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志成上辈子也争过家里的经济权。
生意越做越大,他接触到的人阶层也越高。别的老板们个个出手阔绰,而他却囊中羞涩,兜里连张属于自己的银行卡都没有。
交际时,人家一口一个“林总”,叫得他飘起来。
不能像其他老板那样随心所欲消费,林志成觉得有损脸面,回家后就伸手要钱最多的公账银行卡。
“餐厅拉业务,我总得带人家享受点高端的。那些地方消费没个准,万一哪次现金没带够,我又不能刷卡多臊皮!”
“你也别总拿我打牌说事,在蓉城,牌桌谈生意那是传统。”
“再说了,我一个老板身上连张卡都没有,被人晓得丢不丢脸?于公于私,我都该把银行卡拿着。”
其实他说得也不是全无道理。
男人出去应酬社交,的确该有点钱傍身,适当维持他的自尊,日子也会更和谐。
道理钟慧仪都懂,可她却没蠢到有求必应。
丈夫好赌,头脑又简单,只拿住一点小钱都被人在牌桌上算计,要是拿大钱那还得了?
他要银行卡,钟慧仪就替他现办一张。
公账一个月流水近七位数,怎么可能拿给赌鬼挥霍。最后她拍板,除了现金,每个月再给他卡上打2万块。
每个月近3万的零用,多少人一辈子的月薪都没到这个数,林志成却仍不满意。
他非要经济大权,要享受真正大老板的待遇,他不要老婆施舍的这点自尊。
恰逢老家拆迁。
林志成问老婆要了本钱,在拆迁前成功扩建,结果分钱分房的时候跟亲妈串通好,一毛钱都没落进钟慧仪口袋。
上百万的拆迁款他全拿到手上,三个月就归零了。
事实证明,林志成永远只出不进,大钱小钱到了他手里,最后都会变成泡影。
上辈子,为防他去赌去养小三,钟慧仪后来把钱捏得更紧。
没钱的丈夫果然翻不出什么大风浪,而家底也在她的打理下越过越好。
哪怕补贴再多人,哪怕经济形式再不好,因为她捏着钱,一家人的日子都过得还算轻松。
然而,此时此刻。
再次面对争夺经济权的丈夫,钟慧仪却点了头:“行啊。”
从前她拿着钱保一大家子人生活无忧。
公婆自己有积蓄,却也五十岁开始从她这领退休工资,活得有声有色;小姑子家暴雷负债几百万,贷款还不上的时候,全靠她帮衬;小叔子二婚,又生了小儿子不管大儿子林涛,林涛是她接济养着;连林家的远方亲戚酒驾把人撞瘸了,赔不起钱,也是她帮忙出了大头。
她拿着钱,费尽心思操持一大家,最后得到了什么?
没有一个人记她的恩。
他们都觉得这些钱是丈夫林志成赚来的,孝敬父母,帮衬兄弟姐妹,那是林志成这个长子争气。
对她,所有人都觉得她是强势霸占家业的自私儿媳,只嫌她给得还不够多。
尊重和权利她一点没拿住,反而是丈夫这个甩手掌柜得了全部。
既然如此,那就试试给林志成掌一次权。
绷紧了一辈子,钟慧仪也想知道:如果让丈夫多拿一点,让丈夫不再做什么都不用管的耙耳朵,一切会不会有所不同?
当然,鉴于丈夫爱赌的恶习,这个权怎么放放多少,必须有讲究。
大钱肯定还是要握在自己手上。
仔细斟酌思量一番,钟慧仪有了方向。
“每个月贷款1000块,生活费1000块,麦麦的补习费加生活费800,还要给她每天十块零用钱。再跟你以前一样,还要额外的1000块备用金。”
她开出移权的条件:“除去装修费,你每个月固定给我4100块,以后所有摆摊的收入就都归你。”
装修是大头开支,尝试放权这几个月带着装修费,就等于握住了大部分营业额。
而且她有装修经验能最大限度省钱,多要的4000能全存起来。
从林志成的角度看,却是——
努力摆摊一个月收入起码3万,给老婆4000,装修均摊过来就算一个月1万5,那自己兜里也还能剩下1万块呢!
而从前,他一个月就只有1000块!
老婆的开销合情合理,更重要的是他以后可支配的钱翻了10倍不说,还能让拿钱的老婆改看自己脸色。
不吵不闹就达成了目的,林志成赶紧同意:“好,就按你说的办!”
