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不让自己读档重来，葵艰难地咽了一口口水，心里流泪——呜呜呜，她的同期为什么是人！
他就不能不当人吗？！
夏油杰对自己被当成食物这件事一无所觉。
刘海顺着他俯身的弧度落了下来，被他伸手捋起的同时——黑发的少年低声在她耳边喊出了她的指定词。
“姐姐。”
简洁，短促，又无端显得暧昧的音节。
听到任务完成提示，葵松了口气，立刻向后狂退十步！
太可怕了！她还以为这个任务很容易，结果竟然是对玩家毅力的强大考验！
葵摸了摸心口。她刚才差点就生啃同期，在高专上演釜山行了！！！
0620：「……」
这明明是你选错人的原因吧？
不要因为谁先开口就先找谁啊！
完全不知道自己逃过一劫的夏油杰，看着葵心有余悸的表情：“……”
这是什么反应啊！
明明是她让自己喊的吧？！！
家入硝子捂着嘴，将克制不住的笑声闷在掌心里，用咳嗽声掩盖，给自己的同期留面子，五条悟就完全没有这种顾虑了——
“杰，你不会真的喊她姐姐了吧？”
他笑嘻嘻地凑了过来，指了指自己，语气贱贱的，“那你是不是也得喊我一声哥哥？”
夏油杰微笑地对好友竖起中指：“滚。”
家入硝子愉快地看完这场好戏，才转动着碾灭了烟头，悠悠开口。
“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多少还是有点意外——”
“葵明明看着年纪很小，居然比我大了五个月么？”
她半开玩笑地感叹，“这么看来，的确都要叫你姐姐呢。”
五条悟收回了回敬夏油杰的中指，满脸不服气地开口：“哈？开什么玩笑呢！我是不可能叫她姐姐的！等等——”
他的脑袋突然灵光一闪，发现了葵话里给出的关键信息，“我们成年是20岁吧？”
先撇去少女的发色瞳色，结合那副亚裔的长相，进行排除……
“葵是中国人吗？”
明明是问句，五条悟的语气却很确定。
偷偷往自己嘴里塞了两个咒灵小面包解馋的葵：“！”
怎么回事，日本法定成年的年龄难道不也是18岁吗？！
0620提醒：「玩家你好，本游戏的背景是2006年的日本，日本下调法定年龄在2022年。」
葵：“……”你们游戏的时间线为什么不按现实的时间点的啊！
哪有你们这样做游戏的！（指指点点）
她知道就算自己承认也没关系——这只是游戏，游戏里的一切事物都不会影响到她的现实。
但莫名的，葵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只要她有想开口提及她的家，她的国家，她的世界的念头……她的心脏就会产生一种被像拧毛巾一样挤压过度，连同里面的血肉都被榨尽的疼。
明明不再跳动，却疼得周围的脏器也在跟着紧缩，发抖。
这种感觉很讨厌。
出于心理的防御机制，葵下意识地抵制这种痛，也对直接挑明的那个人感到不满。
“……”
看到红色长发的少女脸上第一次出现的意外神色和警惕起来的目光，五条家的神子却像是捕捉到了一根毛茸茸线头的猫。
他不但没有克制退却，明白什么叫适可而止，反而充满好奇地伸出爪子去摁住这根线头，像是要把整个毛线团都拆解得干干净净。
五条悟的语气干脆利落。
“葵为什么要……”离开自己的国家？
他没能说完，就被夏油杰伸手用力地捂住嘴，进行了物理禁言。
黑发的咒术师早在第一时间就反应过来了这一点对方无意透出的信息。
红色长发的少女不属于这个国家的人。更准确而言，她甚至不像是属于这个世界的人。
他同样好奇这个问题的答案，也好奇这种异常的诞生之地，但夏油杰的直觉在告诉他，最好不要提起这一话题——她会不开心。
而她一旦不开心，就会是他们倒霉的开始。
想到昨天的火龙果炒饭，夏油杰深深吸了口气：他短时间内，真的不想再吃奇怪的东西了。
除此之外。
还有一点他不愿意承认的……别的心思。
但那不该有的，如同青苔一般细微阴暗又不起眼的心思，都被黑发的咒术师不动声色地一点点拔除，收敛。
直到从他的外表和言语里都看不出任何异状，几乎要将他自己骗过去。
“别问小葵不想回答的问题啊，悟。”
他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过去，不依不饶只会被女孩子讨厌的。”
黑发的咒灵操使望向葵，语气温和，“等到小葵愿意把答案告诉我们时——”
他的嘴角勾起舒缓的弧度，“我会很愿意做一位聆听者的。”
夏油杰自觉他的圆场很到位，但问题在于当事人不配合。
黑发的少年沉默了几秒，松开了捂住好友嘴巴的手。
夏油杰试探性地唤了一句：“小葵？”
他没得到回应。只要仔细观察就看到，红发少女的表情放空了，眼神毫无焦点——她走神了。
夏油杰平静地想：他怎么一点都不意外呢？
*
葵刚要给五条悟再喂点奇奇怪怪的食物时，游戏面板上就又刷新出了一条全新的任务。
「你触发了新的任务-“高专社交大师”」
「任务介绍：你初来乍到，尚未和这座学校的学生们熟悉起来。为了避免社交方面的尴尬，请你主动出击，去和同学们打招呼，并收到他们的礼物吧。」
葵：打招呼，送礼物啊，NPC社交，我懂……嗯？
得到他们的礼物？不是她给NPC送礼吗？
葵以为是自己的耳朵听错了。
NPC给我送礼？还有这种好事？！
这是什么？这是玩家的春天啊！
不对。她摸了摸下巴，哪有NPC在没有好感积累的情况下，会直接送陌生同学礼物的？
葵盯着任务面板上的最后一句话沉思片刻，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她懂了！
葵无比确信地想，这个任务一定是在暗示她可以自己去拿！
0620：「……」
不，我们没有这种暗示！
葵又将目光向下移，看到了任务奖励——
【梦碎之时（一次性道具）*1】
【你要将你的痛苦同谁共饮？你要把你的绝望与谁分担？当TA同意时，TA会承担你那以一个人的身躯无法负荷的情绪。（注：人数不限）】
这谁写的？
好抽象的文案，建议直接发卖。
还有，这个道具看起来也没什么用的样子……
葵想，她打个游戏能有什么伤心事？
但为了高专同学们的礼物——啊不，为了她占领东京的大业，冲了！
“小葵？”
突然被叫了名字，葵醒过了神，她双目聚焦，一脸镇定地直视夏油杰，假装自己从未走神。
然后被对方一秒拆穿。
“你怎么说话还能发呆……是又想到了什么事情吗？”
葵一板一眼：“你好，夏油杰，礼物。”
突然被直呼其名的夏油杰：“……诶？”
他有点茫然地看向她，语气不解，“怎么这么正式地喊我名字？就为了和我打个招呼吗？但我们昨天不是已经认识了吗——算了。什么礼物？”
葵乖巧伸手：“见面礼。”
夏油杰：“啊，我有准备，但我打算下周再给你……现在就要吗？那可能有点太赶了。”
葵退而求其次：“那我要咒灵。”
夏油杰：“……不，这个绝对不行。”
他最后被她直勾勾地看得没了办法，只能无奈地解下自己的头发，将那条宽松的黑色头绳交给了她——果不其然，任务进度更新了。
葵又跑到了五条悟面前，原模原样地复制了一遍流程。
五条悟沉吟：“见面礼啊，我才不会准备这种东西啦～我的脸算不算？”
他自恋了没几秒，就发现葵冷酷地向他伸出了手。
五条悟下意识地调动了无下限——无下限失效。
他的那副墨镜被对方取下拿走了。
五条悟：“可恶！”
这简直就是**的勒索行为！
葵：“芜湖！”
收到NPC的礼物，简简单单！
接下来轮到家入硝子了。
反转术式的持有者看到两位最强同期的遭遇，明白自己也逃不掉，点了根烟，就将双手向外张开，露出了一副毫不反抗任其拿取的模样，语气淡然。
“要什么就自己拿吧，葵。”
葵幽幽地盯着她看了半天，最后只是默默顺走了她在抽的烟，反手塞进了背包。
她强调：“吸烟有害健康，硝子。”
看出葵兴趣缺缺的家入硝子：噗。
不是用抢的，反而觉得没意思了吗？
她笑了笑，想摸同期的头，被警惕地躲开，遗憾地收回了手：“知道了知道了～”
葵刚想再薅一遍自己的同期，看看能不能卡任务进度条的BUG，就看到系统弹出提示——
「高二年级的同学你都打过招呼了。」
被提前预判行动的葵：可恶！
*
上午十点，上课时间到了。
高专的课程要比普通高中轻松很多，自由活动的时间也很多，等他们发现教室里少了个葵时——
玩家已经用传送跑很远了。
0620没忍住问：「你不去上高专的实践课吗？」
葵摆了摆手，随口道：“下次一定，下次一定。”
「为什么？你不是学生么？」0620困惑，「我以为玩家会更习惯这种校园生活。」
葵怒道：“你也知道我是学生啊！”
她在现实里上课从早上到晚已经很烦了！
