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意接近(2 / 2)

……

回宿舍的路上,我才想起下午收到医生的电话着急离开,课题U盘落在工作室。

时间还早,我决定回去拿一下。

设计工作室是学校划分给我们系的一个独立教室,地方偏僻了些,晚上没几个人来自习。

走廊的声控感应灯,随着脚步明明灭灭。

当我靠近工作室,马上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屋内传来细细碎碎的声音。

我悄悄推开门,凭印象摸到灯的开关——

「谁!」

桌上的样衣一片狼藉,其中有一件更是被剪成碎布。

是傅瑶的!

后门突然响起一阵动静,一个黑影从桌底窜出,夺门而去。

我大喊一声,「别跑!」追了上去。

边跑边掏出手机打给傅瑶,「傅瑶,快来工作室,有人把你的作业剪了!」

那人拉开防火门,想从后门逃跑,我想都没想就跟了上去。

我三步楼梯并两步走,一个不小心踩空了。

整个人摔了下去。

14

有人来的时候,我正坐在楼梯上揉脚踝。

那人看到我狼狈的模样,开口就是一顿痛斥,

「你是猫吗?有九条命?」傅尧气急了,英俊的眉眼都气成一团,「自己追?万一对方带刀怎么办?」

「没那么夸张吧……他只是剪了衣服,应该没想害人性命。」

我有点委屈,脚痛的要死,还要坐在冰冷的楼梯挨骂,嘟囔道,

「我又没叫你来。」

明明打给傅瑶,怎么来的是她哥。

「你自己看看——」他把手机通话记录竖到我面前,「说完就挂,你还挺厉害的。」

……慌乱中按错了,字母都是「Y」。

傅尧松了松肩膀,在我面前蹲下身,「上来。」

眼前的肩膀线条流畅,肌肉紧绷,界于青年与男人之间。

我眼底一热,有些不好意思,「我还能走。」

说完想扶着楼梯起来——

傅尧一把拽过我的手臂,大手一捞,托住我的屁股往后背上带。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我稳稳落在他宽厚的背上。

走廊的灯,一亮一灭。我攀着他的肩,脸上涨红。

印象中,我从来没被人背过。小时候在孤儿院,小朋友不肯睡觉,阿姨管不过来,都是我背着他们一遍遍走来走去,哄他们入睡。

长大后,第一次趴在别人的背上。

——最近没有吃多吧?

