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嘴上依旧不服软地说着:「是二小姐没拿稳,可见二小姐的礼仪还没掌握透彻。」

「哦~是吗?」

我轻笑一声,提起桌面未来得及盖上盖子的瓷茶壶,装作重新倒水又没做好热水倾洒而出。

我惊呼一声,茶杯一丢,茶壶也朝着丫鬟的脸砸了上去,瞬间将这个不知所谓的丫鬟烫的一阵尖叫。

我不等她说话,率先开口:「哎呀,没学好,这不又失手了。你可别跟我一般计较。」

她指着我「你你你」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我媚笑着蹲下身,捡起地上一块碎片,轻轻划在丫鬟的脸上无辜道:「记不住自己贱奴的身份的话,我可以帮你在脸上写一个呀。」

次日,丫鬟划花脸的事情就传遍了府中。

可是主角不是我啊,我可是个乖巧软弱手无缚鸡之力,多年乞求父爱的小娇娘啊。

能做出这般事情的,当然只能是府中因痛失母亲具有极大嫌疑且对我应该心藏不满的尊贵的大小姐——我的姐姐阿晓呀。

我那爹爹听闻这件事情,便找了过来,十分体贴地询问我可否受伤。

我鼻涕一把眼泪一把,把阿娘教我的梨花带雨尽数施展。

「爹爹,女儿还是应该回原来的小院子去住的,姐姐不欢迎阿娇,也不欢迎阿娘。是阿娇和阿娘挤占了先夫人和姐姐的位置,阿娇不想爹爹为难,也不想下人们受伤害的。」

我那爹爹一听这话对我是心疼又呵护,一阵怜爱软语。

我趴在爹爹怀中享受着这怀抱的温暖,被划破脸的丫鬟朝我看了过来。

我在爹爹看不见的地方勾唇一笑,与丫鬟对视,轻启唇瓣,无声道:这不是做得很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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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贵的大小姐?

有我阿娇在,怎么会让尊贵二字安放在他人身上。

贵府小姐?

有我阿娇在,这第一小姐的美名还轮不到别人来做。

果然是下贱的奴才,继我那姐姐被爹爹用了家法依旧不承认,还推脱有人陷害晕了过去之后。

这些人很有眼色地开始巴结我、夸赞我、恭维我、小心翼翼地伺候我。

甚至非常配合的在我的教导下表扬我、将我捧上了天。

纵使不乏虚假阿谀,我也不在乎。

我阿娇就喜欢挺好听话,总归听着顺耳,旁人听着我的美名对我另眼相待,我就心满意足了啊。

我可不像那个死鱼一般的姐姐,唯唯诺诺不敢高声语,纠纠结结不敢大声说。

从第一天我俩相见,我便知道她不待见我。

正好,我也不喜欢她,但是我喜欢笑。

远远看去,我便是那个因为见到同龄人巴巴地往她身旁凑着卖笑的小女娃。

而她便是那个巨人千里之外,厌恶表现在脸上的恶毒姐姐。

直到扑通一声我落进了听心湖里,正在花园待客的爹爹急匆匆过来甩了姐姐一巴掌,我则含着避水珠虚弱地躺在地上。

我欣赏着阿晓姐姐红彤彤五个手指印的脸颊,心中因为终于下水游湖一番而暗爽不已。

听着所有人对着姐姐指指点点,言语恶劣,我心中的快乐成倍扩散。

太棒了,再多骂一些,骂得狠一些,便可以更多地衬托出我阿娇的美好娇弱,惹人怜爱。

我的好姐姐辩解不过,将矛头直指我的鼻尖,最后只憋出了一句:「你是个坏小孩,你娘是个坏女人,是妖艳贱货,勾引爹爹,抢占娘亲的地位,我讨厌你们。」

众人唏嘘半晌,爹爹面色发青。

我眉头一挑,与爹爹身侧的母亲悄悄对接,阿娘赞赏的眼神给了我极大的鼓舞。

我就知道阿晓是个蠢货,她怎么可能斗得过我。

我可是阿娘最得意的亲传小娘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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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欢晚上扮鬼去玩,因为那些白日里的正人君子夜晚都好胆小啊。

