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世他已决心要来寻她,只是阴错阳差以致于天人永隔。
她黯然神伤,徒留怅惘,之后历经几世记忆的回溯,看开了与他宛若恒年不尽的牵扯纠缠,她决心放下,他却说,会把一切都献给她。
原来上一世她已追求到他。
似情潮漫漫实如情浪滔滔,终逼得他再难把持,不管是自尊抑或自卑、是高高在上抑或自惭形秽,是清冷俊秀抑或丑恶卑微,他对她完全妥协,所有的面貌皆愿在她面前展现。
那一个深夜,他字字句句的告白震得她从心口到四肢百骸、从天灵盖到脚底板,通体发麻。
她晕乎乎地试图整理思绪,话还没能送到嘴边,他好像觉得该说的都说出,要表达的已尽数表达,他任务达成可功成身退了,于是对她低柔又道——
“今夜来寻你,就是想告诉你这些。你得空了可以再想想,慢慢便能想通,我能等。”
他抛下这一句,拇指又拿了挙她的手才放掉,随即转身离开。
杵在枝栖峋嶙的老梅树下,她揪紧身上那件属于他的轻裘,凝望着他消失的方向,就那样傻傻立过中宵、迎来破晓。
后来她就想,他说他能等,那是要等她答覆,然而她的回应若不符合他心中期待呢?
噢,他不会善罢甘休。
忍不住再次揉脸揉耳朵,姜守岁只觉自身危矣。
以为看破红尘,结果是有情皆孽,他终于朝自己迎来,她才看清内心那座无形堡垒根本不堪一击。
此时一旁的大志又小小紧张,忙道:“别再揉啦!都揉得红通通,方才在侥窑厂那儿,朱师父还偷偷问咱,问你今儿个出门前是不是饮酒了,咱很难答话耶,说是那不对,说不是还得被追问。”
近日来,一段香酒坊拜督公大人天天送礼上门之举,引来几张“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大单,毕竟开店就为了做生意,既然有银钱可赚,姜守岁觉得不赚白不赚,并不纠结大单是如何到手,她只管将自家的酒酿好顾好,一分钱一分货,好口碑自会相传。
生意较以往兴隆,出货所需的酒坛、酒瓮更加少不了,而自家存货已见不足,正所谓“开罐香百里、洗瓮醉千家”,装酒的容器亦是影响酿酒风味的环节之一,所以姜守岁今儿个才会出城访一趟烧窑厂,除下单订制新坛新瓮,也好好拜会了几位与老太公颇有交情的老师父们。
烧窑厂位在帝都西郊不远,赶着驴车出城约莫半个时辰便能抵达。
她带着大志一早出发,烧窑厂的老师父们留他们下来用午饭,此时回程天色仍清亮亮,还不到傍晚时候。
这一边,大志继续道:“姜姊,你要是有烦心事,那、那就吃顿饱餐,把肚皮撑得鼓鼓,自然心不烦了。如果还烦,就倒头睡上一顿饱觉,如果依旧烦,那、那就再睡一顿啊,要不然,就去找那个让你很烦的人,大声冲着对方说话,说完了就会舒服的。”略顿,语气变迟疑,“……姊,你烦的不是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