我盯着傅尧的后脑勺,发尾乖巧地服帖在脖子上,耳朵透白莹润。

我想起那天大冒险知道的事。

「傅尧,你耳朵是不是怕痒?」我故意凑到他耳边低声问。

——看他还敢不敢一见面就凶我。

他忽然停下来,手臂的力量倏然栓紧,「别找死。」说完还将我往背上掂了掂。

我望着他修长的后脖子,露出T恤外的一小段皮肤雪白光洁,不怕死地问,

「你那天,是不是偷偷亲我了?」

他的耳朵「噌」一下红了。

我发誓没有碰到它。

15

后来我无论怎么问,他都不再理会。

来到负一楼的停车场,傅尧黑着脸把我塞进车里。

「今晚谢谢你,送我回宿舍就行。」我观察着他的神色,小心说道。

他坐在驾驶座上,半天不吭声。车内漆黑一片,我如坐针毡,大气不敢出。

半晌,他蓦然探过身来——

我的呼吸瞬间屏住,鼻息间缠绕着熟悉的柠檬味。

他的身体离我很近,我不由往椅背上靠。

「安全带。」傅尧伸过手,帮我把安全带系上。

我松了口气——

「如果我说是。」他没有起身,就着系安全带的姿势,转头看向我,「你还敢上车吗?」

幽暗的光线中,他的眸光潋滟,长睫轻颤,嘴唇湿润。

那目光如若有形,描摹着我的脸,我的眼,最后停在唇上。

我心乱如麻,心脏快要蹦出胸腔,拳头攅紧,后背紧绷。

呼吸越来越重,车内炽热的空气烫得灼人。

他的喉结不由自主地滚动了两下,一团火无声燃起。

傅尧盯着我的唇,慢慢俯下身……

一束强烈的光猝然打进车内,照在我们身上,打散所有的暧昧。

一明一灭中,我看到傅瑶坐着对面的车内,冷冷注视着我们一举一动。

傅尧抽回身,轻咳两下,下车去找傅瑶。

差一点就……我摸了摸唇瓣。

太烫了。

剧烈的心跳一点点平稳下来,我大汗涔涔,感觉衣服都黏在皮肤上。

他上了傅瑶的车,两人没聊两句,又甩门下车,看样子是不欢而散。

重新回到车上,傅尧的气压明显低了几度。

「跟傅瑶说了衣服的事吗?」

「嗯。」他不再说话,全程缄默,直到将我送回宿舍楼下。

很多事情,后来回想起来,其实都有迹可循。

假如能听到他俩在车内的对话,或许后来……

「我们约定过,事情解决前,不能单独行动。你现在弄这出,她还什么都不知道。以后……」

「如果我说,没有以后,这样也挺好的。」傅尧沉声道。

「不行,我不接受。我放不下……」她望着对面车里的人,眼眸闪过一丝恨意。

「如果我非要呢?」

「那我不敢保证会做什么。」

16

我不明白一夜过后,为何会变成现在的局面……

方寸大小的桌上,摆满整个饭堂能打到的菜。

这还不够,傅家兄妹还在一个劲儿加菜。

「够了!你俩,都坐下。」趁他们放下餐盘,我赶紧摁住两位大佬。

兄妹俩平日极少一块出现,今天都坐到我这桌上。

不少人一直瞟过来,附近的议论声此起彼伏。

「你们这是……要跟我一起吃?」我有点害怕这顿「最后的午餐」。

「姐姐,不可以吗?」傅瑶撒娇道。

……

「我不吃洋葱。」

「我不吃芹菜。」

「你俩都挑食,还打这么多?」我扶额。

两人奇怪地看过来,异口同声,「不是还有你吗?」

该死的双胞胎默契。

这顿饭吃的很不是滋味,傅尧这个家伙,还众目睽睽拿纸巾帮我擦嘴。

吓得我鸡腿都差点掉了。

一天天的,我发现自己的生活被兄妹俩强势入侵。

上课傅瑶早早占好位置,下课傅尧拉我去饭堂,连沐阳都抱怨要单独找我不容易。

转校也快大半年了。

奶奶的手术安排在暑假期间,医生说需要先调理好,成功的机会还是很大的。

日子有了盼头。

等奶奶出院,我就搬出学校,在附近租一个小房子,陪奶奶逛逛繁华的平城。

她大半辈子都在乡野辛苦照顾我,没见过大城市的热闹。

「你去吧。奶奶马上要动手术,我想趁着暑假多打两份工。」我在电话里拒绝沐阳的旅游邀请。

「好吧。回头缺啥记得联系我。」

暑假开始,我在医院和打工的地方两点一线。