谁会这么想不开要在游戏里继续上课啊！
葵：就这个翘课爽！
直到高考结束，她这辈子都没这么光明正大地翘过课，也算是在游戏里圆了一个坏学生的梦。
硝子昨天就去和她介绍了东京咒术高专的一部分情况。目前的在校生人数很少，高一年级有两位，高三年级也有两位。
虽然葵不知道具体的教室位置，但这都不是问题。
她一刻不停地打开了高专地图——
玩家在探索这座山时，就把这里的犄角旮旯都给摸得明明白白，不管是哪里都能一秒传送。
不出意外的，葵在地图上看到了两个小绿点和两个小红点。
他们都在高专的范围内移动。
葵衡量了一下，先选了自己的两位熟人。
东京咒术高专三年级生，冥冥和庵歌姬。
*
今天的任务并不轻松，庵歌姬的咒力消耗很大。
她开了一罐汽水，边喝边想着自己回到宿舍后要泡个澡，再好好地睡一觉。
庵歌姬复盘了一遍今天的任务，忍不住发出感叹，“幸好有冥小姐在，不然就只能等高专派人支援了。”
“如果是那两个家伙，一定会嘲笑我的！”
想到某个讨人厌的混蛋后辈，她就感觉自己的拳头硬了。
冥冥轻笑：“五条君和夏油君吗？因为天赋异禀，所以眼高于顶，这在咒术界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歌姬。”
“虽然冥小姐说的很有道理……但他们对前辈真的太不尊重了！无法爱护这种后辈！”
庵歌姬吐槽了一顿，又和自己的同期聊起了最近的事。
“说到这两个人渣，听硝子说昨天从川崎市那里接来了一位插班生，是个普通人。”
庵歌姬皱了皱眉，断言，“和夏油五条在一个班，依照他们关于强者弱者的论调，新生怎么想都会被欺负到死吧？”
冥冥不置可否：她倒觉得，川崎市那位派来的人不可能这么简单。
但歌姬是个热心的性子，会关心新入学的后辈也很正常——比如现在。
“要不要和校长说把那个孩子调到我们高专三年级好了？”
红白巫女服的咒术师和她嘀嘀咕咕，“反正是普通人，平时也不用出任务，呆在高专里很安全吧？”
冥冥：“总监部不会同意的，歌姬。”
庵歌姬愣了愣，懂了：“……这居然是高层的意见吗？”
她知道，自己的搭档常常跟总监部接触，私下接了不少不该是她们这个年级该接的私活，所以也知道不少高层的决议和内部的事项。
而按照冥冥的性格，也肯定是有十成十的把握才会开口。
白色高马尾的咒术师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轻描淡写：“他们需要这个。”
监视，阻断和威胁。
庵歌姬皱眉：“……明白了。”
她颇有些不喜地低声道，“对一个普通人有必要做到这种地步吗……那孩子怕不是连觉都睡不好了。”
但既然是总监部的意思，就不是她能轻易改变的事情了。
庵歌姬下定决心要让硝子把那孩子拉到她们的群聊里，平时里多多团建，让她感受到学姐的温暖时，就看到冥冥抬起头远远地望了一眼。
她心头一紧，知道自己的同伴不会无缘无故做这种动作，握紧汽水，刚要开口问明情况——
就被玩家贴脸撞了上来。
看到突然出现的葵，还有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庵歌姬吓得整个人向后仰倒，差点摔了一跤。
“呜啊啊啊啊！！！”
什么人！是敌人吗？！诅咒师？！她是怎么进到高专里来的！
不，不对。
发现对方只是贴脸出现，就没更多动作后，庵歌姬终于鼓起勇气进行观察，发现了一点不对劲。
对方看起来根本一点咒力都没有啊……
总觉得这种情况有点眼熟。
庵歌姬想，她以前见过这个人吗？
红白巫女服的咒术师刚要深想，就不知不觉地恍惚了几秒。
她愣了愣，面露疑惑——咦？
她刚才在想什么来着……
算了，应该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你就是葵吧？”
不等庵歌姬问话，她的搭档先一步开口，“真是个可爱的后辈。”
冥冥罕见地露出了一个微笑，“找我们是有什么事吗？”
庵歌姬如遭雷击。
她快速地打量了一下面前的人，嘴角抽了抽，又抽了抽，最后只能发出一个无力的单音节，“……哈？”
这是普通人吗？？？！
看起来完全是和五条夏油那两个人渣混在一起也没违和感的样子啊！！！
*
成功吓到NPC的葵看着面前对她一脸陌生的庵歌姬，眨了眨眼。
好神奇，居然真的把NPC对她的印象完全抹掉了。
玩家完全没有想过要给自己这种的传送能力随口打个补丁，只是走了一遍流程——她就顺利地收到了两位学姐的见面礼。
冥冥说她很合眼缘，笑眯眯地给了她一张八折卡，并希望葵能常常光顾自己的生意。
葵看了一眼黑金的表面，虽然没属性但挺好看的，于是果断收下。
庵歌姬不知道为什么很是忧心忡忡，一边念叨她要尊重前辈，不要和班上的人渣学坏，一边将系着金色铃铛的发带送给了她——全属性＋5。
葵眼睛一亮，毫不客气地收下了。
然后转身就走。
冥冥：“真是有个性的后辈呢。”
庵歌姬：“……”
不行，她要么还是赶紧和校长申请把这孩子拉到她们的班里吧！
实在不行去灰原学弟的班里也可以啊！
这才一天呢！庵歌姬痛心疾首地想，这孩子就被那两个人渣腌入味了！
怎么想都是五条和夏油的错！
*
高专一年级生，灰原雄，七海建人。
他们刚结束实践课，正在校门口的自动贩售机面前敲敲打打——灰原雄的饮料卡住了。
“啊，这要怎么办？”他面露苦恼，“就算打电话派人来修也要一段时间吧。”
七海建人很现实地指出：“怎么看都只能出校去买这一个选项了。”
他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言简意赅，“要出去吗？下午上课前回来应该还来得及。”
灰原雄叹了口气：“还是算了，七海累了吧？我们直接回宿舍午休……诶？”
他的眼前一晃，一道陌生的身影出现在了他的半米范围内——
灰原雄吃惊地睁大了眼睛。
然后他露出了一个超级阳光的笑容，声音响亮。
“啊！原来是葵学姐！”
灰原雄朝她挥了挥手，热情地打招呼，“早上好！您没去上课吗？”
被对方道破身份，失去了吓NPC乐趣的葵：“。”
她看了看灰原雄，又看了看脸色僵硬的七海建人，最终确定不是自己的问题。
他是怎么知道的？
面前的黑发狗狗眼NPC像是听到了她心里的疑问，挠了挠头，笑容灿烂：“哈哈哈，是我的直觉啦！还是说我猜错了？但应该不会错的！”
葵：“……”可恶！是直觉系！！！
她没滋没味地走了一遍流程——
果不其然被拒绝了。
直觉系NPC：“对不起，学姐！我没有随身带礼物的习惯……不介意的话我下周给您！”
葵十动然拒：不要，那也太慢了。
她把目光转向了金发混血NPC。
对方沉默了没几分钟就不得不开了口，“……就算您一直看着我，我也没办法凭空变出礼物给您。”
葵：真的吗？我不信。
她戴上了“羊毛小偷”的称号，果断发动了妙手。
「妙手判定成功！你得到了【灰原雄的手机*1】！」
灰原雄：“哇，怎么做到的——学姐好厉害！”
「妙手判定成功！你得到了【七海建人的手机*1】」
七海建人：“……又是一个不值得尊重的前辈吗？”
任务进度毫无进展，葵只能不情不愿地将他们的手机塞回到他们的手里。
可恶！怎么会有这么穷的NPC啊！
但是来都来了，她总得带点东西走。
葵的目光向周围逡巡了一遍，就果断把几台自动贩售机丢进了背包——
然后惊喜地发现，这居然误打误撞地被记入了任务进度！
听到任务完成的提示，葵：我是天才XD
眼睁睁看着几台自动贩售机原地消失的七海建人：“……”
他看着罪魁祸首，深深地，深深地吸了口气：“葵学姐。偷盗行为是犯法的。”
当着他们的面偷学校的财物也太嚣张了吧！！！
葵不接受这种污蔑，纠正：“是你们给我的礼物*。”
灰原雄：“哦哦哦！原来是礼物！”
他的身后像是有条尾巴在拼命摇晃，相当捧场。
七海建人：？？？
居然直接顺着对方的话说了下去——他的同期没救了。看来只能靠自己了。
他面无表情：“恕我直言，只有主动送的才是礼物吧？”
直接把学校的自动贩售机塞到不知道哪个异次元口袋里算什么礼物啊？
这不是完全把锅扣到他们头上了吗？
七海建人：“其次，按照高二年级的课程表，现在您应该在上夜蛾老师的实践课才对。”
他看着葵，一针见血，“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您翘课了吗？”
葵：“……”
可恶！
明明只是学弟，这是从何而来的教导主任的压迫感啊！！！
第26章第二十六章（重修）
面对学弟的问题，葵转身就跑。
没人规定玩家一定要和NPC对话吧？
