壤驷胤此次出行,仅仅带了亲近的几个护卫。他们一行人的身影出现在若虚城时,城中已经陷入了一片混乱。不知何时,大量的妖族和人族流入城内,这突如其来的状况让若虚城有些措手不及。
据推测,应当是附近遭遇了祸妖,这些人像是被驱赶的羊群,慌不择路地从什么地方混入了这座城,而后便在城内四处偷窃,闹出诸多事端。
几大族的地界大致是夹谷位于东方,是人族的聚居地,西方便是钟离狐族的领地,北境属于壤驷龙族,而南方则是百里妖族的地盘。
面对这些涌入的流民,壤驷胤并没有说出让城主直接将他们赶走的话,反而提出让若虚城的城主开辟出一块地界来安置他们。
若虚城城主听后,脸上露出一个极为为难的神色,他苦着脸说道:“皇子殿下,城内已经没有空虚的房屋来安置他们了呀。不瞒十三皇子说,咱们若虚城地处壤驷的边境,每年都会有各种各样的人来来往往,人员流动极为频繁。”
他一边说着,一边无奈地摇着头:“只是那些以往流入的都是狐族、妖族和人族,咱们出于怜悯之心,都让他们再次住了下来,还替他们修好房屋。可是这些人在身体养好后,就会再次离去,毕竟这里不是他们原本所属的地界。”
城主的声音中透着一丝疲惫与无奈:“不是我不愿意去做这件事,只是每次在付出诸多成本之后,他们又很快离开,这实在是让我们有些难以承受啊。”
壤驷胤微微沉思片刻,说道:“那让他们自己去修房子,要不然就直接赶出去。轻易得来的东西,他们自然不会珍惜。告诉他们若是想活下去,便可来城主处领取一些东西,然后自行搭建房屋。”
城主还是颇为犹豫。
壤驷胤开口说:“花掉的财物从我的账里走一部分,安定好他们后我才会离开。”
这话才给了城主一颗定心丸。
第二日城内便张贴了公告。
而后壤驷胤竟然亲力亲为地去帮助那些流民搭建房屋,他毫不犹豫地解下那象征尊贵身份的长袍,就像一个普通的劳力一样,没有动用丝毫的灵力,去帮他们搬抬木材。
钟离月华一开始暗自腹诽,面子功夫果然做到了家。
后来当他看到壤驷胤弯下腰,温柔地给附近一个流浪的小孩递给他一块糖的时候,钟离月华的心中微微一动。
这一切,城主也都看在眼里。
其实早在他向九天城报告此事的时候,他心中就曾暗自猜想,派下来处理此事的皇子恐怕会将此事做得很绝,毕竟这些流民对于若虚城来说,确实是个不小的麻烦。
但壤驷胤的处理方式却极好,好得超出了他的预料。
壤驷胤在这片流民聚集之地足足消耗了一月之久。
在房屋建好的那日,周围的流民们都沉浸在巨大的喜悦之中,到处都是欢声笑语。
城主看着这一派喜气洋洋的氛围,心中满是欣慰,他对着壤驷胤恭敬地说道:“这一切可都是十三皇子的功劳啊。”
的确,能想出这个办法自然不是什么难事,可是像壤驷胤这样日日守在这里,与流民们同吃同住,事事亲力亲为,实在是让人挑不出一丝一毫的错处。
壤驷胤听了城主的话,只是轻轻摇了摇头,开口说道:“得到底下臣民的供奉,我们才能稳稳地坐在王座之上。壤驷境本就子民稀少,将这些流民好好安置,纳入我们的地界来,日后他们也会成为我们的力量。”
城主大人说还是十三皇子想得长远。
钟离月华就那样静静地靠在一处斜墙旁,目光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新奇,仿佛在他面前的是一个全然陌生的壤驷胤。
这些日子以来,他一直跟随着他身后。
无论刮风还是下雨,壤驷胤的身影都会准时出现在这片流民聚居之地。他每日都来此处帮助流民修缮房屋,离开的时候,身上总是粘着泥屑。
那些流民一开始怕他,后来做了吃食也忍不住给他端来一份儿,壤驷胤并没有嫌弃。
回到九天城后。
便有消息传来说,“灵荒谷”发现了灵墓,那地方被称作三不管地带,有几人偶然间发现了这个惊天秘密,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一样传遍了整个大荒。
灵墓往往伴随着天灵地宝,这对于任何一族来说,都意味着巨大的诱惑,四大族之间仿佛达成了一种默契,都派出了各自年轻一代中的佼佼者前往,打着出去历练的旗号。
钟离月华记得听闻这个消息时,他也是很激动的,平日里在族中接受着严格的训练,如今终于有机会一展身手。
本来,壤驷胤才从若虚城风尘仆仆地归来,壤驷境主嘱咐他要多多歇息,然而,当那一则消息传入他的耳中时,他也毫不犹豫地自请也要前往。
壤驷境主虽有些担忧,但见他态度坚决,于是也应允了。
在灵荒谷,钟离月华和小狐狸成功见面。
小狐狸的眼睛亮晶晶的,他兴奋地同钟离月华展示自己记下的他的一举一动。
“娘亲,你看,我把你的所有一言一行都记录下来,你看你每天都在起床,修行,打坐,训练狐族的士兵……这页是起床,修行,打坐,训练狐族的士兵……这页也是起床……”
日复一日,每天如此。
钟离月华的生活的确一板一眼,终年如此。
小狐狸又说了一句我还记了你提到君父的次数。
钟离月华满是疑惑,忍不住问他:“你统计这个做什么?”