傅家兄妹也消停不少,可能新鲜感过去了吧。

有些时候,想起那些光怪陆离的记忆,就像一场梦。

那个吻痕,早已消散了。

17

一天下班,我收到傅瑶发来的陌生定位。

还没点开,电话就来了。

「姐姐,我们在C城度假,我们家的海滩超漂亮的,一起来玩吧。」

傅瑶的声音雀跃,恨不得把海浪声给我听。

「谢谢,我暑假要打工。」

「周末来玩两天嘛,开车3小时不到,不会耽误的。」

「真的不……」

「我哥被好多美女包围,快招架不住了。」傅瑶暗笑,「你不来救救他吗?」

「我……」握紧手机,眼前闪过某人凶巴巴的委屈脸,心底萌生出想见他的冲动。

「我派了车去校门接你。」低沉的男声接管了电话,「过来。」

没有给我一点时间拒绝,傅尧直接挂断。

真是他的行事风格。

许久没听到他的声音,我的耳尖有些发热。

出发前,我给奶奶的看护阿姨打了电话,告之这两日的行程,辛苦她多担待下。

坐在前往C城的车上,我才缓过神来。

他的一个电话,我放下了一切,说走就走。

自从遇到傅家兄妹,我变得冲动,情绪时刻被他们牵引着。

明知故犯。

司机在C城的一个路口将我放下。

我第一次来C城,正疑惑接下来怎么走,一辆高大的橙红色吉普车停在跟前。

傅家兄妹亲自开车来接我。

两人戴着夸张的魔镜,穿得相当夏威夷,一个笑容灿烂,一个看了我一眼就别过头去。

「上车。」

「我们去哪?」

「海边。」

炽热的夏风掠过脸颊,又烫又舒服。

吉普车迎着落日,一路向北,海岸线逐渐跃进视野,风揉进海的味道。

「姐姐,」傅瑶兴奋地张开双臂,「我们终于一起去海边了!」

没想到我的加入,能令她这么开心。

等我们抵达海滩,太阳已掉入海平线。

清冷的月光洒在海面上,温柔的浪冲刷着海滩。

海边摆好烧烤架,丰富食材,炭火齐全。就是——

「不是说有很多美女吗?」我扫了眼四周,除了一只和傅尧在玩飞碟的金毛,并无他人。

「Lily是妹妹哦。」

「Lily?」

她指了指不远处的金毛。因为咬不着飞碟,急得把傅尧扑倒在地,舔他一脸口水。

「是不是很热情?」

「……」

傅瑶笑得前仰后伏。

我们在海边,伴着星空,一边烧烤,一边听海。

傅瑶不知道从哪里拉出一个小推车,「姐姐,来放烟花!」

我赶紧放下串串,飞奔过去。

「只有C城这片海滩,现在还可以放烟花。」傅瑶开心地摆弄着烟花,傅尧在一旁准备点火。

「咻」一声,一点红光窜上夜空。

「轰隆」一声巨响,绚烂的烟花在头顶炸开。

紧接着是金色的,红色的,粉色的……一朵朵形状各异的烟花蹭蹭炸裂,像演奏欢乐的交响曲。

璀璨的烟火,照亮海天一线。空中飘散着淡淡的轻烟。

我静静看着这场稍纵即逝的烟火盛会,百感交集,眼泪盈眶。

「我想起小时候的一些事情……」

我忽然开口,眼前的兄妹怃然停下手中的动作,转身看向我。

「小时候,」海风愈发寒冷,我抱住手臂,「我带着小伙伴在海边堆城堡,踢海浪,突然听到隆隆的响声。」

「当时我们第一次见到烟花,都看呆了。想凑近看仔细些,又怕打搅到别人,就躲起来偷看看。那时就想,以后有机会自己放烟花,要放个三天三夜。」

我哑然一笑。

现在能自己放了,却不知当年一起看的人现在过得如何。

傅瑶靠在我肩上,没有说话。

我们并排坐在沙滩上,陪烟花散尽。

一张大毛毯盖在我们身上。

回头看到傅尧站在我们身后,目光沉静如水。

18

翌日清晨,我接到医院的电话。

奶奶昨晚忽然发病,医生下达病危通知书。

因为之前签过手术同意书,只是在等待排期,现在已经在手术中。

看护阿姨在电话里都快急哭了。

放下电话,我失魂落魄,拎着行李就往外走。

「我来开车。」傅尧一把捞住我的腰,「别慌。」

我扶着他的胳膊,才发现自己的腿都在抖。

