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沅之把我接回别墅的时候，所有人都觉得我是他前妻的替身，只因为我与他前妻六分相似的容貌。

程沅之把我接回别墅的时候，所有人都觉得我是他前妻的替身，只因为我与他前妻六分相似的容貌。

可我不是，如果存在替身文学的话，许乔依才是那个替身。

因为她那张脸，是照着我整的。

1

我再次遇到程沅之是在上班高峰期，一堆在社会上沉浮的上班族围着我的小摊，等待着新鲜出炉的煎饼。

有时候真的觉得，缘分二字难以言说。

我妈因为扭到了腰不能出摊，担心那些老顾客会饿肚子，硬是把我给逼过来代班两天。

好巧不巧，就遇见程沅之。

他坐在玛莎拉蒂后座上，摇下车窗，一只手搭在车窗上看着我。

他在哪都是个十分吸睛的人，尽管我忙得不可开交，还是一眼看到了他。

我侧目过去瞄一眼，立刻就低下了头，努力忽视他灼热的目光，希望他没认出我。

也确实很难认出来，毕竟我带着口罩和鸭舌帽，乌压压的人群和油腻腻的油烟笼罩着我，和大学时期青春活力的那个我判若两人。

一直到我收摊，他的车窗才缓缓摇上去。

中午我看到热搜才知道，那个时间点程沅之没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运筹帷幄，是在去离婚的路上。

其中一个短视频中的记者的问他：「程先生，许影后在民政局门口等了您一个小时，请问您为何会晚到一个小时？是不想轻易结束这段婚姻吗？」

「不是。」程沅之低声回答，「在想要不要吃个早饭。」

他这个回答让我知道，他认出我来了。

我成了他的情人，合同签的很快，他也给了理由——需要一个替身气一气他不知好歹的前妻。

彼时他坐在沙发上，丝毫不在意凉薄的话语刺在我心上：「你在剧组也给她做过替身，轻车熟路。」

「我能拒绝吗？」

「你没得选。」

当天晚上，他带我去了许乔依一手操办的晚宴，庆祝她在一个月前刚拿到的最佳女主角的头衔，如今影后两个字已经成为许乔依身上的标签。

周围的人窃窃私语，他们都再说程沅之是舍不得许乔依的，要不然也不会找一个这么像的人过来砸场子。

宴会的女主角出场之后，程沅之搂着我腰的手明显收紧，云淡风轻的笑容也收敛了许多。反观许乔依，落落大方、明媚和善，高举着酒杯一饮而尽。

「恭喜程总抱得美人归，离婚快乐。」她道。

这一刻，我很明显感受到程沅之胳膊僵硬住了。

看来小说里的替身文学也不是胡扯，许乔依作为那个替身，成功得到了程沅之的心。

事后我问程沅之，既然舍不得，为什么还要离婚。

以他的能力将爱人留在身边应该不是难事。

他盯了我半晌，嘴角讽刺的笑容似有若无：「舍不得就可以不离，那你当初选择逃避，看来是很舍得。」

我愣住。

2

我和程沅之有过一场无疾而终的恋情，在大学的时候。

他上学那时半点看不出来有殷实的家底，反倒像是一个衣服都买不起的穷小子。天天背着看不出原来颜色的背包，白衬衫、浅咖色直筒裤，脚上一双开胶的休闲鞋，手里拿着一个白面馒头，一边吃一边进入化工楼。

