚,你送一送。”韫姜顺手抓过一把金稞儿塞给霄华,霄华千恩万谢下了,才跟着顾诚下去。

这厢泷儿伺候着给韫姜描眉上妆,喃喃道:“主子瞧着有心事。”韫姜将面颊上的燕支匀好了,淡淡道:“原先还猜着是个儿子,倒是猜错了。不过公主也好,总是个依靠,比没儿没女的好多了。本宫只想着这样好的孩儿,要送入哪个宫里去。皇上同皇太后必定已有了打算了。”

泷儿将圆镜捧起来,好叫韫姜细观她的妆容扮相,韫姜随心略扫了两眼,道:“今儿个是合宫大喜,打扮得喜庆些未为不可。”说着将一支烧蓝的押发取下,另替了一支赤金凤蝶嵌翡翠玛瑙的押发来。

之后照例是先去晨昏定省,只客套了几句话,皇后就领着众人一拥去了清风居贺喜。此时那婴孩还在宁嫔怀里睡得安稳,众人都上来看过,都夸粉雕玉琢的可爱,宁嫔笑得极为欢愉畅怀。

她满目慈爱地看着襁褓里的婴孩,那是她的骨肉至亲,她真是看也不够的爱不释手,自打一抱入怀里就不肯撒手。

“都说公主的封号取得好,千莲,瞧公主的样貌可不是跟朵白莲似的呢。”全妃将身子欠倾向宁嫔那头,张目望着千莲,露出真切诚挚的笑容来。

容昭仪原本因为再澈送入了慈宁宫而郁郁寡欢,自闭于宫内兀自神伤,如今身子好些了,听说宁嫔生产了一女,想着“望梅止渴”,故强撑着也过来了。

她痴呆呆地看着那小小孩童,眼里竟起了水雾,吉祥连忙宽慰她:“主子如今可千万不能落泪啊。”容昭仪扶额,摁了摁额上的灰鼠毛西番莲纹缀南珠抹额,低头将泪水收敛了去。

皇后这头往姝贵嫔处饶有深意地看一眼,道:“姝妹妹快上前去抱一抱小千莲,往后这就是你的女儿了。”此话一出,众人皆是惊愕,连姝贵嫔也是错愕无措起来,又惊又喜,全妃一霎时笑容凝固在脸上,周身快活的气焰一下子偃旗息鼓下来。

皇后不管她们众人的惊诧,又说:“这里头原有些曲折在,姝妹妹可真是福星高照了!皇上与皇太后本在姝妹妹同婧妹妹二人间难分难舍,不知如何决断。到了昨夜婧婕妤来报,才知婧妹妹已有了两月的身孕了!这才立时拍案,将小千莲托付给姝妹妹你抚养。”

这两个轰然炸开的消息惊得众妃难以反应过来,倒是韫姜与顺妃原先早有料想,先领头开口贺喜。

婧婕妤清冷如月的脸上带了几分喜气洋洋,和婉赧然道:“原先天癸不来,胃里又泛酸水,想着是体弱的缘故,也没请太医来瞧瞧。也是因为昨夜听闻宁嫔生育,才联想到这个上头来。请了太医把了脉,真有了身子了。”韫姜转头看向她,报以真切的欢喜,婧婕妤低头莞尔,显然是十分高兴的。众妃也就跟着稀稀拉拉地道了喜。

“这两桩喜事必得联合在一处说了,才算锦上添花,妹妹们可别怨本宫瞒着。”皇后满面堆笑,仿佛真是一派贤良的作风,真有如此容人的度量。

宁嫔这边的欢欣戛然而止,她一刹呆如泥胎木偶,后头的话一字儿未落在耳里,只将千莲紧紧拢在怀里,不肯撒手。

姝贵嫔这头连得谢恩,兴头头上来想哄一哄千莲,宁嫔却一把闪过,背对着姝贵嫔不语。姝贵嫔的素手尴尬地悬空在原地,讪讪转头去看皇后,也不敢强去抱。

皇后开口道:“宁嫔可是高兴坏了,皇上、太后宽宏,许你同千莲温存一日,全尽了你母女之情,往后你坐蓐之期过后,每月初一、十五,都可去姝贵嫔那享一享承—欢膝下之乐的。”