「快带我回去。」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快哭出来。

本来要三个多小时的路程,傅尧硬生生两个半小时就到达。

路上,我无法控制地颤抖,不知痛地紧咬嘴唇。

等红路灯时,傅尧看了我一眼,指尖抵在我的唇瓣上。血染了他一手。

「别咬,乖。」他握了握我的手,安抚道,「没事的。」

一到医院,我拉开车门就往里冲。

下车前,傅尧给我塞一张银行卡。

「先拿着,有急用先刷。」我没有拒绝,生怕出一点问题耽误抢救。

他本来还想陪我一起等手术结束,我看他双眼布满血丝,还是让他先回去休息。

四个小时后,医生出来,对我摇了摇头。

我的天塌了。

19

我没能见到奶奶的最后一面。

靠在手术室外的墙上,嘴唇被我咬得残破不堪,满嘴都是血腥味。

视线模糊,耳鸣如雷。

我多么希望一睁眼,奶奶还在,这一切只是一个可怕的梦。

可如转瞬即逝的烟花,有些念想终归尘土。

之后的日子,我如行尸走肉。

沐阳从外地赶回来,帮我一起处理奶奶的身后事。

我翻开奶奶留给我的字帖,里面写了几个小字:茜茜要幸福。

泪如雨下。

我的毛笔字就是奶奶手把手教的。

一张银行卡落在地上。

那天以后,我没联系过傅家兄妹。

是我自己决定去海滩的,是我贪恋以为触手可及的温暖,是我疏忽大意才看不到奶奶最后一面。

我明白是自己的错,却无法马上面对他们。

怕一不留神,就把负面情绪宣泄到无辜者身上。

卡没用上,自然是要还给人家的。

我循着傅瑶的宿舍地址,来到她的楼下。

傅瑶不在宿舍,我顺着小路走,忽然在拐角听到一个耳熟的声音。

「傅瑶,上次剪你样衣,只是警告,今天我要撕了你的衣服!」

我大惊失色,是那天晚上的犯人!

正当我准备冲出去,像之前那样出手制止,一句话将我钉在原地。

「说好配合你演戏,就帮我追你哥。」那人咬牙切齿道,「现在连微信都没通过,他理都不理我。你真的有在帮我吗?」

「我把他微信都推给你了,加不加我能控制?」

「今天要是不帮忙,我就把你们兄妹的勾当,捅给你的好姐姐知道。」女生冷笑道,「她要是知道一开始的偶遇都是设计好的,你们还拿她打赌,看她会不会主动扑上来救你,大概会气疯吧?」

「要是敢,你就去。我只要跟她撒个娇,你又毫无证据,看她信谁?」

每一个字都如刀子,一下下扎进我的心。

「茜茜……」

一个颤抖的声音从身后轻换我的名字。

我慢慢转身,看到傅尧惨白的脸。

我走到他身旁,把卡放在他掌心。

「谢谢,再见。」

「姐姐——!」

刚走出两步,多日身心交瘁,怒意攻心,我眼前一黑,倒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20

我躺在一个陌生的病房。

手上挂着点滴,浑身乏力。

我抱住头,脑海里尽是倒下前的一幕幕:傅尧紧张的面容,那些痛彻心扉的话。

终于明白,那天傅尧的车,为何刚好出现在那里。就算我上错,他也没理由不说。

平日一堆保镖跟着的傅瑶,怎么会突然落单被霸凌。

没认识多久的豪门兄妹,为何对转学来的我如此热情,邀请我去生日会,带我到海边放烟花……

相遇是一个设计,拯救是一场赌约,邀请是一次较量,而我只是他俩无聊生活中的调剂品?

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或者说,为何是我?

是我活该倒霉吗?

我不知道。

拔掉针管,我从医院离开,回校以最快的速度办理完转学手续。

当晚,逃离平城。

反正奶奶也不在了。

我去哪,都一样。

21

一个月后。

我已经适应了原本城市的慢节奏生活。

白天去上课,晚上去附近的烧烤店打工。

刚离开平城,沐阳打了无数电话,他说傅尧发了疯似的找我,还逼他交人。

他们还不肯放过我吗?还是说被我识破一切,面子上过不去?

