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傅谢斐(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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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傅谢斐

长相忆:长公主重生后又在搞事业

盛云霖是被一盆水泼醒的。

映入眼帘的,是长着一张刻薄猴脸的男人,他正骂骂咧咧道:「不要给我装死!你再不出去卖艺,我就把你卖进勾栏里去!」

二十几年里培养出来的、那刻在骨子里应对危机的能力,使得盛云霖根本无暇去思考到底发生了什么,而是立刻开始尝试解决眼下的困境。

她一股脑儿地坐了起来,开始环顾四周:破旧的茅草屋子,除了一张床和一个稻草地铺外,称得上是「家徒四壁」了。而她睡的就是稻草地铺。

猴脸男人见她起了,立刻道:「还不赶紧跟上!」

盛云霖仅仅思忖了一瞬,就意识到自己现下是跑不掉的,那还不如跟上看看。

在三言两语间,盛云霖搞清楚了情况。

猴脸男人叫阿进,不知道在哪里买的她。

现在,她叫二丫。不再是垂帘听政的陈朝长公主,而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父母双亡,流落到此地,跟着阿进卖艺。

两人一路行至闹市区,阿进率先表演起来,盛云霖负责给他敲锣打鼓、吸引行人。表演的内容也很常规,就是些胸口碎大石、吞剑之类的把戏,但看客还算买账,稀稀拉拉地鼓点掌,盛云霖就拿着个破碗去讨赏钱。

她留心听了周围人的口音。

「是江浙一带。」她在心中判断道。

兵部尚书郭大人就是江浙人士,口音和这些人差不多,盛云霖很熟悉。

盛云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此处。她明明应该已在未央宫的大火中被烧死了,可是却醒了过来,还变成了一个素不相识的小女孩儿。

今夕何夕?她亦一概不知。

只是在掏钱的过程中,眼角突然瞥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身型颀长,容貌清冷昳丽,眸光深如潭水。

——是谢斐。

饶是这张看了十多年的脸,依旧好看得让人移不开目光,盛云霖也还是当即想要开溜。可她又突然意识到自己整个儿容貌身型都变了,倒也犯不着跑路,便继续硬着头皮讨赏钱,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

谢斐也往破碗里放了几枚铜板,目光依旧平淡。

盛云霖忍不住想:谢斐这厮,怎么看个江湖卖艺都要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笑一下很难吗?

二人擦肩而过,却没想到,下一个人不仅不肯给钱,还发了难,对阿进喊道:「你这表演有什么意思!让这小姑娘来胸口碎大石,才有看头嘛!」

盛云霖心里「咯噔」了一下。

好在阿进不至于没良心过了头,答道:「大爷开玩笑了,小女娃娃怎么受得起这个。」

那看客却似乎来了兴致,眯着眼睛道:「你让她试试,砸不砸得碎,我都给你一吊钱,若成功了,我给你三吊!」

「当真?!」阿进立刻喜上眉梢。

行吧,收回前言,这人是真的没良心啊。盛云霖心想。

眼瞅着阿进真要压着自己在长凳上躺下,盛云霖立即道:「我不会这个,但我会舞剑!舞剑也行的吧?」

她看见人群之中,谢斐皱起了眉。不知为何,她颇有些心慌地移过了目光。

看客买了账,说舞剑也行。阿进狐疑地看着她,说自己怎么不知道这回事。盛云霖也没理他,兀自提了剑,走到正中央。

长剑在她手中灵活地挥动,翩若游龙。本是幼时学剑舞时的把式,多年未练过了,许多动作还是现编的,但好在看客们对剑舞不是很在行,糊弄糊弄也就过去了。一舞毕,周围响起了阵阵掌声,碗里堆满了人们抛进来的铜板。

阿进瞪大了眼睛,又惊又怒:「你之前怎么没有说过你会这个?!」

盛云霖没想好怎么解释,但阿进显然愤怒大于挣了钱的喜悦,搞不好一会儿要挨打。

怎么办?跑吗?

就在这时,谢斐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他拿了整整一锭银子,放在了破碗里,漆黑的瞳仁看向盛云霖,又转向阿进:「这个女孩子,我买下了。」

「……什么?」盛云霖和阿进同时愣住了。

后者立刻抢了碗里的银子,死死护在怀里:「这可是你说的!!你不准反悔!!」

这锭银子恐怕够买下十个「二丫」这样的女孩儿了。

盛云霖则还在蒙着。

……什么情况?她被谢斐买回去了?

