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执笑了起来,那爽朗的笑声让岑敞十分莫名其妙,听说政事堂的左丞大人冷漠寡言,京中何人见他这样笑过。今夜李秾来访,他好像有些地方不一样了。具体是什么,岑敞也说不上来。
赵执笑的是,李秾自从在房州当上掌柜,至回到京中,日常穿女装的次数渐渐多了起来。今夜来军中探望定是为了方便才特意换了男装,没想到竟没瞒过岑敞的眼睛。
“她叫李秾,正是鹤鸣楼的掌柜。”
大战之际为免误会,赵执不欲在此时告诉岑敞他和李秾的关系,只告诉他:“你我在前,帝都在后,李秾是整个帝都——建康城中我最信任的人。”
岑敞心里一惊,赵执此时最信任之人不该是十五岁的新皇或者操持朝政的祖亮么?如何会是一届民间商人?
“岑将军,鹤鸣楼既被誉为天下第一楼,它的掌柜自然不是简单之人。李秾说有大木送到军中,就不会食言。你安排好将士到南岸与之接洽。其余的事,请不必多问,日后,自然会见分晓。”
岑敞相询,也并非质疑之意。赵执是他如今最信任的人。大敌当前,如果连他和赵执都不能一条心,那大晛明日就可以亡了。
正说话间,军士来报。建康城中抓到北滦探子,陛下下令,将之送到军中受审。
如今城中戒严,四门严守,没想到北滦探子还能混进去,不过,也有可能是很久以前就安排下的。
赵执和岑敞走下哨望楼,连夜严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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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畔的深秋并不严寒,温润的江风却吹不到西北。
祁山道山口,寒风吹面如刀割。
数场苦战,原本被西域游牧部族劫掠后的西北数州更加人迹罕见,寸草不生。两军交战之地,人血马血冻入土地城池,化成黑色的艰冰,满目疮痍。
好在,数场苦战,大晛军艰难地拿下了祁山道入口北滦建在此处的粮堡,烧了北滦人数万石粮草。
梁州没有守住,如今已彻底落入西域诸部铁蹄的手中。领兵的梁州刺史阵亡后,剩余的梁州军乱了许久,因没有朝廷政令,连包文澜手下的荆州兵都差点成了乱兵。多亏了包文澜是将门之后,乱过一阵便稳住了阵脚,将剩余的梁州军和荆州军合于一处,带着大军后撤到房州。和房州军双面夹击,击退了吐谷浑。
十日前,一封来自京城守卫军中的信传到西北。命蔡长史让出房州领兵之权,所有西北大晛军全部归包文澜一人统领。包文澜须在七日之内,一边保住房州不失,一边分兵截断北滦粮道。这是一封战时仓促写就的信,翟九渊看信就认出这是赵执的笔迹,再看落款处果然盖着赵执的私印。
如今京城受困,赵执临危受命,他有京城护卫军的领军之权,却并无统领全境的职权。因此这封信交代的虽是事关大晛存亡的军机大事,严格来说却只是赵执的私信。落款处,除了赵执的私印,再无其他。翟九渊、包文澜和蔡长史三人读罢,面面相觑了片刻。片刻之后,三人一同做了决定。要救大晛,赵执信中所说的事,必须听从,这是目前唯一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