为了不连累发小,我切断一切与平城的联系,手机卡也丢了。

生活重归平静。

偶然看到电视上烟花的片段,还会一阵心悸。

今晚是世界杯之夜,烧烤店到了半夜人满为患。快收摊还有客人喝大,劝了半天都不肯走。

一个大叔趁乱摸我的手两下,我拍掉他油腻的指头,继续收拾桌子。

下班已经快四点,我走在回家路上,眼皮都快撑不开,想着还好明天上午没课——

忽然,一个细碎的脚步声向我靠近。

我站在原地,脚步声戛然而止。

破旧的的路灯一闪一闪,穿巷风呼啸而过,愈发阴冷。

难道是傅家的人?

我快速拐进一个小巷,对方果然跟了上来——

「谁!」

「是……我。」浑浊的声音,酒气冲天。

是刚刚烧烤店的客人。

我松了一口气,不是他就好。

「美女,」岂料那酒鬼突然挨近,「你在等我吗……」

他张开手臂,扑了过来。

肥腻的手臂勒住我的身体,一身酒臭熏得我立马想吐。

我大声尖叫,奋力挣扎,拿起包包就往他身上砸。

他被我砸到吃痛才松手,我转身狂奔。

黑暗的巷口像一只张嘴的巨兽,我仓皇跑路,看不清前方,一不小心绊倒在地——

没有意料之中的疼痛。

「还是那么冒失。」有力的臂弯一下捞住我。

我抬起头,在傅尧漆黑的眼瞳中看着惊恐的自己。

「抓到你了。」他的声音喑哑,面容憔悴,抱住我的手臂不断收紧。

「哥!人抓到了!」傅瑶把醉汉反剪在地,动作利落。

我当初是怎么傻到认为,眼前的少女需要我去搭救?

22

我掉进了一个梦,梦里我翻开一本书。

小时候的事情跃然纸上。

孤儿院,我五岁,傅家兄妹三岁。

我注意到他们,是某天发现藏在枕头的小熊饼干不见了。

然后抓到两个「小贼」。

我问他们为什么不吃饭,来偷我的零食。

个高的不说话,小的扁着嘴说饭被其他小朋友故意撒到地上,管理员以为他们浪费粮食,罚他们不许吃饭。

「姐姐对不起,我们实在太饿了。」

我的心揪成一团。

「姐姐,他们……笑话我们是没人要的孩子。」说着啪嗒啪嗒地掉眼泪。

「别听他们胡说,大瑶和小瑶是最可爱的孩子。」我把他们揽在怀里。

尽管我也是个小孩,就是看不惯其他人欺负大小瑶。

我有好吃的,他们有;他们有的,别人抢不走。

日子长了,我去到哪,他们就跟到哪,都快成了我的小尾巴。

他们讨厌睡午觉,我轮流背着来回踱步,哄他们入睡;

他们生病不喜欢吃白粥,我跟厨房阿姨学做皮蛋瘦肉粥;

我们跑到海滩上看烟花,许愿以后要放自己的烟花……

那是我在孤儿院最开心的日子。

直到院长找到我。

大瑶小瑶的亲生父母找来了。

他们央求父母能把我一起带走,但像傅家这样的豪门,是不可能接受一个来历不明的孩子。

我懵懂中明白了院长的意思。

「茜茜,你是懂事的大孩子,我尽力会帮你寻找合适的家庭。过两天,他们的亲生父母会来接人,如果他们还是那样抗拒,日后也不好融入家庭。你作为他们的姐姐,尽量开导他们一下。」

