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有一把听起来很沉稳的男低音，说话的时候，每个词语都铿锵有力，像南飞雁群的头雁，不由自主地就让人想要信服；可当他微垂着头颅，缓缓哼唱的时候，所有人都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雁群身上落下的一片羽毛，幽幽飘落在森林的小河中，正顺着那涓涓细流，融入洒满月光的大海。

温柔而哀伤。

“我觉得爱神正酣畅，此刻，他手里捧着我的心，臂弯里还睡着我轻纱笼罩的爱人……”

离码头更远的地方，一群原本茫然徘徊在森林边沿的游魂，正抬起头向这边看来。

“他唤醒她，她颤抖地驯服地，从他手里吃下我燃烧的心……”

冥河河水微起波澜，卡戎将原本预备敲人的撑蒿，重新放回了原位。

“每颗星星都照耀着我们……我望着爱神离开，满脸泪痕……”

最后，史蒂夫说：“爱使我们分离。”

一片寂静。

过了一会，三下突兀的鼓掌声打破了沉默的魔咒。

渡船上的卡戎像被突然惊醒般，猛地拧过头，朝掌声的出处瞪去。

“干、干嘛？这里不让拍手吗？”被他瞪的正是先前被捂嘴的那只鬼魂。

“闭嘴！”卡戎没好气道，又狠剐了史蒂夫一眼，接着长长叹息道，“算了，算了……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不是要去找人吗？行，你，上来！”

卡戎用撑蒿敲了敲船。

史蒂夫连忙站了上去，回头和梅洛蒂对了个眼神。看梅洛蒂的神色，史蒂夫知道，自己这把稳了。

“这是偷渡，你明白吗？”卡戎一把抓过他的耳朵，压低嗓子说，“我不管你接下来要去找谁，总之一定要低调！出了事，我可不担责！”

“我明白。”史蒂夫十分善解人意，“是我强迫您载我一程的。”

卡戎高深莫测地点头，从此不再和他说话，摆明了要撇清关系。

史蒂夫回头，朝码头挥了挥手。梅洛蒂对他比了个OK的手指，杰西卡也温柔地对他微笑。

她们的身影逐渐被雾气笼罩。直到再也看不见，史蒂夫脸上的轻松才缓缓褪去。

她们会没事的吧？史蒂夫想。

“他们会没事的吧？”梅洛蒂说着，心中十分忧虑，“莉莉安……”

杰西卡握紧了女儿的手，笃定地点头。

“她一定会平安的。”杰西卡第一次如此虔诚地替一个恶魔祈祷，“阿门。”

这大概是上帝头一回听到有人向祂祈求一个恶魔的平安，不知道祂老人家心里是作何感受。但无论祂是啼笑皆非还是无动于衷，莉莉安都不在乎。

前世血淋淋的教训无时无刻不在告诫她，能帮助自己的，只有自己。

不能寄希望于任何人。

无论对方是神，是人，还是别的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