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贽怔怔,便听见主子的打算。
“给官家透个底,孤明日带他上朝。”奚吝俭冷冷笑了一声,杯中热茶的雾气似是都薄了些。
“他送了孤一箭,孤自然也要回敬一番。”
*
翌日。
苻缭在观察绵羊伤情时,门忽然被打开了。
致使奚吝俭进门第一眼,便落在苻缭敞开的衣领上。
格外白的肌肤,在暗色的卧房内分外显眼,似是毫不遮掩地暴露其要勾住人视线的意图。
苻缭趴在床上,匆忙起身,将那片裸露的肌肤包回衣裳。
“这么早?”他问。
奚吝俭沿着他手上的动作寻去。
宽松的衣袍被丝绦一勒,便完美地呈现了那人极细的腰身,窗外透出微弱的光亮将他的胴体区别于白色的中衣,恬静得犹如一幅剪影。
下垂的眼尾放松,嘴角自然泛着笑意,仿佛是要与密友结伴踏青。
“醒了?”奚吝俭反问他。
苻缭捏了捏鼻梁。
其实压根没睡着。
他没想到竟然就在璟王府里过了一晚。
无事发生的一晚,平静得像是他现世里的生活。
但这宁静也是有代价的。
苻缭大概猜得出官家为何要找他,奚吝俭更是要趁着早朝让他在宫里走一番。
看来自逸乐宴起,他就已经被架在火上烤了。
“过来。”奚吝俭道。
便见到苻缭放了绵羊乖乖地上前,比皮影戏里吊着的木偶都要听话。
奚吝俭抵着他的下巴,左右看了看:“洗漱好了?”
苻缭“嗯”了声,脑袋被抬得有些缺氧,眉头压低少许。
“破烂身子。”奚吝俭轻哼一声,放了手。
“还好吧,在马上坐了一圈,也没少哪儿。”苻缭笑了一下。
不知是清晨的氛围太过宁静,还是自己脑袋有些昏沉,苻缭觉得此时相当安生,就连奚吝俭都和颜悦色,全然没有昨日那般狠戾冷漠。
“换身衣裳。”
奚吝俭扫过他微微露出的锁骨。
伤痕比以前浅了。
苻缭应了声,见奚吝俭身后的小厮端上一套华丽的衣裳。
他谢过,拿起一件,并未急着穿上,只是看着奚吝俭。
“要人伺候?”奚吝俭道。
“我自己来可以。”苻缭还是继续盯着奚吝俭。
无奈奚吝俭铁了心不明白,苻缭只能背过身,换上新拿来的衣裳。
苻缭身上只留了件极薄的丝织里衣,穿在他身上更是像纸片一样。
一伸手套上衣裳,宽大的里衣微微滑下,突出的肩胛骨看得一清二楚,随着其主人的动作缓缓活动,似一只扑扇翅膀的蝴蝶,又像一条温柔和婉的小蛇。
苻缭尽可能使自己的呼吸平稳,一点一点整理身上逐渐加多的布料。
忽然视线暗了下去,熟悉的沉香环了上来。
“殿下……”苻缭有些难为情。
带着笑意的声音自他身后传来:“不会穿?”
“太过繁复,怕闹了笑话。”苻缭耳根热得难受。
这些衣裳穿起来比看着还要复杂,而且他的身子也有些撑不住这么久的折腾。
说自己穿衣服穿累了还是挺尴尬的。
粗糙的指腹忽然点在他背上,点点暖意反倒使苻缭忍不住缩了下身子。
“怎么了?”苻缭问道。
“你……”
奚吝俭欲言又止,在那儿又点了两下:“你自己不知道?”
苻缭不知他在指什么。
“没有人和你说过?”
指尖缓缓滑动,教苻缭想起绵羊在他身上打滚的感觉。
“父母、朋友?”
苻缭捏紧了胸口的衣裳。
奚吝俭的视线没有动过。
“你这里有颗小痣。”
正处在那片苍白的正中间处。
如同严寒的山顶上独独绽开的一枝梅花,成了最吸引人的风景。
让人忍不住触碰。
“只是一颗痣而已。”苻缭最后道。
他的声音很轻,犹如春日到来之际最后一片掉下的落叶。
他试图模糊奚吝俭的问题。
父母、朋友……这些他近乎都是没有的。
他不想说。
他慌忙将坠下的里衣穿起,背上轻微的挤压感消失,而他又感觉到长发被划过。
只是一瞬,那触感又消失不见了。
“对、对了。”苻缭试图让空气没那么窒息,“季怜渎的腰上也有一颗痣的。”
原文里多次描写过那颗恰到好处的痣。
话一出口,苻缭便发觉说错话了。
绵羊懒散地瘫在床上,在苻缭眼里像是已经躺平等死了。
侧目瞄见奚吝俭手已经撑在旁边的床栏上,好整以暇地等着他的下文,他脑袋宕机一瞬。
苻缭脱口而出:“不对,季怜渎腰上没痣。”
不对。
苻缭双手掩面。
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