她自信：就算被看到顺走了自动贩售机，被发现逃课了也没有关系。
等她离开一定范围，再过一段时间，他们就会忘记这件事，高专门口的自动贩售机也会刷新的！！！
灰原雄疑惑地看着一溜烟跑远的葵，不解地抓了抓头：“诶？”
“葵学姐怎么就这么走了？我还以为是有重要的事要我们帮忙呢！”
学姐看起来身体不大好，脸也很苍白。如果她有什么难处的话——
灰原雄想，他会很愿意帮助学姐的！
七海建人看向原本放着自动贩售机，现在却空荡荡的高专门口，又吸了口气，有点糟心地移开了眼睛。
这种前辈找他们能有什么正事啊……怎么想都不可能。
灰原雄一手握成拳轻击掌心，作恍然大悟状：“明白了！学姐一定是有什么急事要去处理吧！”
七海建人语气平静得近乎冷漠：“不。是畏罪潜逃。”
灰原雄：“诶？？？！！”
他挠了挠头，犹犹豫豫道，“七海这么说是不是有点不太好？虽然学姐是有点奇怪，但她真的很厉害？把她说成畏罪潜逃还是太过分了吧……”
七海建人目光犀利：“灰原，你嘴里的厉害指的是偷走学校的公共财物并且把锅扣在我们的头上后转身就走的这种厉害吗？”
他说，“那我承认她的确很厉害。”
如果不是身为咒术师的理智在阻止他，他刚才差点就用手机报警了——身为守法公民看到这种法外狂徒的第一反应都是报警很正常吧？
灰原雄顺着自己同期的目光看向原本立着自动贩售机的校门口，也默默地闭了嘴。
虽然他很想给学姐辩解……
但总感觉同期看自己的眼神会变得鄙视啊！
“咦！七海，你在做什么？”
“很明显，我在举报。”
“诶？！！真的吗？真的在报警吗？！不要啊七海！！！虽然学姐没有人性了但我们还是要有的啊！”
“……是在给夜蛾老师打电话！”
很快，葵就被叫去了夜蛾正道的办公室。
直到进门她还在沉思一个问题——她是怎么被发现的？
高专的“窗”和辅助监督的同化值升到100％后就立刻变成狂信徒，平时恨不得能把总监部的全部动向都反向报告给她，立即罢工叛变为她肝脑涂地……
这种情况下怎么可能会有人和她的班主任告状？
葵摸着下巴想，难道是又触发了什么新事件？这是前置剧情？
0620：「……」你就没有自己是被学弟举报的自觉吗？
你都当着人家的面偷东西还甩锅给人家了！！！
*
高专教师办公室。
长相凶恶的班主任正一脸严肃地坐在办公桌后，双手交握放在下巴上，全身极道老大的气场看上去相当骇人。要是普通的咒术师在这里，绝对会被他紧绷的表情吓得像是小鹌鹑一样瑟瑟发抖——这也是夜蛾正道教育学生的最好时机。
他当老师的这些年，除了现在班上最不省心的两个学生不会被他这副模样吓住，还敢和他勾肩搭背笑嘻嘻外，这一套基本都是无往不利。
但是……
看着在他的办公室里旁若无人，翻箱倒柜的葵，像是进了米缸的老鼠，夜蛾正道的嘴角一阵抽搐。
这孩子居然就这么无视他了！他有这么没有存在感吗？那也起码能看到他这个大活人正好端端坐在这里吧？！
别以为他没看到，明明她的眼睛都往他这里扫过好几眼了！
夜蛾正道本来还想默不作声，以便维持老师的沉稳和威严，看看这孩子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自觉地坐到他面前听他训话。
但看着葵兴致勃勃地拿起了某个他非常眼熟的东西，夜蛾正道：“？！”
他霍然站起，声嘶力竭地制止对方的强盗行径——
“等等，你给我放下！！！”
【重要角色-夜蛾正道的心情值下降了。】
【重要角色-夜蛾正道对你的好感值下降了。】
刚要把熊猫咒骸塞进背包里的葵：……可恶！
NPC的忍受阈值这么快就见底了吗？！
她只能满心遗憾地把胖胖的熊猫放回桌上，又一脸乖巧地看向自己脸色黑黢黢的班主任。
【重要角色-夜蛾正道的心情值上升了。】
【重要角色-夜蛾正道对你的好感值上升了。】
夜蛾正道只觉得自己的心情在坐过山车，忽上忽下间非常刺激。
他开始怀疑，自己把她叫到办公室里教育批评到底是不是对的——
他的办公室都快空了啊！！！
但事到如今，总不能什么都不说就让这孩子回去。
看着坐在他面前还要时不时回头看熊猫咒骸，眼里的遗憾都快要溢出来的葵，夜蛾正道心累地深深吸了口气：“葵。你上午为什么没来上课？”
“我问了悟，他们有带你来训练场，但你趁他们不注意就跑掉了。”
更多的话，比如五条悟抱怨她不讲义气不带自己一起逃课的话还是不要说给葵听了。
夜蛾正道沉痛地想，不然他真怕自己班上的学生突发奇想约好一块逃课……那就真的没有人来上他的课了啊！
葵：“。”
夜蛾正道：“……”这孩子怎么不说话？
葵：“。”
夜蛾正道：“……”糟糕，莫名感到了一股压力。
他开始被那双直勾勾看着自己的金色眼睛看得坐立不安。
葵：“。”
夜蛾正道终于被她的沉默打败了。
他清晰地意识到，她在拒绝沟通。
她不信任他。
这样也没错，总监部第一天的传唤就给她下马威，连带着她对成年咒术师也秉持着怀疑态度，害怕对方会伤害或者利用自己。
她对同龄人没意见，因为同龄人不知情也无法阻止。但他这种看起来像是和高层同流合污的大人，得不到她的信任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夜蛾正道心里突然有点不是滋味。
……这么一想，她的压力很大，也很辛苦吧。
他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将下一个问题慢慢地咽回了肚子里——反正总监部也不介意拨款再给高专买几台新的自动贩售机。
夜蛾正道最后草草叮嘱了几句她不要逃课，也不要拿走学校的公共财物，看她虽然沉默，但貌似都听进去了，很是熨帖。
“还有，如果葵真的很想要熊猫外形的布偶，我改天再给你做一个普通的吧。”
夜蛾正道看着自己的学生，沉声解释，“这具咒骸凝聚了我很多的心血，也是我对我的术式的研究，不能送给你。”
葵点了点头，转身就跑，走前用妙手顺走了他身上的针线包。
夜蛾正道：“……”他心里的愧疚裂开了。
这糟心孩子！！！
*
早晨，万籁俱寂，唯有鸟鸣。
0620的机械音响起，【……■■■■苏醒进度：20％。】
是玩家无法听到的系统通报。
只响起这么一声，如同投入池塘的石子，很快就安静了下去。
葵用了一周时间来收集飞行药剂的材料。
其中有很大一部分都是拜托五条悟和夏油杰出任务时帮她收集的，直到今天早上，他们日夜兼程，将最后一样她要求的材料带了回来。
葵高高兴兴地接过【蜥蜴尾巴*5】，再把其他材料一起全部摆在了自己的桌子上——
【水蛭*3】
【天竺葵*2】
【蜘蛛毒腺*6】
【草木灰*4】
【蛇的心脏*1】
……
看着桌子上堆得乱七八糟的东西，两个DK的脸色都不好看——他们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葵要他们帮忙收集的东西有多么离奇。
五条悟喃喃：“我真的没有误入什么哈利波特的片场吗……”
葵：“？”什么哈利波特？
说起来她确实有得到过魔杖的制作图纸，但里面的材料都不是能在现实世界中得到的。
估计要靠后续任务解锁，就被她搁置了。
夏油杰面色复杂，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小葵，你是在做毒药吗？”
这都是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
还有那个凭空出现在高专教室里的炼药炉又是什么啊！！！
葵：“对，没错，我有邪恶的女巫血脉。”
夏油杰一愣，神色慢慢认真起来。
葵：“我是最后一位女巫后裔，从出生开始我就肩负起了为族人复仇的使命，我发下毒誓一定要找出幕后黑手，否则永生永世不得超生，如果你愿意帮助我，V我50助力我实现复仇计划！”
夏油杰：“……”这怎么听都是编的吧！
但看着她亮晶晶的，充满期待的目光，黑发的咒术师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拿出手机简单地操作了几下——
葵很快就听到自己的手机响起了一条短信提示音。
她从裙子侧面的暗袋里摸出手机，点了点屏幕，解锁，手机界面上一条银行卡到账通知赫然映在眼里。
她点开短信数了数，哇哦，五个零。
葵心花怒放地露出了“＝w＝”的表情。
五条悟也凑热闹般给她转了一笔账，才摸了摸下巴道：“哦哦哦！原来是这种剧本吗？”
“按照一贯套路，你会发现你的仇人居然是悉心教导你，养育你，无条件支持你走向复仇之路的老师。”