「嗯,我明白。」

我有一个秘密,连院长都不知道。

我可以通过讲睡前故事,锁住一些人的记忆。

发现这个能力是偶然的。

当时为了哄一个挨批评哭鼻子不肯睡觉的小朋友,我跟他说,明天起来你就不记得这事了。然后他醒来真的忘了。

我当时很害怕,不敢告诉任何,怕别人以为我是神经病。

那次以后,我再也没讲过任何一个故事。

……

望着大小瑶信任的眼神,我翻开故事书,又合上,直到离别前的最后一夜。

入睡前,他们趴在我的床边,小声说,

「姐姐,我们明天就要被带走,要不一起逃跑吧。只要跟姐姐在一起,去哪都行。」

小小的我内心大震,安抚道,「天黑路不好找,等天一亮,我们一起走。」

我抚摸着他们的脑袋,胸口闷闷的。最终还是翻开了书。

「睡吧,姐姐给你们讲个故事。」

「明天起来就可以回家了。你们会认识新的朋友,在新的环境里好好长大。」

……

对不起,姐姐擅自做了决定,你们长大会理解的。

那天万里无云,我远远望着他们牵起父母的手,坐上轿车一去不复返,毫无牵挂。

他们走后,我开始失眠,整夜整夜。

闭上眼就听到他们一左一右质问我。

脑海里不停重播那些美好的,只有我记得的回忆。

我开始尝试给自己讲睡前故事。

一遍又一遍。

如果忘了拥有过的,是不是就不会有失去的痛苦?

——你真的不后悔?

——不后悔。

想忘了关于他们的一切,包括拥有这个能力的事。

故事讲完,我终于能睡着了。

……

书翻到最后一页,我想起了一切。

傅尧和傅瑶坐在床边,像小时候一样,一左一右牵着我的手。

「你们是什么时候想起来的?」

「我们怀疑,从你选择自我遗忘起,锁的力量就开始衰减,直至完全失效。遇到你之前,我们已经想起所有的事情。」

「姐姐,对不起。我当时真的恨你,怎么能这么狠心……」

「但你跟从前一样,义无反顾来救我,我就……」傅瑶抱着我哭成泪人。

原来,这就是我无法说出口的,最后悔的事。

真正被锁住的人,是我。

只是我现在才明白。

23

傅家兄妹陪我一起去看奶奶。

我在老家为奶奶选了一块宁静的地方,想到未能见她最后一面,这份痛日久弥新。

我却不想忘记,不管是开心的,还是难过的。

傅尧搂住我的肩,跟奶奶郑重承诺,以后余生,定会与我携手与共。

离开墓园,傅瑶扑到我的怀里,她仰头看着我,眉眼弯弯:

「那以后,姐姐是不是不离开了?我们永远是一家人?」

我摸摸她的头,忍住泪水,「嗯。」

傅尧在身后「啧」一声,招了招手,让保镖把傅瑶拉走。

将我强硬塞到车内,自己又挤了进来。

「你刚是不是想答应她,嗯?说话。」他俯下身,手撑在车门一旁,语气危险。

我被锁在他两臂之间。

「不……可以吗?」

「你答应做她姐姐,难道要我跟着喊你姐吗?」

「喊姐好像……也不错?」

「当然不行,她只能叫嫂子。」傅尧的脸上浮起一丝薄怒。

我笑着锤了锤他的胸膛,「你怎么连妹妹的醋都吃。」

他用力抱住我,头埋进我的颈侧,闷闷道,「你都跑了两回,我能放心吗?」

「唔……那你看牢一点,眼神再好一些?」我忍不住逗他。

「到底谁眼神差?还把我看成女孩子……什么大瑶……」他坐起身,一脸不忿。

「谁让你小时候太可爱了。没想到你俩是兄妹。」

傅尧小时候眼睛水汪汪的,难怪分发衣服时直接按女孩子安排了。

看我还沉浸在他「女装」打扮,傅尧眉峰一凝,「咔」一声锁上了车门。

我嗅到一缕危险的气息。

「那你现在看看,我还像不像女孩子?」双手被抵在冰冷的车窗上。

「我们还在车上!」我吓了一跳,呼吸一下就乱了。

「放心,我的车很贵很安全。」吻不断落下。

「你妹还在外面!」我试图用手挡住他滚烫的唇。

「放心,我把她的车头灯卸了。」

「是这个问题吗?」我欲哭无泪。

所有的担心彻底吞没在他的噬吻中。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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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你下课,等你长大

咬一颗糖糖糖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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