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肥婆!终有一天,我要狠狠地批她一批!”他想到教室里的暗流涌动,就心痛不已。
“说好了不讲肥婆的。你赶紧讲你的作文吧——《现在的她》。”
“现在的她?”他无法想象,现在的她,是什么样子的。杀猪,一般都是在凌晨,摸摸黑,太阳尚未露面,沉睡在湿漉漉的太平洋里,只为了赶一个早市。现在,玉兔既然东升,她应该已经上床。她那个杀猪的丈夫,虽然自己未曾谋面,但可以猜得出,应当比自己魁梧、雄壮、粗鲁,满脸的横肉,心胸开阔处,卷满了黑褐色的毛。他不该是如自己般文雅,含蓄,含情脉脉,而是如力莉描述的一般,横冲直撞。
“横冲直撞?”他忽而苦笑一声,想跟现在的禾花说,“花花,你受惊了!你受苦了!只因我一时的优柔寡断,便断送了你的青春作伴好还乡!”
“现在的她,形如槁木,心如死灰。
每逢初一、十五,必定在神台前上一柱香,保佑老公和儿子平安百岁。每天,她拖着臃肿的身子,盘桓于厨房、餐厅、屠宰场和卧室之间,满面尘灰烟火色。然而,她从来没有感到如今天般的幸福。
偶尔,她抬头望月,会想起小重山之外的小山沟,但不会想起我,想起这班小屁孩。她想的最多的,是圈里的猪,怎么让它们更肥,更壮,更好地被出卖。
她已经沉沉地睡去,睡梦中,猪草在大铁锅里翻滚,各色的野菜、米糠在深入交流、碰撞、交融,散发着诱人的热香。猪们趴上了围栏,前蹄伸出了栏外,想与每一个路过此处的人握手,言欢。
突然,我出现在猪的视线里,它们全都欢腾、跳舞,大蒲扇般的耳朵拍打得比城里的电风扇还快一千倍。渐渐地,它们健壮,然而消瘦,只留下牛肉般的精肉,去除了最后一滴带油的脂肪。
禾花激愤而起,随手抄起拨火棍,如霹雳火翻滚着大地而来,我双腿发软,挪不动脚步,我想喊救命,可是声音只能窝在自己的胸腔里。
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斜刺里突然杀出一位美女,前凸后翘,宛如东洋国漫画里的青春美少女。禾花见此情景,撒手扔掉了拨火棍,双腿自然弯曲,像成年的阿Q突然跪在吴妈面前,说道,‘力莉,我要和你困觉,老衲,你就——从了我吧!’
我听闻此言,顿时来了神力,扯住了你的秀发,就要往前冲去,禾花牵住你的衣襟,求情不已,‘子温,你已骗走了我的青春,就不要再阻止我枯木又逢这个小阳春!’
你却发挥出你的洪荒之力,猛喝一声:
‘你们两个死冤家,不要再作无谓的纷争,不论你们如何红颜白发,臃肿倥偬,我全都要把你们活剥生吞!’
于是,我坐在你了的面前,你的唇齿间,无意间透露出煮熟了的猪草的芳香,一绺苍老的白发,塞住了你的牙齿。
你说,远水救不了近火,子温,借你的小小的牙签用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