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唤大志的十五少年郎嗅到食物香气,表情终于开朗了些,但还是放不下心地问道:“姜姊,那、那锦衣卫……咱真的没招祸吗?”
姜守岁很坚定地摇摇头。“没招祸的。你想想啊,那位副使大人一声令下,所有人最后还帮咱们卸货,把几十罅酒都搬进他们地窖里,然后放咱们走,倘若真有事,锦衣卫又不是吃素的,会那样轻易放人吗?”
“唔……”大志一脸憨态,鼻涕又要流下。
姜守岁又道:“若真要说,其实是我欠思量,他们今儿个不让咱们卸酒,想赶咱们走,当时就应该离开才是,而非坚持着要把事办完,结果才会害得你大受惊吓,额头都磕伤了。”
“咱没有大受惊吓啦!”大志用力摇头,顿了两息后,他抓着一只衣袖擦过鼻下,语气略转腼腆。“只有……只有被吓到一点点,然后咱额头硬邦邦,磕得再重也没事,是姜姊比较严重,额心都磕出血印子,现下还红红肿肿。”
“哪来的血印子?大志说得太夸张了。”姜守岁下意识摸摸自个儿额头的伤处,笑着睨了少年一眼,跟着轻声催促。“快吃点东西吧,你这年纪正是长个儿的时候,能吃就是福,能吃就该吃个心满意足,都忙上一整天怎可能吃不下饭,饿了是会睡不好觉的,快吃!”
终于,一番劝慰后,少年对于白日在锦衣卫宫外处那儿发生的意外释怀许多,心绪顿弛,果然肚皮就咕噜噜地大打响鼓,他很快揭开怀里竹篮的盖子,食物香气立时扑鼻而来。
“哇啊!是蛋煎饼还有肉末夹馍!”大志高喊一声,眼睛都放光了,抓起食物就往嘴里送,吃得两颊鼓鼓,满足眯眼,“唔……姊……唔,谢谢姊……”
姜守岁笑着摇摇头,不再管他,双臂往后一撑,抬头仰望老梅树和夜空中的那一轮明月。
若按以往,今日的她应该要收集梅花花瓣开始酿酒。
酿的是“梅香”,酒缭口子得裹上红泥密密封住,再藏进那一座窖中窖,等酒麴慢慢发酵,等梅香款款露情……若按以往的以往的以往,数个她已然记起的以往,她会酿梅花酒以作纪念,因为在这一世的这一天,她首遇督公大人。
但都说她记起数世的以往了,到得这一世也该彻底清醒。
她与督公大人是绝对的孽缘,根本没有一丝可能,任凭她再如何不顾脸面去追、去求,收场永远只有两字——难堪。
上一世在得知他的死讯后,清泉谷女谷主前辈应是受够了她不争气的模样,终于引领她去看清楚所有事情的真相。
不明白就看吧,用自己的双眼,去看。
谷主前辈的嗓音宛若施咒,当时她的神识一下子被带走,进到一个似真似幻的所在,很像她曾经有过的梦境,但这一刻她知道所有经历皆为真,在这虚空之境看到的一切场景、人物和事件,都是真实发生过,只是散落在不同世。
每一世,成为当朝权宦的他都会与她相遇,他会待她很好,好到让她以为自己对他而言是如此与众不同,于是她付出真心,不管不顾恋上,越陷越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