五条悟煞有介事地瞎编，“你在痛苦和愤怒中质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时，对方一般会给你都是为了世界和平和人族大义这样的狗屁答案。”
“最后你们师徒决裂，你用他亲手教你的能力去与他残杀，最后他死在你的手下，还要一脸释然地告诉你，其实他这么做是想让你继承他的遗志，拯救这个世界，他也明白你会这么做——因为你是他的弟子，这世界上最了解你的人就是他！”
五条悟说得慷慨激昂极了，葵也非常捧场地给他鼓了鼓掌。
他很快就话锋一转对自己的好友开炮。
“杰你看，一般这种满嘴正道理想大义的角色，最后都会死得很惨的——听起来是不是和你很像？放心，我至少会念在朋友的情谊上给你收尸的～”
夏油杰：“……”
他忍了忍，又忍了忍，直到听到自己的好友笑眯眯地和葵嘀嘀咕咕别和他玩，这种人黑化最可怕了，说不定第一个就拿你开刀这种话时，夏油杰怒了。
这家伙起承转合就是为了在葵面前踩他一脚吗？！
他额头上青筋直跳，挤出了一个假笑，向外面指了指示意：“悟。我们是不是很久没切磋了——要出去聊聊吗？”
“杰，你是恼羞成怒了吗？”
五条悟靠在葵的肩膀上，像是全身没长骨头一样懒散。
他看起来靠得很随意，其实有意地控制了自己的重量，又因为那张脸和那双眼睛实在养眼，红色长发的少女才没推开他，只是把他当作自己身上的大型猫猫挂件。
他笑嘻嘻道，“刚做完任务回来，很累啊。我才不要在葵面前干这种傻事呢。”
像是刻意说给葵听的。
穿着高专校服越发显得修长的少年，修剪随意的白色碎发有几根不听话的翘起来的发梢，钻进红发少女的脖颈里，被葵拨开，又撒娇一般地蹭了回去。
这副说不出的和谐画面让夏油杰的脸彻底黑了下去。
他语气很冷。
“悟。给我有点距离感啊。”夏油杰说，“小葵不懂，你也不懂吗？”
五条悟歪了歪头，挑衅地拉下墨镜，“哇，这副说教的语气～好可怕好可怕～”
“你是把葵当成你的女儿了吗，夏油妈妈？要不要时时刻刻把她绑在你的身上？”
夏油杰冷笑了一声，不再和他废话，强行揽住好友的肩膀出了门。
葵：“？”
你们男高好难懂。
*
教室里的两个干扰项都主动离开后——
葵开始炼制飞行药剂。
葵灵机一动，临时改配方。
葵存了个档，把咒灵肉加进了药剂炉。
“砰”！！！
巨大的爆炸声在东京咒术高专响起，惊飞了山林里的鸟群。
红色长发的少女整个人都被炸飞出去，那条本来就不厚的血条飞速下降，岌岌可危。
趴在地上的葵缓缓抬起头，平静地抹了一把全是血的脸。
好的，人还是不能太灵机一动。
虽然视线被挡住了，听力也受到了损伤，但她还是很快就听到外面响起了五条悟和夏油杰的声音——
“救护车！快叫救护车啊！！！”
“不对，是快点把硝子从医务室喊过来啊！！！”
“葵要死了！！！！！！！！”
“你能不能别诅咒她了！！！”
“这么强烈的爆炸，薨星宫都会有震感吧！不过按照有烟无伤定律……”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嘴贫！”
葵没管自己的两个尖叫鸡同期，坚强地顶着头顶见底的血条爬到炼药炉面前——
期间因为被桌角磕了一下掉了2HP。
玩家面不改色地掏了掏自己的劳动成果，成功摸出了两瓶药剂。
【*你发现了新的药剂！】
【爆炸药剂：这是你无意中制造的产物，你没想到咒灵肉会有这么可怕的威力……总之，艺术就是爆炸！】
【恭喜玩家触发了新的成就-“人被炸就会死”】
葵：好耶！！！赚翻了！！！！！
在她的血条彻底空掉之前，葵看到了外面透进来的光，也看到了命令咒灵以最快的速度搬开倒塌的建筑物，正满脸焦急地冲过来的夏油杰。
葵没去听他在对她说什么，毫无波动地回了档。
他很担心她。
但是他的担心没有意义。
对玩家而言，只要存档功能正常，那么试错成本就是零。
当一件事情完全在可控范围内，即使再危险，她也会好奇地去试试。
因为死亡不足以成为她的敌人，甚至不值得她的注视。
第27章第二十七章（已修）
0620深深吸了口气，又吸了口气。
它最终还是发出了麻木的质问：「这就是你反复读档的理由吗？？？」
系统眼睁睁看着玩家自从误打误撞地制作出爆炸药剂后，就像是打开了什么新世界的大门。
她以飞行药剂的配方为基础，开始不断往炼药炉里面加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
“嗯？见手青是哪来的？算了，加一下试试！”
【*你发现了新的药剂-“晕眩药剂”，吃完后可以看到面前有很多小人在跳舞，怎么样？是不是很心动？快来试试吧！】
“鱿鱼须……加一下看看！”
【*你发现了新的药剂-“变形药剂”，你能变成你想要的任何样子，但也有一定的失败概率变成一只大章鱼——请谨慎使用它！如果是用在敌人身上，当我没说。】
“粉珍珠……谁送的来着？算了不重要，加一下！”
【*你发现了新的药剂-“恢复药剂”，即使重伤濒死，绝症在床，也能用它起死回生～生命是人类最大的课题，但它不属于玩家。】
……………
“哦哦哦？咒胎九相图！我加一下……”
「住手啊！什么都加只会害了你！！！」
0620忍无可忍地叫出声，看着葵坚定不移的把咒胎九相图丢进去的动作，叫得更惨了，「——这是制作人的意思！！！」
看在好友的面子上，葵大发慈悲地停手了。
她遗憾地将咒胎九相图丢回背包，不甘心地嘀嘀咕咕，“可是它们真的很丑啊？丑得不想要它们当宠物？”
葵放弃了制作新的药剂。
葵开始囤积药剂。
读档重来了不知道多少次后——看着背包里各类药剂的数量都是整整齐齐的99，葵舒服了。
她拿出了飞行药剂。
【飞行药剂：鸢尾花一般的紫色液体，清澈，无杂质，表面时时会拖曳开一抹明亮的长光，如同女巫的扫帚在夜色里留下的银色闪电拖尾……喝下它，你将如鸟儿一般触碰天空。】
葵毫不犹豫地一口气喝掉了手中的飞行药剂。
系统0620的提示音响起：「玩家得到了飞行的能力。生效时间：10min」
葵能感觉到，自己的双脚可以轻松离开地面，如同脱离了重力的控制，身体也比原本更加轻——轻得像是一只站在枝头却无法压弯的小伯劳鸟。
只要她伸开手臂，就能控制飞行的方向和高度。
葵看了看头顶的天花板。
葵开始跃跃欲试。
0620的声音还在继续：「虽然这看上去很轻松，但显而易见，即使是飞行也需要一定的天赋和训练。为了玩家的人身安全着想，请你不要——」
葵对它的话充耳不闻。
她双眼发光，自顾自地将双手握紧成拳，手臂笔直向上展开，做出了超人的经典动作。
0620：「等等！你倒是听我说完啊！！！」
葵：“芜湖！起飞！！！”
玩家原地蓄力，拔地而起，一飞冲天，直接冲破了高专建筑的屋顶。
“砰！！！”
*
五条悟和夏油杰自然听到了教学楼发出的撞击声：“？？？”
他们不约而同地停止了切磋，齐齐将目光看向声源处。
高专遇袭了？？？！
谁这么大的胆子敢来偷袭咒术师的大本营？
夏油杰刚要派出咒灵去查探那个方向的情况，他的视线里就冲出来了一道熟悉的人影。
夏油杰：“？”等等。
这该不会是……
黑发的咒术师眼睁睁地看着对方从高专建筑里一层层由下向上硬生生地撞了出来，那头看着就很眼熟的红色长发，张扬得如一团在空中燃烧的火焰。
烟尘滚滚中，隐隐约约能听到对方兴奋的叫声。
“芜湖！！！”
夏油杰：“……”
五条悟：“……”
听出这个声音属于谁后，两位特级咒术师的表情空白了。
坏消息：高专遇袭。
好消息：袭击高专的是他的同期。
……不对。这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吧！
他们的同期为什么突然会飞了啊！！！
*
葵的血条在疯狂下降。
葵面不改色地给自己的嘴里塞了点食物补充状态。
葵继续飞！她还能飞！！！
看着又哐哐哐撞破了好几栋建筑的玩家，0620：「……」
它绝望了。
这和一颗听不懂人话的核弹有什么区别！
她再这么飞下去，高专就真的要完蛋了啊！有没有人阻止她啊！！！
事实证明，没有。
能阻止玩家的只有玩家自己。
葵一边飞，一边顺手拔掉路过的鸟的羽毛收进背包，又兴高采烈地抓住它拍了好几张面目扭曲的受害者照片，没过多久，她就感受到了重力的存在——
飞行药剂的时效很短。
她的飞行体验结束了。
葵在鸟惊恐的惨叫中，像是一只断了线的风筝，直直地向下坠去。
“芜湖！！！”
她当然可以再喝一瓶飞行药剂，或者装备天使套的翅膀部件，又或者打开地图直接把自己传送到地面，但葵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虽然她进游戏快两个月了，但她好像还没有收集摔死的死法？
