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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不免少了些忠君体国之心。”探春低声道。
“便譬如一家,上慈而下顺……”霍宁吐出一句,便没再说,只摇了摇头道:“只单单为万民计,能止住一时,也是好的。”说罢,他转头看向探春:“你取笔墨来,我虽无能,也可书信一封,相劝岳父大人。若是不成,你前头已是将父兄他们旧日书信都收拢过来的,到时候我们细细挑拣一番,总也是尽一些心力了。”
探春听了,虽则心中仍旧有些复杂,也自含泪应承,又想了想,因道:“我想着,若是不成,倒是让二哥哥过去劝一劝父亲。非但这一件,就是劝他暂避一时,也是好的。我们原已是失了祖母、母亲,难道还要失了严父不成?”
说及这里,她泪珠滚落,有些哽咽起来:“我们家世受皇恩不假,如今改朝换代,不肯不食周栗,总归南下避居,就此终老,难道也不成么?便有什么罪过,这兵荒马乱的世界,亲族离散,尊卑颠倒,难熬还不成?”
说着说着,她心神牵动,不觉喉头发紧,肚子里一阵翻江倒海,竟有些反酸上来。
她这里面白唇青,颤颤巍巍,霍宁不由心惊,忙伸手扶持住,又慌着叫人来。幸而探春还只是一时,片刻后便好了些,又道:“怕是我这两日饮食失调,方有些受不住。等会子睡一觉,也就罢了。”
又忙着与宝玉、贾政书信,料理事体。
霍宁心中懊恼,再三相劝,探春也只得再做完事,打点了与贾政、宝玉、黛玉三处的书信,方用了一点子米粥,且去瞧瞧老太妃后,方回来合衣小憩一阵。
如此情景,霍宁心中更添了三分惭愧:若非我自来病弱,无能无才,何须她这般操持!
又想着近日之事,不免盼着诸事顺遂,那舅兄贾宝玉,果然能劝动贾政,将事情料理齐整,免得后面探春又添一桩大事。
他这里想着,却不料那边江霖也早虑到此处,自黛玉处出来,他走到半路,便与李管事商议,竟还是去宝玉处一回,相请他一并过去为好:“终究你我且是外人,未必好劝说的。且前面我去探望宝二爷,他也实是想要出来,且劝说政公暂避一二,争奈他那屋子,都是女流弱小之辈,不敢贸然出门。这回我们过去探望,请李叔暂且关照那边,我请宝二爷走一回,全了彼此,岂不妥?”
那李管事听得,也觉这事妥当,当即应许。
果然到了那里,如此这般一说,宝玉早恨不得回家相劝贾政的,自然喜悦。
再说与李纨等人,也是无人不应:贾政不肯躲避,必要与国同休,他们岂能不提心的?只是这一阵,或是官兵,或是叛军反贼,那街面上竟无一日安稳的。贾宝玉又并非善于庶务,能理事的人,唯恐他出去且要被人害了。这会子江霖一来,他是个能做事,又周全妥帖的人,自然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