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家再活也就近两年光景,利用这一世重返,她想把握住跟老太公生活在一块儿的最后时光,这老人与她并非血亲,却是她真正的亲人。
这两年陪着老长辈蜗居清泉谷,淡泊生活,一方面也得代管帝都这儿的酒坊营生,对她来说并非难事,难的是她不想管却不得不管。
老太公于深眠中离世,在她强打起精神处理完老人家的后事之后,关于帝都的一切她曾想痛下决心割舍,但现实情势不被允许。
这座酒坊注入老太公多年的心血,亦是清泉谷许多人努力的成果,而今掌柜老爹也上了年岁,几位酿酒师父手艺虽好,对做生意却一窍不通,老太公把酒坊摺下来给她,她不接手谁能接手?
她自个儿斟酌过,哪天真又遇见路望舒,那就遇见吧。
从来都是她主动追求,半戏弄半试探地贴靠过去,往后再不会那样了,就算相遇,就算意难断、情未了,只要她自身把持住,与他之间便能风平浪静、宛若陌路。
“老身说过很多回罗,动情最苦,你这娃子偏要往苦海里跳,意念之强竟能生生解开一切封印,而既然自行解开,那就这样了,记清楚所有事,缘来便聚,缘去便散,任喜怒哀乐流淌,岂有不好?”
当初重回十八岁,醒来的第一眼就跟谷主前辈对上,老人家一副好整以暇等她醒来的神态,她则因惊愕过度,怔愣了好半晌才晓得要喘气儿。
“你问老身究竟是谁呀?”谷主前辈笑得见牙不见眼。“不好说啊不好说,说出来怕吓着你,总归守岁儿觉得咱该是谁,那就是谁。”
所以关于谷主前辈的真实身分和由来,依旧是一团谜。
姜守岁深深呼吸,晚风中有淡淡梅香亦荡着似有若无的酒气,交融在一起成了她最熟悉的气味,眯眸嗅闻,这一刻的宁祥令她不禁勾起嘴角。
一旁的少年吞完竹篮里的食物,一掌抚着肚皮,他仰望明月,忽而出声,“现下想想,那时候姜姊好厉害,身子都没发抖呢。”
姜守岁掀开眼睛,双眉微挑。“那时候?”
“唔……就咱松了手,把整绰酒摔碎在督公大人面前,姊按着咱后脑杓跪地求饶的那时候啊。”他搔搔颊面和耳朵,一脸不好意思。“虽口口声声求饶,可姜姊根本不害怕吧?你不怕那位督公大人,不像咱,身子都抖得跟筛糠似。”
他完全忘记刚才还嚷嚷着,说自个儿没有大受惊吓。
闻言,姜守岁内心一咯噔,不由得暗自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