葵想了想，愉快地一锤定音——那就现在试试吧。
她在空中存了个档，闭上了双眼，双手交叠在腹部。
玩家放弃了所有的防御措施。
葵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下落，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只差一秒就能砸向地面——
但是一秒，两秒，三秒……足足一分钟过去了，无事发生。
嗯？游戏出BUG了？还是系统又卡顿了？
葵疑惑地睁开眼，就发现自己正好端端地落在了虹龙的身上。
庞大的龙型咒灵小心翼翼地接住了她。
如同一座山峦接住了一根轻飘飘的羽毛，带着她一起平稳地落地。
葵立刻忘记了自己原本要做什么，随手放开了那只被吓得差点晕过去的鸟，兴致勃勃地伸手按在虹龙的身上——对方开始瑟瑟发抖。
葵：“哈哈哈哈。”
夏油杰：“……”
辛苦你了，虹龙。
他看着面前笑眯眯的，看起来没有一丝异常的少女，心里生出了犹疑，夏油杰突然不知道要不要将那个已然抵在舌尖的问题问出口：你遇到了什么困难吗？
他和他的好友都看到了那一幕。
红色的长发将那道苍白的身影困在其中，她在空中下落。如同一颗加速坠向地面的红色陨石，在空气中擦出绚丽的火星。
她将双手交叠在腹部，在以一种毫无反抗，近乎期待的姿态去迎接死亡。
夏油杰那一刻的心跳差点停摆。
为什么？
他本能地感到困惑和其中的不合理，那股强烈的违和感几乎要从这副怪异的画面里呼啸着冲进他的胸膛。
但看到少女即将重重砸向地面，夏油杰来不及思考更多了。
他毫不犹豫地召出虹龙，将自己的好友丢在原地，以一种从所未有的速度冲向了葵的方向——
黑发的咒术师在最后一秒接住了如一片花瓣般下落的红发少女。
他想要知道答案，但看到面前神色如常的葵，他又犹豫了。
夏油杰在担心自己的问题会弄巧成拙，不但会揭开对方的伤疤，还会引起对方的抵触。
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他也不想让她难过，这违背了他的初衷。
就在夏油杰进退两难，望着葵陷入沉默时，晚他一步跟过来的五条悟比他更加果断地开了口。
“你刚才是想死掉么，葵？”
这是一个尖锐的，直白的，毫无遮掩的问题。
夏油杰皱眉：“悟！”哪有上来就这么问的？
往常笑嘻嘻的白发的咒术师，在此刻却并没有露出笑容。
他的嘴角难得不高兴地抿起，那双苍蓝色的眼睛没了那副墨镜的遮挡，银白的睫毛下，显得越发贵气又高调。他在以一种比平日更锐利，更凌厉的目光一寸寸剖向葵的表情，锋芒毕露。
五条悟的眼里是能割伤人的冰川。
葵的嘴比脑子快：“是……”
五条悟似笑非笑：“事先说明一下，虽然是我问出来的问题，但我不想从葵的嘴里听到肯定的答案哦？”
“给我想清楚再回答啊——”
白发的咒术师气势汹汹道，“否则后一个月，不，后半年，我出任务带回来的伴手礼都没有你的份了！”
夏油杰：“……”
这种小孩子的威胁真的有用吗？
然后他就听到了葵果断改口：“没有这回事，我不想死，我特别的热爱生活，刚才的都是意外。”
夏油杰：“？？？”
……居然真的有用啊！
第28章第二十八章
虽然不管是五条悟还是夏油杰都明白，葵给出的这个答案真实性基本为零，但他们间紧绷的气氛总算松了下去。
夏油杰将瑟瑟发抖的虹龙收了回去。
他回头刚要对同期的少女说什么，就看到了从五条悟口袋里摸走他全部的糖气得对方吱哇乱叫的葵，怔了怔，不由地弯了弯眼睛。
真是孩子气。夏油杰想。
明明一周前还在逼着他叫她姐姐，现在却丝毫没有自己是年长者的自觉——刚才也是这样。
如果真的有身为年长者的责任心，就不会随便让别人担心吧？
那副乐于奔向死亡的模样，任何人看到都会为她感到揪心。
夏油杰开始思考自己一开始不去探寻面前同期的过去，是否是正确的。
如果不是他下意识地操控虹龙去接住她，她真的……会死。
这是夏油杰在那一刻的直觉。
夏油杰在那时就无比清晰地意识到了一点，他不能理解葵的想法，也不能明白她的本质。
尽管他已经在极力靠近她，试图看清她，用自己的方式去接纳她，包容她，想要将她从川崎市那边拉向这里……也始终有一层看不见的膜隔绝了他们。
她不属于这个世界。
【重要角色-夏油杰的心情值下降了。】
正在对五条悟疯狂使用妙手技能的葵：？
等等？为什么心情值掉了？！！！
她赶紧回头看了一眼夏油杰，瞳孔地震——
救命！他身上的香味都变得有点苦了啊！！！
所以是她踩到对方的雷点了吗？
不对，她什么都没干啊？！
玩家能有什么错，绝对不可能是玩家的问题！是对方的问题！一定是对方有什么心事吧！！！
葵立刻说服了自己。
不经意间对上她的视线，黑发的少年也没有避开目光。
他的眼里，掌心里都是水果糖的少女像是在啃松子的松鼠，咬得咔嚓作响。
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心情在作怪——
夏油杰向她伸手，若无其事地微笑：“不给我一颗吗，小葵？”
葵：“……”
她可以不给吗？
但是很快，她的任务面板上就不合时宜地刷新了一条任务——任务内容是了解同期心情低落的原因，并让他的心情值变回良好状态。
任务奖励居然是那个超级炫酷的天使套部件！
葵沉默了。
葵坚持和夏油杰对视了几秒。
葵恋恋不舍地将水果硬糖分了一颗在掌心里，默默地递给他。
“送给你。”她的语气里满是不情不愿。
葵发誓，要是夏油杰接过她的礼物但心情值没有上涨，她就立刻抢回来。
没错，我们玩家就是这么葛朗台！没有即时回报就绝对不会加以投入！
别想白嫖玩家的任何东西，垃圾都不行！
红发少女突然变得生动起来的表情让夏油杰忍俊不禁。
他没接住她的“礼物”，反倒是将手收了回去。
葵：“？”
欲擒故纵的NPC是会被玩家吊起来打的。
我劝你谨慎一点。
夏油杰对她弯了弯眼睛，随便找了个理由：“我的手刚刚碰了虹龙不方便……可以喂我吗？”
他一点都不担心这种不走心的理由会穿帮。
因为只要和葵有所接触就会发现，她很少会认真地听他们说话，也根本不在乎这里面的逻辑是否合理。
她不在乎过程，只在乎结果——红色长发的少女总在这一点上展现出一种超乎寻常的冷酷。
那么这种理由，她也不会在意。
对此心知肚明的，如同狐狸一般的少年，对葵露出了一个温和得似乎没有任何攻击性的笑容，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细长的眼尾看似温驯地下垂，那副正直又温柔的外表怎么看都很好学生，只有耳边露出来的黑色耳钉在暗示他并没有表面那么循规守矩——
不然也不会说这种没分寸的话。
葵：“……”
她有点无语地看着夏油杰，“你不是小动物，也不是我的宠物。”
这个人脑子里在想什么？不要随便给她发布喂食任务啊！
这么喜欢得寸进尺，给他喂一盘苹果炖肉就老实了！
夏油杰笑吟吟地看着她：“真的不可以吗——”
“小葵姐姐？”
葵……葵被这句姐姐硬控了两秒。
可恶！虽然她也很想拒绝，但是他语气很甜地叫她姐姐耶！
葵试图抵抗。
葵被打败了！
她拽了拽他的手臂，示意他弯腰，夏油杰听话地照办——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嘴里就被葵塞进了一颗水果硬糖。
他的嘴唇不经意地触到了对方苍白冰凉的手指，即使只有一秒，也让黑发的少年愣住了好一会儿。
直到那颗糖在他的舌尖化开，化出了一股桃子的甜味。
夏油杰：“……”
葵左等右等都没等到系统的提示音，有点纳闷地看向他：为什么心情值没上升？
她不是都完成了他的请求吗？
可恶！快点把她的心情值吐出来啊！！！
夏油杰回了神，对她露出了一个笑容：“谢谢了，小葵。我们……”
葵：“为什么不开心？”
玩家直接打断了他的话，那双金色的眼睛里写满了不高兴。
夏油杰怔了怔，“我没有不开心……”
葵固执*地又问了一遍：“为什么不开心？”
像是不得到他的答案就不会罢休。
夏油杰沉默了一息，答非所问：“……这个问题对你很重要么？”
“当然。”
毫不犹豫地点了头。
没想到会得到这个答案的夏油杰微微睁大了那双深紫的眸子，下意识地蜷起了指尖。
真是很有葵的风格的回答。
她完全不担心会有自己无法承受的后果，也毫不在意其他人的目光，坦诚到让人畏惧的地步——这样的人，却在告诉他，这个问题对她很重要。
夏油杰吐了口气，还是说了出来：“我不开心，是因为不希望小葵死去。刚才的话是在骗悟吧？”