我们相识于一场社团活动，恰巧被分在一组，他温柔腼腆又颇具绅士风度，让我的心动悄然而至，主动与他交谈熟络。

我会带很多美食给他，食工专业做的实验基本上都是跟吃的有关——黄焖鸡、红烧鱼、奶茶、蛋挞、酸奶，常见的吃食都有。

为了照顾他的自尊心，我告诉他是因为自己要保持身材，又不想浪费食物。

也是我主动提出的在一起。

恋爱一个月后，我觉得我和他的感情趋于稳定，于是兴高采烈地告诉父母，我给他们找了个未来女婿，大帅哥，就是家境差了点。

父亲笑呵呵地说：「名牌大学毕业的，前途肯定好，家里穷点没事，只要不负债父母好说话，他能上进对我好就行。」

这段感情持续了三年。

毕业后我第一次去他家，着实被他家惊艳了一下。

市区最贵的别墅区，客厅的大小赶上我家两倍，花园有专门的人打理，车库里放着七八辆豪车。

现在想想自己也挺可笑，怕他心里难受，恋爱三年我都不敢问他家里情况。

谁能想得到呢？

明明那些偶像剧里的总裁，所学的专业都是金融、法律，听起来就很高大上。

谁家的总裁会选择化工专业，在四十度的高温下金工实习，撸起袖子磨螺母，或者戴着安全帽去化工厂感受刺鼻的气味、将实验室的模拟工厂机器拆了装，装了拆？

程沅之做这三样事的时候，我都在旁边看着。

那时候我还在想，万一毕业之后他从事相关专业的工作，会不会太辛苦了些。

这事之后我偷偷查了一下程沅之衣服鞋子的牌子，正如广大网友对奢侈品的调侃：穿一两次就坏的才是正品，那些耐磨穿不坏的叫高仿。

而他那个看不出原来颜色的背包，是他小时候去看篮球比赛，一个国际篮球运动员送给他的。

他普普通通的生活，是我拼命一辈子也接触不到的天花板。

3

我选择了分手。

没有偶像剧里总裁家长给支票打发灰姑娘的情节，而是因为饭后程沅之的姐姐邀请了不少好友来他们家打高尔夫，他们谈笑风生。

聊天里出现的高频词汇有「企业、资金、股票、局势」，偶尔这些略显成熟的人会问问程沅之的看法，我不知道程沅之说得对不对，我只看得出来，他没有怯场，同这些看起来就很成功的人士一样，带着云淡风轻的自信。

而我除了目光跟着高尔夫球一起落向远方，一句话都插不上。

他看出了我的窘迫想带我离开，我摇了摇头。

这些人以后应该都是所谓的人脉吧，婚姻和事业很好抉择。

他不该选择我。

分手是在他出国的三天后。

他也没有像偶像剧里那样被父母逼着出国跟我断绝关系，出国是他自愿的，当然，他问过我的意见。

我说，这是好事，你去国外深造，回来之后我们可以直接结婚了。

所以他离开的时候是带着笑容的。

他的家人也在笑，目送着程沅之过了安检就转身离开，连一个眼神都吝啬给我。

那三天我做了很多事，辞职、搬家、将和程沅之共用的云盘里的美好回忆全都销毁，从列表里找出和程沅之有一丁点关联的可能再一一删除。

到了第三天，我趁着程沅之那边是深夜的时候发了分手短信，又找表弟拍了一张十指相扣的照片发了一条仅他可见的朋友圈。

我跟他说，我变心了。

国内傍晚的时候他给我打电话，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电话铃声似乎比以往急促了些。

挂掉电话，拉黑联系人，再将电话卡扔进马桶里。

我换掉了所有的社交账号，只为了将和程沅之的那段感情全部抹掉。

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回国的。

等我再有他消息的时候，他被爆出来早就隐婚，妻子是许乔依。

彼时娱乐新闻铺天盖地都是他们隐婚的热搜，一段时间没联系的许乔依打电话给我，问我生不生气。

她借着与我几分相似的脸，两年前就攀上了程沅之，却一直没告诉我。

我仔细思量之后摇摇头。

我不生气，都分手了，我总不能阻止他去找更合适的人相守一生。

虽然心里很不舒服，可我更关心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

「你还是要担心一下自己，如果程沅之喜欢的是这张脸……」说这句话的时候我很不自在，如果程沅之真的留恋这张脸的话，那他如今还爱我吗？

「如果他喜欢的只是这张脸，你不会觉得不值得吗？就仿佛是……替身？」我问她。

许乔依只是自信地勾了勾嘴角，似乎并不在乎这个问题。

我曾经很幼稚地将这段复杂的关系发到网上寻求解脱，或许是理不清，又或许是……不甘心。

直到有一个网友，他带着吃瓜的表情给我留言：「替身文学里男主角最终都是跟替身在一起了，你以为人家是替身，实际上人家是女主角，像楼主这样的，一般都是给男女主角制造误会的恶毒女配。温馨提醒，人在做天在看，楼主少插足人家感情，积点德。」