我只换身白衣披头散发在雕花走廊转角走上几回,号上几声,他们便都抱头如老鼠哭唧唧嚎叫。

我太喜欢阿晓姐姐的院子了,为了打上我的标签我将黑白双煞的衣裳挂在树梢以宣誓主权。

次日,听闻阿晓姐姐被爹爹狠狠打了一顿还不给吃饭,我还心疼了许久。

一件小事让阿晓在府中孤立无援,再一件小事让阿晓臭名昭著。

接下来就是我的美名远扬了啊。

我十二岁那年,遭遇天灾,粮食收不回来。

我们家也算有头有脸,爹爹让阿娘领着我和阿晓姐姐对外放粮施粥。

我乐于看那些衣着破破烂烂灰头土脸的人们,因为我的施舍而对我感恩戴德。

心情好的时候,我还会叮嘱他们别噎着。

心想;毕竟万一死了,那可真的太好笑了啊。

可他们夸我善良有礼,落落大方。

比起我那个因为受了惩罚双手无力而打碎了这些贱民的粥碗的姐姐,我可太贴心了。

我还会把自己吃剩下的鸡鸭鱼肉舍给他们,欣赏他们狼吞虎咽的狼狈姿态。

他们可真好满足,即便是骨头也吃的很香。

他们可真是太有趣了,太有趣了啊。

我情窦初开的年纪,又想起了自己以前的那些小公子。

可现在去找,好像也不现实,我便以爹爹的名义约姐姐去重楼。

我那个姐姐啊,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以为忽然对她关照的爹爹有什么要紧事情,便孤身而往。

我则已经和里面的俊俏哥哥们玩儿了个畅快,穿好戴好便打道回府了啊。

那人可真是傻乎乎的,明明觉察到场所不对,还暗暗猜测爹爹有什么不方便的事情特意选在那里。

于是等啊等,等到了外出回府的爹爹带着奴才把人捉回了家里来。

「下作的东西!不知羞耻。败坏门风,丢尽了家里的脸面。」

我听着爹爹谩骂姐姐阿晓的话语,心中龃龉。

爹爹可真是双标啊,明明在阿娘那里也很舒坦,很爽歪歪的啊。

不管了,总归对外来说,去重楼的又不是我。

我可是清清白白、低声细语、软软糯糯、人人称赞的富家千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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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楼的男人好看是好看,可是太乖巧了,一点征服的快感都没有。

我最近喜欢上了临街的小乞丐。

虽然他脏兮兮的,可是那张脸长得甚合我心意。

我还发现,阿晓姐姐总喜欢去给这些贱民送吃送喝送衣裳。

还带着斗篷,生怕被人瞧见。

我暗中吩咐一声,借着她的手把衣裳递到那乞丐的手上。

我感叹:「姐姐好善良啊。」

数九寒天,大雪蔓延。

那乞丐衣不蔽体,食不果腹。

到手的衣裳也不在意样式,随意裹上了身。

我喜欢看他穿清馆的衣服,享受折辱他的快乐。

我还想要看他舔舐我的脚趾,看他毫无尊严地对我卑躬屈膝。

可我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我的姐姐阿晓对这人格外同情。

还想要阻止我,我的兴致被拉起来。

「好啊。」

我扬着笑脸,把手中的馒头沾了泔水又踩在脚底,最后滚落在地上。

我说:「捡起来。趴着捡,我就答应你。」

我人多势众,她向来孤寡一人。

她可真是有尊严,宁愿想着撞墙也不愿意去捡起来。

我招呼着人把她按住,不让她有机会做傻事,毕竟撞死了多可惜啊,这漫漫人生路,我还要姐姐陪我玩耍呢呀。

我长吁短叹:「哎,摁着她,要让她亲口咬起来。还有,要让她跪着,趴着,一旦要起身,你们都得拦着,毕竟这一弯腰一伸腰容易扭着腰。不要让姐姐闪到了。」

她像是一只哈巴狗,被那些人围在中央,踢一脚踹一脚,衣衫凌乱也不去咬那馒头。

然后这么多人一个不注意,那馒头咕噜咕噜滚了好远,顺着高高的台阶一路掉落,然后继续滚。

最后好巧不巧就滚到了那小乞丐的脚下,来人给我汇报,我尚且满意。

我缓步走到距离那个乞丐几步远的地方,看他如狗一般抱着馒头啃食。

我心里畅快极了。

我围着面纱一边欣赏一边温柔道:「给阿晓姐姐洗个澡,姐姐这样太失礼了,我可不想姐姐被父亲责骂,那样我会心疼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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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什么时候发现姐姐想要离家出走呢?