“如果刚刚没有我们阻止，你会……”
葵：“不会。”
她又一次干脆利落地打断了他的话，也打碎了他心里对她死亡的设想。
葵说：“我不会死的，永远都不会——我会那么做的原因也不是你想的乱七八糟的东西，别把那些猜测加到我的身上，很讨厌的，杰。”
“非要问一个原因的话——”
“因为很好玩。”
红色长发的少女脸上露出了一个在这种情况下显得惊悚的笑容，以一种自然而然的语气说出了这种话。
夏油杰：“……”
虽然很不明显……但对方确实在用常人不能理解的话安慰他。
她在告诉他她不会出事——这种行为的成因只是她觉得有趣罢了。
“真是不得了的答案啊，小葵。”
【重要角色-夏油杰的心情值上升了。】
【重要角色-夏油杰对你的好感值上升了。】
葵：芜湖！！！
这是什么！买一送一！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对方的好感值也一起上升，但是好耶！
发现任务完成后，葵就毫不犹豫地把自己的两个同期丢在原地，兴高采烈地传送到高专门口的自动贩售机那里去找硝子。
只留下两位特级咒术师大眼瞪小眼。
五条悟率先开了口：“你怎么回事啊，杰。”
“从刚才开始你就怪怪的……”
夏油杰微笑。“没什么。只是忍不住好奇——在小葵的眼里我是什么？这种事而已。”
五条悟撇了撇嘴，“这话显得你好变态……那你有得出答案吗？”
夏油杰：“……嗯，比我想得要好一点。按照她的游戏论，大概是好看又有用的NPC？更具体的就不知道了。”
他轻描淡写，“有点不甘心呢，所以做了点出格的事。”也问了以为不会被回答的，出格的问题。
五条悟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虽然能明白你的心情，但还是稍稍冷静一点啊，杰。”
明明平时是最跳脱最出格的性格，把嚣张恣肆四个字明晃晃地写在脸上的五条家神子，现在却比他更为沉稳和理性。
如同一座坚固的千年冰川，冰冷的水流在他那双苍蓝色的眼睛里无声流动。
“她只是不在乎。”
他并没有明说，夏油杰却明白他的意思。
他的嘴角紧紧地绷直了几秒，又松开，点了点头。“知道了。悟。”
咒术师都是疯子不是一句空话。
他们的灵感比普通人更高，对玩家本质的洞察也比普通人更加深刻——
当他们见到玩家，见到了这种不安定的，异常的，挑动着他们每一寸神经的存在，他们总会不自觉地去注视她，如同站在悬崖上向下俯视深渊。
那是一种会让常年行走在生死边缘的咒术师着迷的危险感。
他们的目光停留在她的身上越久，就会被她影响得更深，这是一种循环。
与她对视，同她对话，和她接触——
这一切如同鲜明的烙印，在他们的心里一点点越刻越深。
五条悟对她的好奇是猫猫看向毛线球的好奇。
那是一种纯粹而不加掩饰的兴趣。
但他看得出来，他的好友不同。
从第一次见面向红色长发的苍白少女伸出手问她是否需要帮助开始，他的责任心和保护欲在越来越强烈，几乎要陷进夏油杰那双表面温和的眼中，烧起难熄的火焰，渐渐扭曲了他的情感。
——他迟早会坠向那道名为葵的深渊。
*
他们很快就在自动贩卖机那里和两个同期女孩子碰面，然后就看到葵啪地一下从背包里摸出了四瓶飞行药剂。
玩家言简意赅：“人齐了，来团建！”
夏油杰：“……你说的团建不会是指一起把高专撞塌吧？”
葵不为所动：“玩不玩？”
五条悟积极响应：“玩！！！”
家入硝子：“做坏事吗？不怎么擅长但可以试试，葵记得帮帮我哦。”
葵：“完全没有问题！我超级会飞的！”
夏油杰：“你们都给我冷静一点……夜蛾老师应该还不想年纪轻轻就得高血压吧！”
五条悟爽朗：“给他买点降压药就好啦！”
家入硝子感叹：“好人渣啊悟。”
夏油杰：“……好吧，我也加入。”
葵：“芜湖起飞——！”
*
晚上。
看着窗发过来的报表，夜蛾正道眼前一黑，握住咒骸的手微微颤抖。
高专的修缮费！！！
他要怎么和校长交代啊！！！！
第29章第二十九章
高专会议室。
玩家无视了欲言又止的同期。
玩家开始翻箱倒柜。
【玩家没有任何收获！】
“……嗯？”
【玩家没有任何收获！】
“？？？我不信。”
【玩家没有任何收获！】
“可恶！！！”
不死心地找了整整三遍的葵：“……#”
怎么回事啊东京咒术高专！！！
这个学校这么穷的吗！？
别说值钱的东西了，她连一张纸一支笔都没有找到——这里的垃圾篓都空空如也！
这是什么会议室啊！！！电脑和打印机都没有！绝对是有人中饱私囊，把总监部的拨款都塞进自己腰包里了吧？！
白忙活三顿的葵愤怒地开始给总监部写匿名投诉信。
0620：「……」你真的看不出来吗？这很明显是在防备你啊！
*
夜蛾正道看着乖巧地坐在面前的三个学生，又默默地把视线投向不远处正不甘心地翻箱倒柜，却什么都没翻出来的葵，在对方察觉前迅速移开视线，暗暗松了口气。
好在他有先见之明。
夜蛾正道庆幸地想，不然他的办公室差点又要遭殃了！
高专二年级的班主任在把自己班级的学生叫来训话前，看了看自己简直能用家徒四壁形容的办公室，果断向校长申请动用了这间高专的会议室，又事先清理了一遍这里的柜子和抽屉——
看到什么都翻不出来，脸慢慢鼓圆，终于安静下来的葵，夜蛾正道放心了。
他重新看向面前的三个学生，一脸恨铁不成钢，伸出正义的铁拳重重地锤在了夏油杰和五条悟的头顶，两个年轻的特级咒术师齐齐眼冒金星。
“别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给我好好反思！”
五条悟捂住了脑袋上的鼓包，瞪大那双眼睛震惊地看了夜蛾正道几秒，满脸不忿地大叫：“老师偏心——明明硝子和葵也参与了，为什么只打我和杰啊？！”
真正的主谋还在他们身后东翻西倒的，像个没事人一样啊！
夜蛾正道：“……”这两个小兔崽子！
别以为他不知道，飞来飞去撞得最开心的就是他们！
但说到偏心——这倒不是夜蛾正道偏心。
虽然他很想揍对方一顿，但看了眼葵那脆得看起来给一拳就能倒，让他一边叫救护车一边跪下求她别死的身板，夜蛾正道就心塞地收回视线。
于是他干脆当作没听到五条悟的抗议，并且又给了自己的刺头学生一个重重的爆栗。
力度刚刚好，懵逼不伤脑——
高专的会议室总算彻底安静了。
夜蛾正道对自己的三个学生熟练地走了一遍流程，心情慢慢平复了下来，最后会议室里只留下了一个葵——他要单独和她说点话。
夜蛾正道在出声前顿了顿，不动声色地后退了几步，谨慎地和她保持了安全的距离才开口。
“……总而言之，高专的修缮费用会由五条家，总监部和川崎市共同承担。”
夜蛾正道看着她那张苍白的脸，心肠一软，语气也不由自主跟着软了下去。
“不用担心，小葵。总监部不会找你的麻烦了，别再做危险的事情。”
葵乖乖：“谢谢老师。”
听到如此正常的回复，夜蛾正道的脸色一下子就变得更加慈爱了。
看啊，多乖的孩子！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将口袋里的礼物盒递给了面前的学生，咳了咳，才不自在地继续开口。
“至于这个……这是我答应你的礼物。等你回到宿舍再——”打开它吧。
夜蛾正道还没说完，葵就手疾眼快地拆开了礼物盒，露出了里面小巧的熊猫布偶胸针。
熊猫！全属性＋20！！！
她的眼睛亮了，伸手就将这个胸针“啪”地一下别在了胸口。
夜蛾正道：“……”算了，她喜欢就好。
希望这孩子不要再对他抱有偏见了。
他在刚刚就明白了一件事——葵是故意这么干的吧？
总不可能真的是因为好玩。
这孩子从和他见面开始，就对总监部充满意见，但以她一个人的力量不能和咒术界高层硬碰硬，只能用这种方法来拐弯抹角给总监部添堵……
夜蛾正道心事重重地叹了口气。
幸好这孩子足够聪明，第一时间就把她的同期都拉了进来。
珍贵的反转术式持有者，天赋异禀的五条家继承人，前途不可限量的咒灵操使——他们三个对这个后果心知肚明，却同意了葵的邀请，进入总监部的视野，共同担责，才让高层不能发难。
不然这件事绝对不可能这么草草收尾。
夜蛾正道想，即使如此，总监部还是对葵产生了不满——
他们不觉得普通人能有这么大的杀伤力，于是很快，总监部就把这件事归结为川崎市主人的威慑。
他们相当擅长欺软怕硬。
虽然不敢对那位有异议，但对葵动点明面上的手脚却是避无可避的事情……
夜蛾正道皱了皱眉。决心要找个机会和五条悟和夏油杰叮嘱几句，让他们好好照顾小葵。
他看着红发少女高高兴兴地转身离开，思维一顿，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口袋里的针线包——
