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刺史,您慢点。”常峪县令小心翼翼地扶着他,“委屈您先在县衙住上几日。”
“带罪之身,何言委屈?”王刺史摇摇头。
他又道:“难为你们还惦记我这把老骨头,愿意倾囊相助,也不嫌弃我昏聩行事,留我在县衙栖身。”
“刺史哪里的话。”常峪县令长叹一声,“若非刺史提拔,我也不过是县衙里的小小主簿。”
“何况……”他话语微顿,扫了眼跟在身后的壮汉,“吴王怀不轨之心,他贵胄之身,我等焉能违抗?刺史而今弃暗投明,天家圣明,必能公允行事。”
常峪县令领着王刺史往县衙后边待客的厢房去。
他们叙了一路的旧。
将王刺史安置妥当后,常峪县令看向壮汉:“小兄弟一路辛苦,可要去偏房休息休息?”
壮汉板着脸推拒,接着就站在王刺史房门外守着。
常峪县令不再多言,只是转身后又叹了口气——短短月余,王刺史已然两鬓斑白、老态龙钟,与今年花朝节宴请姜州各地官员时意气风发的模样判若两人。
他心中怅惘,对这位长者也颇为怜悯。
——吴王要给他的好侄子表现出自己无心权势的模样,就需要一副白手套。
这些年姜州乃至吴地的大小事务都是王刺史替他做的,人情往来、官员升擢也与王刺史息息相关。
吴王自觉王刺史是他训狗的工具。
可是狗群认棍子还是认人那可是关键。
何况牲畜尚且知道趋利避害,吴王能这样干脆丢弃为他做了十几年脏活的王刺史,其他人又焉能不自危?
是夜,吴王府派谴出去的信鸽,追上预备劫杀信使的刺客。
他们受吴王吩咐,本打算等信使离开江南地界再动手,故而一路尾随。
结果现在突然收到召他们回去的传讯。
又不要他们对信使下手了。
这些刺客虽有疑惑,但听命行事,便准备离开。
孰料他们刚刚从藏身的地方出来,数支利箭便从四面八方围追堵截而来。
眨眼间,这些刺客尽数倒地。
马背上的信使猛然勒住缰绳,马匹前蹄高高抬起,止住狂奔的动作。
他皱眉盯着前方横亘在路上的粗壮树干。
茂密的树冠足有一人高,将后边的路挡得结结实实。
无风也无雨,常年在各地间往返的信使哪里不知道这里边的玄机。
他借着月光环视左右,不曾瞧见异常的动静,便从怀中掏出一个荷包朗声道:“此乃朝廷八百里加急的信件。诸位英雄好汉若求财,小子身无长物,只有一点微薄的积蓄,请各位笑纳后放小子赶赴皇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