哦不,是远走高飞。

呃也不对,应该是如丧家犬一样想逃跑,摆脱我,摆脱这个家然后去过自己的小日子。

因为我无意间撞见姐姐和一名伺候了她多年的老嬷嬷,商量了如此大计。

于是我便请了老嬷嬷来喝茶,我们算是忘年交吧。

毕竟老嬷嬷和我院中好几位老奴才不清不楚,甚是亲密。

哎呀,我们也算是知己啦。

然后听闻姐姐逃跑那日,从房梁上摔了下来,摔断了双腿的呀。

爹爹疑心姐姐爬墙做甚,让阿娘给她找了郎中来看。

可是很不巧呢,阿娘太辛苦了,跑遍了整条街才在僻静的小巷子里找到了骨科的郎中。

听说远近闻名呢,可姐姐的腿用了药却迟迟不见好。

突然,郎中不见了,治疗中断了。

坊间传闻,那是个行走江湖的大骗子呢。

呜呜呜,姐姐好可怜。

她一辈子都要坐在轮椅上了。

我及笄礼当天,府中来了一位贵客,张口就要见家里的小娘子。

小娘子?是找哪一个呢?

爹爹说这人是近年来新晋的大将军,战功赫赫,威名远扬。

我一听,这合该是我的好姻缘啊。

可隔着屏风一瞧,我心下一慌。

这丰神俊朗的人儿好生眼熟,哦想起来了,不就是当年的那个乞丐吗?

为什么要找小娘子呢?

爹爹带了消息回来,说:「将军只说了几个字——衣裳馒头。」

「将军说,小娘子听到这四字便心中明了。」

天呢,不得了了啊。

这人定是要来寻仇,战功赫赫的人当年被人当清馆戏弄,还毫无脸面吞下那又脏又难吃的馒头,定是寻仇。

可我转瞬一向,又不慌了。

这和我阿娇有什么关系呢?

衣服是阿晓送的,馒头也是阿晓踢的,恶人都是阿晓做的。

我永远都是人美心善、美名远扬的贵府小姐啊。

乞丐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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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祖辈都是功勋,却因为大家长在王权斗争中站错队而家道中落。