这句话我记了好久，如今一语成谶。

那场宴会的第二天，程沅之把我带到了一栋别墅，午饭后他固执地搂着我午睡。

我挣扎不过，咬牙切齿道：「合同里没有陪睡这一条！」

他弄乱了我的头发和衣服，以至于许乔依进来的时候，场面靡靡，容易让人想入非非。

「抱歉啊，」许乔依尴尬笑笑，「我之前没养成进卧室敲门的习惯。」

随后她目光清澈地看着程沅之，「我来拿我的东西。」

程沅之放开我靠在床头，笑了笑，「我为什么会留着你的东西？或许你可以翻翻垃圾桶。」

许乔依「啧啧」两声，「行吧，右边床头柜抽屉里的东西你要是还没扔的话，过会儿你们应该用得到，午睡愉快。」

程沅之冷着脸越过我打开抽屉，那包拆过没用完的东西倒是伤了两个人的心。

今天之前，我还觉得，即便程沅之爱上了许乔依，他们之间也是柏拉图般的相处模式。

他将东西丢进垃圾桶，回头看向鹌鹑般的我，勾了勾嘴角：「男欢女爱，不正常吗？」

我扯了一抹难看的笑容，抬起头，「下次你找我演戏，可以提前告诉我一声，方便我好好配合。」

4

我和许乔依其实很早就认识了。

她是我的学姐，我们在大学时交集不多，反倒是毕业之后，因为在同一个城市打拼，来往渐渐密切起来。

她的家境并不好，父亲早亡，母亲瘫痪在床，还有尿毒症，时不时就要去医院。

所以她放弃寻找一个稳定的工作，只为了能随时回去照看母亲。

恰巧A市有国内最大的影视城，寒来暑往一年能有好几百个剧组拍戏，她仗着自己还不错的外貌和身材条件跑剧组做特约演员，一个剧组一天进账能有四位数，如果时间能错开的话，她可以一天只睡两个小时，只为多赚一份钱。