她扬眉示意容德上前去,容德屈膝施了礼,走进宁嫔,口中轻告了一声得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公主自宁嫔怀里夺过,硬生生转交给姝贵嫔。

宁嫔一下子泪如泉涌一样哭起来,但话到了嘴边又全然堵住,噎得她半句蹦不出来。

恪贵妃替她开口:“宁嫔怕是喜极而泣了,须得注意着,月子里可落不得泪。”这一句话不痛不痒地警示着宁嫔,她失了魂,压根没听进去,只顾着落泪。谁人都瞧得出她是悲痛欲绝,只又何人敢点破?

韫姜于心不忍,又知皇命难违,只好借着品茶的由子把头深深低下去。

婧婕妤抿唇别过脸去,不愿再看这些逢场作戏的虚伪模样,冷了脸、告了体乏就走了。愈宁见韫姜偏头,就知她有话要讲,于是俯下身子附耳敬听,韫姜道:“你悄悄儿出去,问一问婧婕妤这胎她计算怎样保住。”愈宁颔首,往堂下扫了一眼,见是无人注意,于是悄没声地走了。

众人又再坐了坐,因宁嫔实在情绪低落,皇后也就命众人散了,只打点人明日将千莲送去姝贵嫔那等事。

离了清风居,林初本欲邀韫姜往自己的云台殿里去坐坐,然婧婕妤打发了红豆来专司等着韫姜,韫姜便就去了宜瀛小筑打算同婧婕妤商议。

来了宜瀛小筑,婧婕妤早备好了茶点果子等物,韫姜免了她行礼,又再次贺喜。

婧婕妤在韫姜面前总是和顺温柔的,她笑着应下,让韫姜长榻上舒服宽坐了,才说:“多谢姐姐关心,昨夜本想着也差人去知会姐姐的,但听闻皇上是一人出了未央宫去的清风居,就想到姐姐是要安寝了,所以未敢来叨扰。”

“先不先知道本不要紧,我实在是替你高兴。我知道你是真心思慕皇上的,也盼望能与皇上生儿育女,这会倒好了。”韫姜眉开眼笑,声音雀跃而清越。她抿嘴敛了敛欢愉之意,正经道:“该理论起正经事儿来,虽然如今好些皇嗣平安降世了,但不得不防着。你可想过如何安稳度过这余下七八个月吗?”

婧婕妤也一下子严肃起来,一字一句认真道:“我已失去了一个孩儿了,再不能失去这个。太医说我上回子小月是伤了身子的,这胎若不仔细将养,恐生下红之症,一辈子于子嗣上就该无缘了。所以我拼死也要护着这个孩子,我想得仔细了。如今贵妃才刚卸下宁嫔这一胎的重担,我若再去求她,她也不能够。姐姐身子弱,不能再担这劬劳之苦,既然这样,我就去求请皇上将景安姑姑暂安排来照拂我这一胎,并请皇后从旁协助。这样皇后也不敢叫我这胎出了差池。”她将一汪秋波送向韫姜,道,“皇上今日定会来的,我找个时机,就将这心思托出来。”

“皇上宠爱你,没有不应允的。只皇后说不定会推辞掉,你总要在皇上跟前把话说好了,皇上亲自去开口,皇后就没有不答应的道理了。”韫姜与她推心置腹地说,将所想之事毫无遗留地倾吐给她,替她筹谋,“你身子弱,也该求了皇上恩典,少外出点眼了。你想,请了旨免了那些繁文缛节,虽然暂时会引起些波澜,但能少了事后诸多麻烦。”

“好姐姐……”婧婕妤动容,紧拉着韫姜的手,泫然道,“我若平安生子,必要叫他认了你做干娘才好。”

韫姜也笑:“什么倘若呢?是必定,我可等着做她的干娘呢。”她定神又细细思忖片刻,拍拍婧婕妤的玉手,低声道:“我心生一计,你且附耳来听,做好了,你这孩子的福气也就保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