但他加一条:“不过——装修费得按我询价的标准给你。”
钟慧仪盯他一眼,瞬间看穿他所有小九九。
没经验丈夫怕她贪多的装修款,殊不知越是相熟的人给你报价越高,这样才好给你打折。说是用最好的材料,报价比市场低那么点,但其实用的就是普通料。
里里外外扒你几层,最后你还觉得自己占了便宜。
上辈子房子门市的装修全是钟慧仪亲自操持,她去跑绝对比丈夫询价更便宜。
她当然不点破,只装作不情不愿点头:“行。不过这个月比较特殊,我托了范亚仙的关系才买到门市,用钱的地方还很多,你要再给我5000。”
林志成也知道春熙的门市不好买,但他立刻行使权利,扣掉前天给的1000块,打折成4000。
老婆没吭声,带着女儿出门的时候也不笑了,一副憋屈的模样。
林志成看着却无比畅快。
一下楼,林麦就急得不行:“妈妈,你怎么能把钱真给爸爸管?”
她提醒妈妈:“爸爸那么喜欢打牌,他肯定会把钱都输光的!到时候妈妈的新门市怎么办,又怎么买大房子住?”
女儿对此的担忧真是跟从前一模一样。
上辈子林麦有次在学校中暑晕过去,钟慧仪去帮她拿书包回家,从掉落的的日记本上看见女儿写:
“周晓晴家好大好漂亮,她一个人就有三个房间!”
“如果爸爸能不打牌把钱输掉就好了,那样我就可以不用跟奶奶堂弟挤一个房间了吧?我不贪心,不用一个人占三间屋,只要有小小的一间,只属于我自己的屋子就好了。”
“爸爸昨天打牌又输了。
好想快点长大,长大我就可以自己给自己买一个小房间……”
她总为丈夫打牌忧心、生气、吵架,每一次对账心疼钱,女儿都听在耳里。
日积月累,小林麦就认为,都是父亲打牌把钱输掉了,所以他们才会一家五口挤在出租房内。
钟慧仪蹲下身来,心疼地抱住女儿。
“不会的麦麦。”她笃定地许诺,“门市妈妈已经买到手,就算爸爸把钱输光了,之后妈妈也能用新门市赚更多钱。妈妈会给麦麦买大房子,以后麦麦会有卧室、书房、衣帽间,还会有游戏房!”
她看着女儿的眼睛,笑笑:“周晓晴三间房,妈妈以后给你预备四间,好不好?”
林麦瞪圆眼,妈妈居然现在就知道自己羡慕周晓晴家的房子了吗?
可这辈子她压根没写那篇日记吧!难道是上周末,自己再到周家时,还是不经意流露出羡慕了?
这么敏锐的妈妈,怎么就犯糊涂轻易地要把经济大权交到爸爸手中!
就算她很希望父母离婚,那肯定也不愿意是在父亲败光家产后啊。
再说了,上辈子父亲赌了一辈子,输出去早不知道有几套房,可妈妈是什么反应呢?
“钱没了可以再赚,你爸打牌有我跟着,也出不了什么大事。”
“可控的小赌,总比那些炒股买豪车包小三的强。”
“别怕,你爸还算听话,况且家里大钱都在我手里,完全不用担心。”
妈妈无法改变爸爸,最终在心里说服了自己接受丈夫这个缺点。
她宁可一宿一宿地去各个茶坊盯梢,也从未想过要因此而跟父亲离婚。
林麦不敢想,假设家里经济给父亲掌控,而妈妈又不愿离婚的场景!
“妈妈,我害怕。”
虽然妈妈一脸笃定,但她还是愁死了,“万一爸爸把新门市和未来的大房子也拿去赌呢?”
“不会。”钟慧仪目光微凛,“我不会给他机会。”
她早已不是从前那个被蒙了心的蠢货,未到那一步,她就会果决地离婚。
况且,除去她要求的4000块和装修费,林志成还要付房租、摊位费、货款,甚至还要被他妈吸血,最后手上根本剩不了几个钱。
钟慧仪放的是权,而不是真正的钱。
但这些弯弯绕绕,她当然不可能一一讲给才十岁的女儿听。
林麦想说“你现在就在给他机会”,妈妈却就此打住。
“好啦,晓晴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