嗯？？？空的。
夜蛾正道露出了见鬼的表情。
他都特意站得这么远了！！！
这孩子到底是怎么拿到的啊！！！！？！
0620：「……」
此时此刻，它真的很想问一句——你的良心不会痛吗，玩家？
不要因为夜蛾正道不会和她计较就逮着他薅啊！！！
*
晚上，葵接到了伏黑甚尔的电话。
“你是在高专杀人放火了吗？大小姐。”
他幽幽地问，“总监部老头子的电话都打到我这里了——事先说明，我可对当你的家长没兴趣。”
“我不玩这种PLAY。”
葵：“？这就是你对自己雇主说话的态度吗！”
她痛心疾首，“你怠惰了！你颓废了！你变得一点都不专业！”
伏黑甚尔：“？”
他发出了阴阳怪气的声音，“谢谢，我也没见过哪个雇主要叫家长结果要我出面的。”
葵：“……”可恶！！！
伏黑甚尔吐槽完了，又似是不经意地问出了口。
“我说，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来？”
男人的声线是惯常的低沉，在电话的那一头模糊了一点，便显得越发懒散和随意。
“你都去那里一周了。还没在东京玩够吗？”
“顺带一说，那两个小鬼跟我闹很多次了，差点逃课跑去东京找你……他们俩可是给我带来了很多麻烦。”
伏黑甚尔冷嗤一声，语气里是淡淡的讥讽，“如果你还不打算回来亲自管教，我会考虑采取强制手段让他们学会乖乖听话的。”
“你是在想我吗？甚尔。”
伏黑甚尔：“……”
这个出其不意的问题让他沉默良久，这个电话里只有他一个人的呼吸——
其中轻微的停顿，一瞬的急促，都清晰得让这位天与暴君无法反驳。
于是黑发的男人轻轻地笑了一声，干脆利落地承认了。
“是啊。大小姐。”
这是一句过于轻佻的承认。
伏黑甚尔不知道自己在期待着对方什么样的答案——是警告，还是安抚？
按照他对她的了解，前者的可能性更大……
会被惩罚吗？
伏黑甚尔正漫无目的地思考着，就听到对面传来了一个简简单单的回答。
“哦。”然后挂了。
伏黑甚尔：“……”？？？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手里传来嘟嘟嘟声音的手机，深深地吸了口气。
他就知道会这样！！！
*
葵满足了好奇心，就挂断了伏黑甚尔的电话。
没过多久，她就又接到了另一个眷属的电话——是禅院直哉的来电。
今天这么热闹吗？眷属组队来打她电话？这游戏这方面的体验倒是做的挺好的嘛。
葵淡定地接起电话，就听到了禅院直哉的声音。
“葵——你受伤了吗？”
他已经在极力克制自己的语气，但里面的急切和恐惧，几乎要穿破表面的那一层平静，直直地刺进她的耳中。
禅院直哉在急切地确认她的状态。
葵听到这种话有点莫名其妙：“你很希望我受伤？”
禅院直哉被她这句反问哽了哽，终于冷静了一点。
他冷笑一声，语气又变得傲慢起来，又是那种熟悉的禅院风味。
“对啊，没错，我就是这么想的。”
禅院直哉说，“如果你受伤了，运气再差点，直接死掉，我就不用再听你的命令行事了——你对我的这种束缚，真是卑劣又恶心。”
葵：噫。
如果不是他的心情值蹭蹭上升了，她差点就信了。
“没什么其他的事我就挂了，禅院。”
禅院直哉：“？等等！！！”
他咬牙，“你就这么不想和我说话吗……不许回答这个问题！”
【眷属-禅院直哉的心情值大幅下降了。】
【眷属-禅院直哉的心情值大幅上升了。】
【眷属-禅院直哉的心情值大幅下降了。】
【眷属-禅院直哉的心情值大幅上升了。】
……
葵：“？”她还什么都没说呢！
他怎么心情值就开始坐过山车了！！！
禅院直哉：“算了。你在东京高专？”
他竭力让自己语气镇定，不留破绽。
禅院家的大少爷每一个字的咬嚼都带着高门子弟的礼仪，慢条斯理，温和绵软，关西腔拿捏得恰到好处。
葵：“对啊。”
禅院直哉：“那我就勉为其难的……”
像是猜到了他要说什么，葵冷酷道：“不许。”
禅院直哉脱口而出，“为什么？？！”
早晨被那个梦惊醒后，他就一直在心神不宁，焦虑和恼火的第一时间就去找了自己那群废物哥哥撒气。
禅院直哉犹豫了整整一天才打出了这个电话。
现在知道对方的位置，他自然想要去她的身边好好地看着她，不让她出事。
葵：“你成为特级了吗？你当上禅院家主了吗？不会吧不会吧？不会一个都没有吧？”
禅院直哉：“……”
他的脸一阵青一阵白，偏偏不能还口。
葵：“诶？这么一想你好弱啊，怎么一个都没有完成……”
禅院直哉咬牙切齿：“哪有这么简单啊……”
禅院家家主的位置，竞争者众，他也不过是占了禅院现任家主的嫡子的便宜。
至于特级咒术师……目前的评定也才寥寥三人。
葵：“唉。”
禅院直哉：“……别叹气了！”
他的语气凶狠得像是一条对她吐露毒牙的毒蛇，可偏偏说的话那么小心。
“……等你来京都时，我会做到的。”
嗯，这么一看根本就是一戳就倒的纸老虎嘛。
葵笑眯眯道，“那我很期待哦。”
听到她的回答，禅院直哉沉默了一息。“……知道了！”
他很快又说起了别的话题，像是不想让她这么快就挂断电话。
“对了，我调查了你的同期。悟君是五条家的继承人，也是毋庸置疑的强者。你可以和他多交流……我不介意。”
禅院直哉的语气高傲又矜持，“至于那个平民出身的咒灵操使和那个反转术式持有者——”
“不值得你多费心思。”
他们不配得到你的注视。
葵沉思片刻：“你吃醋了吗，直哉？”
“……”
“…………”
她很快就听到对方恼羞成怒的声音。
“我没有！！！而且你这不是会好好喊我名字吗！”
第30章第三十章
又是一周，夜蛾正道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总监部给葵指派了紧急任务，并要求她明天立刻出发。
他借用权限浏览了任务相关的情报——葵要祓除的是一级咒灵。
这是“窗”对咒灵的评级，但更耐人寻味的是标注在后面的“暂定”二字。
夜蛾正道在看到的那一刻，脸色就变得难看至极。
这孩子达不到评级的标准，也不是术师，连四级术师都不是！
就算她有那么多奇怪的能力，也不代表她能应对咒灵，更何况还是这种评级不准确，风险很大的咒灵！！！
总监部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
他们是故意的……故意要让川崎市送过来的学生陷入危险中，最好是意外死在任务里。
夜蛾正道的心中不由地生出了寒意。
高专校长坐在桌后看着他，语气平平，“你有什么想说的吗，夜蛾？”
毫无疑问，他站在总监部那一边，也只会为总监部的利益着想。
夜蛾正道握紧了拳头，低声道：“这不合规矩——葵没有评级。”
说到第二句话时，他甚至觉得自己的喉咙在发干，勉强忍住了快要冲出口的质问。
无术式无咒力的普通人要怎么去完成祓除咒灵的任务？？？
“我对此深表无奈，但这是总监部的意思。夜蛾。”
看着校长没有丝毫动容的神色，夜蛾正道知道——这事没有回转的余地，不管自己说什么都无济于事了。
他的脸色黑沉，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夜蛾正道退出了高专校长室。他没有把葵叫到自己的办公室，而是和刚完成任务，正在坐车回程的五条悟和夏油杰打了一通电话。
“放心吧老师。”
夜蛾正道听到电话那头，白发的咒术师自信地笑着。
“即使是特级咒灵，也完全没有问题的啦！！！葵就交给我们吧！”
夜蛾正道得到了这句承诺，只觉得心都松了松。
他想，这样应该就没有问题了。
*
葵拿出来了变形药剂。
葵果断地一口气喝光。
葵变成了一只柔软Q弹的红皮大章鱼！
葵：“芜湖！！！”
是限定外观！一发入魂，她果然欧气爆棚！！！
她低头看向自己手脚的位置，它们都变成了柔软粗壮的触手——这些触肢呈现出那种很鲜艳很危险的红色，如同海底的软体动物，表面覆盖着一层湿滑的黏液。
葵兴致勃勃地练习走路。
玩家歪歪扭扭地没走几步路，就脸着地摔在了地上，摔得结结实实。
“可恶！”
葵试图起身。
葵发力点失误，触手打滑。
葵再度脸着地！
“……可恶！”
0620：「……」血条掉了啊啊啊啊啊啊！！！
葵面色如常地伸出触手成功把自己支撑起来，继续走，又一次摔倒，再起，再倒——等她能把几根触手运用自如，不费吹灰之力爬上屋顶时，葵的血条只有可怜兮兮的一半了。
葵从背包里摸出了最后一个咒灵三明治塞到了嘴里，给自己补了一口血，就看到高专地图出现了一个陌生的小红点——是重要角色吗？
葵对树林里的蜘蛛开启了视野共享，很快就看到了对方的模样。