小狐狸的耳朵微微抖动了一下,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悦,他嘟着嘴说道:“我就是不喜欢从你嘴巴里听到他的名字。”
说完,他的眼睛里又重新燃起希望的火花,急切地问道:“我们什么时候去找亲生君父呀?”
钟离月华无奈地叹了口气,安抚似的拍了拍小狐狸的肩膀,说道:“有机会的,有机会的。现在我正在观察着壤驷胤有没有做坏事儿。”
小狐狸不理解:“可我们来是为了找我的君父的。”
钟离月华不是个喜欢拐弯抹角的人:“你别找了,他就是你的君父,他是魔,你是魔的儿子。”
晴天霹雳不过如此。
小狐狸惊得手上的本儿都掉了,喃喃道:“难怪我也那么坏。”
灵荒谷渐渐热闹了起来,四大族的人皆没有落下,还有些零散的修士。
四大族的年轻一辈之间有着或多或少的联系,他们一同在紫炁堂学过术法,切磋技艺,度过了年少轻狂的时光。
壤驷胤不同的,他像是一颗独特的孤星,从前鲜少出现在年轻一辈的场合中。
大婚后的百里音也来到了这个充满未知的地方,同时跟随来的还有百里锦书,从前钟离月华或许不认得她,但如今经历了诸多世事,一眼就认出了她。
百里荒一见到钟离月华,钟离月华身边带着钟离玄凛,他们之间是表亲。
壤驷胤站在龙族的队伍里,一副不声不响的做派,静静地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四大族各自安营扎寨,营帐林立,旗帜飘扬。而灵墓所在的地方,聚集有许多的祸妖。
祸妖的外貌甚是恐怖,眼睛如同两个深邃的黑洞,空洞之中燃烧着黑色的火焰,骨干像是人的骨头,却又扭曲变形,上面仅仅敷了一层薄薄的肉,紧绷着,像是随时都会崩裂开来,行动极为敏捷,如同鬼魅一般,最令人头疼的是,它们仿佛是不死不灭。
小狐狸得知了自己君父还是壤驷胤,整个人处于崩溃的边缘,为了安慰他,钟离月华花费了整整一天的时间,不断同自己说,这是自己生的,自己生的。
等重新跟到那群人的时候,却发现此刻他已经掉进了灵墓打开的一处峡谷之中,不见踪迹。
钟离月华的脑海中清晰地记得,当时,一群祸妖如潮水般涌来,发动了突然的偷袭。他为了保护众人,在与祸妖的战斗中受了伤。他利用鲜血想吸引着祸妖离开,然后将它们全部击杀,却不想在战斗的混乱中,他掉入了墓主人为防盗墓者而修的一处假墓,那阵法会维持足足一夜,能生生冻死闯进来的人。
那假墓之中阵法封闭,像是一个与世隔绝的囚笼,温度极低,寒冷如同无数根冰针,直直地刺入骨髓。
他记得自己掉进去之后,意识逐渐熄灭,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当他重新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处河畔旁。
钟离月华凭借着记忆中的线索,艰难地找到了那个墓穴。
但在他靠近墓穴时,却亲眼目睹了一幅令他面红耳赤的画面。
在那幽深昏暗的墓穴之中,寒冷如同实质化无情地侵蚀着每一寸空间。却不止他一人被困其中。
壤驷胤紧紧地将钟离月华拥入怀中,两人的身体毫无缝隙地贴在一起,相互依偎着,似乎唯有如此才能在这冰窖般的墓穴中寻得一丝温暖,那姿态仿佛下一刻就要融为一体。
可是,即便如此,钟离月华依旧冷得浑身发抖,那股寒冷像是钻进了他的骨髓,怎么也驱赶不走。他整个人不由自主地缩在壤驷胤的怀中,像一只寻求庇护的小动物。
为了能让传递的温度更加高效,壤驷胤下一刻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外袍脱下,随后解开自己衣带,袒露胸膛,又小心翼翼地对钟离月华也如此这般,随后将大部分衣物都堆在了钟离月华身上。刹那间,两人之间几乎没有了一层阻隔,肌肤相贴。
钟离月华本就体质属阴,如同在冰天雪地中生长的寒兰,天生就对寒冷更为敏感。
而周围那神秘而强大的法阵,如同一个无形的囚笼,影响着他们体内灵力的流转,无法调动灵力来抵御寒冷。钟离月华只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万年冰窟之中,两人的睫毛上都渐渐冻出了成冰霜。
而后,壤驷胤化作一条黑龙,将假墓都塞得满满当当,那黑龙鳞片在微弱的光线中闪烁着神秘的光泽,身躯紧紧地缠绕在钟离月华的身上,一丝雪白皮肉都不曾露出。
钟离月华的身体被黑龙裹缠着,雪白的发丝与黑色鳞片形成了鲜明而强烈的对比。
钟离月华的脑袋无力地与那黑龙的龙头靠在一处,一黑一白,像是交颈,活似夜与昼的交融,又似阴阳的相汇,一人形一兽状。那画面毫无遮掩,赤裸而直接地展现在眼前,让人看一眼便心跳加速,面红耳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