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愿低头去看桌面垫布上的绣花,专注地像是在看蚂蚁搬家。
来之前她就已经问过闻玉津了,应念皎在她这里,连普通朋友都不算。
既然不是姐姐的朋友,又有那样的过往,勉强算得上情敌,陈愿便把应念皎摆在了不喜欢的分类里。
姐姐说,看在两家的交情上要来吃饭,面子上要过得去。但她却也没什么理由去维持友好态度。
陈愿不接话,闻玉津就望向应念皎,声音柔和道:“是我妈自作主张,她刚愎自用不是一天两天了,怎么能是你的错呢。”
说着,她又捏了捏陈愿的手指,后者才抬起头来,仿佛刚刚回神,“嗯嗯。”
闻玉津唇角的笑意加深些许。
应念皎依旧歉意满满,“不管怎么样,事情都是因我而起,还是应该道个歉。”
一双桃花眼柔情似水地瞥了眼闻玉津,又收敛眸光,轻叹着说:“如果因为我影响到你们两个的感情,那就不好了。”
道歉的话说了两遍,她也不再继续,点到即止,噙着笑问:“说起来,还不知道你们是怎么在一起的呢?我出国太久,实在错过了很多。”
应念皎将胳膊放在桌上,微微倾身,显出聆听和好奇的姿态来,真像是多年老友未见,询问近况般亲昵。
闻玉津似乎也很有谈兴,“说起来也是很巧,我大学参加了话剧社,原来的编剧毕业了,元旦汇演还需要新剧本,有人就向我举荐了阿愿,新生里专业第一的好成绩,这样的人才,我怎么能不去邀请呢?”
“正逢社团纳新的日子,怕她被别的社团抢走,我带着人就冲到她面前去了,一来二去,就熟悉起来。”
“你当时还吓了一跳呢,是不是?”
陈愿白皙的耳垂红了红,“是吓了一跳。”
朝思暮想,放在心上供奉的人突然来到面前,二话不说,拽着她的手腕就走。她的掌心是热得像火,还是冷得像冰,陈愿已经分不清了,只记得皮肤相触的那一小块,几乎要把她全身的骨头都烫化。
风扬起闻玉津红褐色的长发,发尾的幽香扫过鼻尖,陈愿同手同脚地走了好长一段路,才发觉自己顺拐。
闻玉津说什么她也不记得,让她签字,她就签了,稀里糊涂地就加入了话剧社。
闻玉津还在说当时的场景,声音也陷入回忆中,“那天的太阳真晒,晒出我一身的汗,我去找她时,正好看到文学社的人拿着传单,想要拉她入社,还好我急中生智,凭借大家都是礼德高中毕业的交情,才把人拽了出来。”
应念皎做出讶然的表情来,“陈小姐也是礼德高中的吗?我们是校友呢,不过我大你几届。”
“教一班的数学老师,应蓉老师,是我的小姑,你知道她吗?”
听到这个名字,陈愿总算不是那种状况外的神情,非常认真地看了应念皎一眼,注视着她的双眸,点了下头,“应老师对我很照顾。”
但她也只是说了一句话,就不再继续开口,一看就能瞧出来,她没有和应念皎聊天的打算。
陈愿要么看看屋内的陈设,要么就盯着闻玉津,好似这儿没有第三个人似的。
有一点失礼。
但应念皎面上看不出丝毫恼意,反而把话题引到她身上,好似那种热场的主持人,不能冷落一个受邀的客人。
“陈小姐是陈家的人吗?我对圈子里的情况了解得不多,之前没太听过你呢。”
陈家是停枫市的一个二流世家。
陈愿摇了下头,“我只是普通人家出身,你没听过是正常的。”
应念皎捂了下嘴,低声说道:“抱歉,我们同一个高中,我还以为……怪我先入为主了,主要是闻姨她总念叨着,要给玉津找个门当户对的人联姻。这实在是……唉,我以茶代酒,向你赔罪。”
她端起茶杯,将茶水一饮而尽,面上仍是惭愧的。
陈愿眨着眼睛,看不出高兴还是不高兴,哦了一声,就没有反应了。
闻玉津在一旁竟也没开口维护,好似所有的敏锐和爱护都突然消失了,不知道自家爱人正明里暗里地受到人贬低。
服务生正好送菜上来,她适时哎呀一声,笑意清浅,“是我最爱的白灼菜心,应小姐真是有心了。”
她夹了一筷子,第一口先送到陈愿碗里,又看向应念皎,“再加一道粉蒸蟹,我记得念皎姐从前最爱这道菜,不知道现在的口味变化没有?”
陈愿看了她一眼,心里有些纳闷。
姐姐怎么忽然改了称呼。
一旁的应念皎对上闻玉津的悠长目光,眼波微颤,又似苦涩,又似感动,垂眸轻声道:“没变,我没变。”
她沉默地抿着唇,仿佛如果不是这样,就会有一些不能诉诸于口的话要偷偷跑出来。
而旁边,陈愿已经把菜心吃完,又去看桌上的汤,再看一下闻玉津。
闻玉津低笑一声,无需言语明说,就亲手盛了汤放到她面前,语气宠溺得过分,“小馋鬼。”
她专注地给陈愿夹菜,似乎刚刚向应念皎投去意味深长目光的不是她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