社畜中年男，戴着眼镜和公文包，脸上的神情拘谨，头顶着【辅助监督】进入了东京咒术高专——是红名的普通NPC。
葵：“……#”
0620看着她不爽的表情，小声试探：「他有什么问题吗，玩家？」
“当然有问题！”
葵怒声道，“辅助监督不都是社畜吗？！他凭什么有这么多头发！！？”
玩家感到了深深的不平衡。
0620：「……」
它在心里默默地给这个对自己的头发保养得当的普通NPC点了根电子蜡烛。
——你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到底踩在了玩家的哪个雷点上。
*
辅助监督是直属总监部的成员，他来东京咒高这一趟的目的，是负责通知那个来自川崎市的学生，祓除一级咒灵的任务。
不得不说，他有一点点怜悯这个被夹在川崎市和总监部中间水深火热的女孩——但也只有一点点罢了。
毫无咒力的普通人，即使平时跳得再高，气焰再嚣张，面对强大的咒灵也只能束手无策，眼睁睁看着自己走向死亡……至于这个女孩的同期？
反转术式的持有者平日里出门都需要和总监部打申请，根本不可能和她一起去出任务。
五条悟和夏油杰这两位特级咒术师，心高气傲，平时都不屑和他对话，又怎么可能会给这样的普通人保驾护航？
怎么想，对方都必死无疑。
辅助监督想，为了得到总监部的器重，他会记住她的牺牲……
他想着想着，面前突然贴脸出现了一只巨大的红色章鱼。
辅助监督：“？？？”
这是什么鬼东西！！！
看到自己腰上的触手，辅助监督又惊又惧——他一秒就被吓昏了过去。
玩家指指点点：“啧，胆子怎么这么小。”
葵毫不犹豫地给他喂下脱发药剂，确定他的脑袋变成了一颗光溜溜的卤蛋，并且再也不会长头发后——
葵：～OwO～
她翻开辅助监督的手机，点点点，解锁，查看了对方的来意——
玩家的任务栏很快就自动刷新了一条任务。
「你触发了新的任务！」
夜晚12点。
葵确定硝子早早睡着后，就光明正大地打开宿舍的门——她刚想去后山抓点鸣蛉当药剂材料，就看到了地图上显示后山有个熟悉的小绿点。
是夏油杰。
他为什么会在后山？
*
夏油杰做完这段时间的任务，积攒了不少咒灵球——这是咒灵操使这两年慢慢养成的习惯。
比起一次次痛苦的，强迫捏住喉咙的吞咽，还是一口气全部吃下去没那么难受。
黑发的少年坐在山坡上，用食指和拇指捏住黑色的咒灵球，将它举高，和天幕中的月亮做对比。
皎洁的月光落在咒灵球漆黑的表面，却折射不出一丝一毫的光泽，里面被浓缩成一团后显得更加浑浊，诡谲的咒力，如同一团腐烂的污泥，光是看着就觉得恶心。
夏油杰只能想到一种形容，沾过呕吐物的抹布的味道——他的脑袋里浮出这句话时，喉咙就条件反射地抽了抽。
他有些想吐。
那张温柔俊秀，眉骨内敛的脸难得的没有什么表情。
他仰起头张开嘴，用以辅助自己更好的吞咽。夏油杰毫不犹豫地将咒灵球塞进口中，艰难地吞下——那股难吃到极点的，刺激神经的味道让夏油杰一瞬间弯下了腰。
他的身躯颤抖，面色在那一刻扭曲到极点，喉咙抗拒地滚动着，慢慢地，一点点地将咒灵球咽了进去。
夏油杰疲倦地睁开了眼，却在一抬眼间看到了熟悉的红色长发的少女。
葵正站在自己的面前，离着一个身位，静静地注视他。
她来了多久？她看到了吗？她在想什么？
夏油杰的脑子里起了一团乱麻。
他想要收敛起难看的面色，露出一个与往常无异的温和微笑，几番尝试无果后，还是有心无力，只能放弃了扯动嘴角。
“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小葵？”
“……”
不出意外，他没有得到回复。
夏油杰顺着葵的视线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第二枚咒灵球，怔了怔：饿了吗？”这个不能给你吃，小葵。”
他说着，就想丢给她一只四级咒灵——夏油杰自从收集很多咒灵后就变得更挑剔，倾向于吸收更加强力的咒灵，吞食垃圾的痛苦自然是能少则少。
但葵对他的咒灵情有独钟。他会被对方当作好看又有用的NPC，可能这就是最重要的原因之一吧。
这两周，夏油杰出任务时都会有心去收集这种弱小的咒灵，吞食，再将它们送给葵。
夏油杰刚要调出咒灵时，就听到葵突然开了口。
她的语气里带着好奇，”很难吃吗？”
“倒是好好地叫人名字啊……嗯，有一点。”
“什么味道？”
“就是那个味道。”
夏油杰看她有越问越深的架势，想要转移话题，“很晚了，小葵。你明天还有任务，快点回去睡觉吧。”
他转移话题生硬又明显，葵立即就明白了，夏油杰不想多聊——
懂了，就是很难吃。真是爱面子的男高。
玩家跃跃欲试。
很难吃？那我更要试试有多难吃了！
葵懒得跟他解释自己不用睡觉这一点，跳起来抢走了夏油杰手里最后一枚咒灵球——
黑发的咒术师刚想阻止，就看到她已经飞快地将咒灵球塞进了嘴里。
有点大，不好吞。她用尖尖的牙齿用力地嵌进去，露出了一点粉色的舌尖。
像小猫。夏油杰想。
只不过是非常凶残的那种小猫。
不出他的意料，她刚一吃进去，就“呱唧”一下吐了出来，神色惊恐极了。
怎么把咒灵变得这么难吃的啊！！！这是什么原理？！！这难道不是浓缩的咒灵吗？！！
等等，她总感觉这个味道有点熟悉……
呕！蟑螂！是烧焦的蟑螂的味道！！！
葵面如菜色。
葵给自己喂了一瓶味觉丧失药剂，血量掉下去了一大截。
葵松了口气。
夏油杰在她的眼里的形象变得非常伟大。每天都吃这么恶心味道的咒灵，再把它们在身体里加工成香香的小零食，最后进了她的嘴里……这是怎样一种舍己为人的精神！
夏油杰：“？”
总感觉葵又在想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算了。他常常觉得自己跟不上她的“普通人”思维，干脆也不去理解了，只是在尽力照顾。
比如现在，夏油杰心平气和地伸手，“我都让你不要拿了……给我吧。”
葵警惕地看了他一眼，反手就将咒灵玉塞进背包，“我的！”
到嘴里的鸭子就算坏了也不能让它飞了！
说不定用来做菜会挺好吃的呢？比如咒灵球凉拌折耳根……
夏油杰啼笑皆非：“……好吧，你的。”
他又问：“你是饿了么？葵。”
“有点？但是我有小面包——你要尝尝吗？”
“用咒灵烹饪的小面包吗……算了，不想深究你为什么可以用那种魔法坩埚一样的厨具弄烘焙，总之不需要，谢谢。”
葵不情不愿分享的手立即缩了回去，开开心心地吃起了那种奇怪的咒灵小面包，顺便催促开口，“任务？”
夏油杰理解了一下她的话，熟练地跟上，“有。”
葵：嗯哼，很上道嘛！
没错没错，都来求助伟大的无所不能的玩家吧！
让她想想，这种情况，肯定是想让她改良一下咒灵玉的口味吧？
她的药剂炉应该可以试试……
如果对方不怕掉血，她也可以给他和毒药没什么区别的味觉丧失药剂。
她正琢磨着，很快听到了对面笑眯眯的声音，“太晚了，回去睡觉吧，小葵。”
夏油杰在夜色里的轮廓有些看不清，头发略略披散，少年清瘦的身形看起来却意外可靠。
葵：“？”
哄小孩？不确定，再看看。
看她没说话，夏油杰似乎误会了什么。
他为难地思考了一会儿，”我现在身上没带什么东西……任务奖励的话，明天给你如何？”
这种语气——果然是在哄小孩吧！！！
不，玩家不需要睡觉！！！
认定夏油杰是在找茬后，葵不高兴地瞪了他一眼，郁闷地走了。
看着她在黑夜里也无比鲜艳，像是在熠熠发光的火焰色的长发。
黑发的咒术师突然弯了弯眼睛。
夏油杰想，他和她变相一般共同吃下了难吃的，像是沾了呕吐物的抹布般的咒灵球。
往常恶心到让他一阵阵反胃，喉咙抽搐却习惯地拼命忍耐的东西……此刻压力好像奇异般地减轻了很多。
他心里压住的那块重量被轻轻搬开，自然而正常地跳动——
夏油杰像是突然可以呼吸的溺水者，大口地吸着新鲜空气。
他们在这个夜晚分食了这种压抑。
咒灵真的很难吃。夏油杰想*。
握住，张嘴，入口，吞咽。
他麻木地吸收每一只咒灵，每一次吞咽，都能感受到喉咙因为那一股恶心的味道，条件反射般的抽动。
咒灵在增加，压力在增加。
没人知道夏油杰艰难吞咽下咒灵球是什么样的心情——夏油杰也没兴趣告诉其他人，即使是他的好友和同期也一样。
他们无法真正地感同身受，又何必让他们为此感到困扰？
这是自己的天赋，自己的能力，也是他为了保护弱者，维持自己的正义，必须背负和忍受的责任。
但现在有人知道了。
夏油杰目送着那头红色长发远去，他想。
这件事会是二人心照不宣的秘密。
——她是唯一的知情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