我趁着中秋节体验了一把群众演员，滋味并不好受，九月份的A市如同一个大蒸笼，身体里的水分在艳阳底下蒸腾出来，因为人多，这里还灰尘弥漫。

也是那个时候，我和许乔依坐在背阴的地方吃盒饭，一个知名星探找到我，问我有没有当艺人的想法。

我摇摇头。

他塞给我一张名片，说我以后有兴趣了可以联系他。

彼时许乔依握着那张名片愣了好久，而后神色认真地盯着我说了一句令我瞠目结舌的话：「如果我整成你的模样，你介意吗？」

她与我的容貌不相上下，论区别，她是那种带着凌厉的美，有一双狐狸眼，无论什么样的表情都给人一种凶巴巴的感觉，戏路太窄。

她说，如果能进入龙眼传媒，她就用不着担心母亲的身体，用不着吃糠咽菜去省钱。

从这个公司走出来，至少能当个二线艺人。

我同意了。

于是她拿出给母亲攒下来换肾的钱去了整容医院。

再联系上她时，她已经是龙眼传媒的签约艺人了。

虽然我们的容貌有几分相似，但多看两眼的话，我和她的区别还是挺大的。

我问她，龙眼传媒难道就没多问你整容的事情吗？

她回答，他们只是缺一张可以捧火的脸而已。

能赚钱不就行了，在乎那么多有什么用？

后来我创业失败，一直有些颓废，许是她看我的朋友圈觉得我需要帮助，问我愿不愿意去剧组当她的替身。

文替，都是些拍背影、拍远景的戏份，工资除了剧组，她也会出一份给我。

试过几次之后，我倒是意犹未尽。

许乔依很照顾我，辛苦的戏份她都亲自上，摸鱼不用露脸的戏份会丢给我，而且做女主角的文替，剧组给的工资也高，再加上她给我的钱，实在比我去打工快乐。

只是这工作终究不稳定，我跟了她两年后，听爸妈的劝，找了一份安稳的工作——运动营养师，工作的地方在市中心网球俱乐部。

许乔依是个拼命十三娘，我不做文替，她心里也只有事业，久而久之关系就断得差不多了。

偶尔我会点进她的朋友圈或者微博，想搜寻熟悉的身影，哪怕是和她秀恩爱的也没关系，可是没有。

要不是那场婚礼声势浩大，我甚至会觉得程沅之和许乔依结婚只是我的幻觉了。

5

程沅之又带我去了许乔依拍戏的地方。

剧组的人看见我和他走在一起，脸上的表情都带着几分探究。

而程沅之也的确会挑时候，这部戏许乔依并不是主角，她只有几分钟的戏份，许是之前承过这部剧导演或者制片人的情，如今来客串还债。

她演的是一个被家暴致死的妇女，听导演讲戏，这场戏应该还会有少儿不宜的一部分。

当然，也就撕扯一下外衫。

我给许乔依做替身那会儿，她遇到亲热戏份，无论对手演员多么令人作呕，她都会毫无怨言地拍完。

曾经有一次，男主角趁着吻戏揩油，蜻蜓点水的一个吻NG了十几次，连旁边导演都看不过去了，许乔依依旧是和蔼可亲，还鼓励男主角不要气馁。

男主角这边满脸愧疚，那边中场休息趁着许乔依不注意跑到导演跟前建议：「我觉得这场戏不够体现男女主情感的升温，需要更激烈一点。」

幸运的是，导演没听他的鬼话，而且没过几天，男主角就换人了。

我那时还感慨这导演人不错，那男主角一看就是带资进组的，导演竟然这么硬气说换就换。

现在想想，应该是程沅之替许乔依出的头。

今天这场戏没有揩油。

以许乔依现如今的地位，应该没有哪个演员敢得罪，哪怕她和程沅之已经没有了关系。

家暴这段戏委实精彩，殴打掐扯都是实实在在的，看着就疼。

我注意到程沅之原本放松的双手青筋凸起，像是在酝酿一场暴风雨。

戏份结束之后，许乔依的助理赶紧给她披上了外套，对手戏演员不断道歉，许乔依只是笑着摆摆手，后面她只剩下一个躺在地上等待生命逐渐流失的戏份就结束了。

来到我和程沅之面前的时候，她笑着点点头，我无法分辨出她的客气是对我还是对程沅之。

就在她要路过我和程沅之去化妆间的时候，程沅之开口：「以后没必要接这么辛苦的戏份，如果有为难的地方，我可以帮你解决。」

旁边的导演瞬间大气都不敢出。

许乔依撩了撩自己凌乱的头发：「任何一个我需要演绎的角色，无论有多么困难，我都会演好她。程先生，这是演员的职业素养。」

故意找我配合演戏气她，见到她受苦受累心里又舍不得。

为什么要这么自相矛盾呢？

我不想再做什么恶毒女配了。

6

我约许乔依出来见一面，想弄清楚他们离婚的原因。

许乔依答非所问，轻笑道：「他带着你来见我的那天，我祝贺他抱得美人归，这五个字的重点在这个『归』字。」

我愣住。

「你是不是觉得他把你带过去是为了让我吃味？」许乔依反问我。

「难道不是吗？」我回她。

她摩挲着咖啡杯，指甲用一层透明油保护起来，看起来精致又大方，「当年我整完容去龙眼传媒自荐，里面的工作人员让保安把我扔出去，刚好程沅之路过的时候驻足多看了我几眼，才让我有机会留在那里。」

「不过哪有那么多刚刚好呢，是我跑剧组的时候陪了不少酒，打听到他会去龙眼传媒的时间，踩着点去的。他分得清我和你，起初眼神对我的眷恋只有与回忆重合的那几秒罢了。之后公司费尽心思让我见到他，他再也没有给过我眼神，然后我就说，『Hi，程总，你想不想知道当年黎肖肖为什么跟你分手啊』？」

「就这一句话，他给了我两部S级大女主剧。」

紧接着她的手机短信提示音响起，我趁着她回复消息的空档，低头掩盖住眼底的慌乱与微怒。

我以为她只是借着这张脸接近程沅之，可没想到还有附加条件。

分手源于我的自卑，我将它藏在心底，她当做自己上位的资本。

酸涩一瞬间涌上心头。

我想指责她，程沅之的电话却在这时候打过来，接通第一句话就是：「去找她做什么？」

或许是我太敏感了，他的语气似乎在说我没事找事。

我愣了半晌，苦笑着弯了弯嘴角。

他当初知道了我分手的原因，也能轻而易举找到我的住址，拥有我的联系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