我们全家都被发配流放边远之地,我作为幺子被家中长辈找人送走,那时候我才五岁。

我隐姓埋名,改头换面,却又突然经历大旱,婆婆因为护着我活活被饿死,我拖着残坡的身体跟着人流一路流浪,最终落脚在这座城。

恰好遇上大户人家施粥,两位闺阁娘子跟随主母帮忙分餐。

轮上我时其中一个小娘子,给我盛了好些,还柔声叮嘱我慢些吃。

即便隔着一层纱幔我也能感觉到这小娘子的的欢喜,万分欢喜地看我喝粥。

她还给我些许肉,算作加餐,我和几人吃完饭,他们纷纷感叹这户人家可真是良善啊。

我想找份活儿来养活自己,可是这种天境之下,没有哪一户小店愿意再多一个人来养。

兜兜转转好些时日,从炎炎夏日就拖到了数九寒天。

我来的时候是夏季,身上没有干粮也没有衣衫,我还穿着单薄的短衣。

身上唯一值钱的便是那块婆婆留给我万万不可丢失的玉佩,我不止一次想把玉佩当掉。

就在我快撑不下去的时候,依旧是个掩面的小娘子来给我们送东西,还有衣服。

那衣服虽然艳丽,但我猜想定然是准备太多所以没办法人人都合适得体。

我接过衣服套上,没曾想这衣服虽然轻薄,但却甚是保暖。

我心中感慨万千,甚是感激。

那日,这边热热闹闹,另一边还有争执。突然一块馒头就着地面滚落到我的脚边,染上雪水,还有些许泥泞。

紧跟而来的依旧是一位掩面的小娘子,她有些急切的脚步最终停在我不远处的地方,而后双眼好奇地定定看着我。

我猜测她一定是在发放粮食的过程中不小心滚落在地上,见我捡起来心中不太自在,担心我会嫌弃吧应该。

她这么善良,为了让她安心,我丝毫不嫌弃地吃进嘴里。

因为,我确实许久没吃东西了,有的粮食就不错了,我又怎会多想。

她看我吃完她才满意且兴奋地转身离开,甚至声音软软地叮嘱身边人给谁换干净的衣裳。

我想,她可真是一个温柔可意的人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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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她及时的相助,我的那枚祖传玉佩完好地留了下来。

我凭借着这块玉佩,在流浪途中与自称是我叔父的人相认。

他是一名将军,行军打仗无往不胜,他让我隐忍然后才能报仇。

我听他的话,在他手中历练,上阵杀敌,逐渐崭露头角,一路走到将军的职位。

我立下赫赫战功,守住许多城池,打败无数入侵者。

在我步步为营之下,我终于手刃家族仇人。

凯旋时,我看到腰间的玉佩,又想到了那个小娇娘。

我当初打听过,还有孩童告知我所见所闻。

那个善良的姑娘为了帮助更多的人,遭受亲姐妹的不待见,万般艰难才为我求得了一点吃食。

我心中的感叹,心好的小娘子啊。

若我这次归来寻到你,定会报当年落魄之时的恩情。

我定要八抬大轿,三书六礼将你迎娶过门,护你余生无忧。

当我寻到商家府邸,面对那家主人的询问,我言简意赅地提出了四个字——衣裳馒头。

我相信这么特别的相遇和回忆,定会在小娘子的脑海留下深刻的印象。

直到我瞧见一位容颜姣好的姑娘坐着轮椅被人推了出来,我心中大为震惊。

除了重逢后的欣喜,更多的是我对自己的恼怒和悔恨。

我这才知道她在府中过的是什么日子,我该早些,更早一些来寻她。

那样,她或许会早一点脱离这个对她并不好的家。

我心中的暗下决心:我定要护她一生来报当年一衣一饭之恩啊!

番外:

少年将军一诺千金,三书六礼,十里红妆将阿晓迎进家门。

在阿晓出嫁的前一天,阿娇还没回过神来,甚至和她的娘亲探讨这乞丐要将阿晓娶回家如何蹂躏折磨。

阿晓轻轻摇头,或许她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少年将军跟随叔父南征北战,追随在当今太子身前,赢得无数功勋。

大婚后一月内,先帝驾崩,太子继位,跟随太子的那些文臣武将瞬间翻身,而少年将军和他叔父一起成为当今陛下的左膀右臂肱股之臣。

陛下圣明,上任颁布政令,例行改革,全面排查。

在南下的一起克扣军粮的案件中,查出许多勾结在一起的贪官污吏。

而阿晓的那个爹爹,为了生意上的便利,走南闯北之时和官员勾结在一起,贪污款项巨大,实难幸免。

几乎是一朝之间,贵府衰败,阿晓那个无良爹爹认罪入狱,被判多年无再见天日之可能。

阿娇和她自封的美人娘亲,本想变卖家产,却没想到,府内所有物件全部查封。府中家眷悉数发配流放,永远不得再回祖籍之地。

传说中的贵府小姐,传说的美人二娘子,再没人提起。

少年将军顾忌着阿晓的心情,流放那日,特意驱车前来,阿晓却深深看了他一眼:「秉公办理即可,不用顾及我。善恶终有时,一切自作孽。」

少年将军依旧不知道当年的事情,阿晓却也不打算将那些肮脏的事情告诉他。

阿晓只知道,如果当年那个小乞丐没有一颗记恩的心,或许此时便是阿娇继续折辱他的时刻。

如果阿晓她自己没有坚守心底良善,或许当初小乞丐从阿娇手中也活不下来,更无所谓报仇,也无所谓反转。

终其所有,得之四字:事在人为。

当谨记于心,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作者:莹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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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于2022-06-0915:43·禁止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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