那个十七岁就同时夺得文武双料状元,官至太子太傅,曾出使敌国换来十年和平共处,但偏偏和自己关系不怎么样的,谢斐?!

谢斐和盛云霖的不对付,可以追溯到许多年前。

本朝规矩,驸马不可参政,故有志于朝堂的青年才俊们都对盛云霖绕着走。之所以只绕着她一个人走,是因为,先帝只有她这一个公主。

那一年,谢斐同时摘得文武双料状元的桂冠。凡是状元,皆要身着红袍、帽插官花、打马游街。这一游,便得了个全京城赞誉其貌若潘安的美男子名号。除了那张脸着实清冷了些,还真实在是没什么可挑剔的。

这名号从宫外传进了宫内,一路传至盛云霖耳中。到了皇上在宫中摆状元宴那日,盛云霖没按捺住内心的好奇,硬是翻墙去看了。

未料,她在墙上未能扶稳,竟然不甚栽了下来。新科状元眼疾手快,冲上去接住了顽劣的公主,盛云霖就这样栽进了谢斐的怀里,被抱了个满怀。

虽然听上去还有三分浪漫,但盛云霖至今都记得,谢斐接住自己时的脸色,着实算不上好看。

——倒不如说像是抱了块烫手山芋。

宫中这种十三四岁、衣着华贵、又敢如此放肆的少女,以谢斐的聪慧,不过瞬间便能意识到来者何人。谢斐立刻放开了她,规规矩矩地行礼:「公主殿下,微臣冒犯了。」

这个故事被添油加醋地传遍了宫里宫外,以至于朝堂之上议论纷纷,都说三朝为官的谢家要尚主了,这儿子可算白培养了。

打那日起,谢斐对盛云霖一直避而不见,但凡有公主出席的场合,谢斐都提前婉拒了。

盛云霖不由地咋舌道:「避之如蛇蝎也不过如此啊!我有这么可怕吗?」

太子陈煜倒是愤愤不平得很:「阿姊只是有公主的封号,又不从国姓,他谢斐便是尚了主又如何!我父皇难道是那种不知变通又不爱惜人才的君王吗?」

盛云霖摸了摸年幼太子的脑袋:「哎哟,不生气。」

即便嘴上这么说,但鉴于自己已经成了朝堂上的八卦中心,还隐隐有笑柄的势头,盛云霖还是在自己内心的小本本上给谢斐画了一道。

现在回想起来,那时的太子还是整日阿姊阿姊地叫着、在她身后当跟屁虫的幼弟,而非现在盛气凌人的陈朝之主;而那时的她,也只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长忆公主罢了。

她封号长忆,忆的是她的母亲华阳长公主殿下。

华阳长公主是先皇的胞妹,为救先皇而死。盛云霖本是郡主封号,双亲皆去后,她被先皇接入宫中,成了唯一的公主。

后来过去了很多年,陈朝一度覆灭,小人夺权,先皇的诸多皇子死的死、流放的流放,她亦被贬黜至掖幽庭,却意外活了下来,还想方设法护住了太子陈煜的性命。

姐弟二人在掖幽庭中苟且偷生,她仿佛在一夕之间长大,被磨平了天真烂漫的风流棱角。

又过去了很多年。

她垂帘听政,登上了高台之上的宝座,被尊为陈朝长公主,辅佐幼帝。

彼时边境告急。到底是战还是和,朝堂上吵吵嚷嚷,却始终没有定论,唯独谢斐站了出来,声称要出使敌国。

几乎大半个朝堂都在反对谢斐的计划,但盛云霖却允了。

而后,长达七日的闭门谈判,谢斐成功做到了不费一兵一卒,亦没有卖国求荣,就让对方无条件退兵。

谢斐这一趟出使,几乎可以用「一战封神」来形容。回到京城后,他一连官升三级,民间声望极高;而力排众议允他出使的长公主盛云霖,也坐稳了垂帘听政的位置。

再三年,长公主权势滔天,陈朝国力正盛,五湖四海,无不臣服。

在外人看来,谢斐是她的左膀右臂;而在盛云霖自己眼中,他俩好像不存在什么君臣之外的私交,总结一下就是看起来很熟,其实不太熟。

有的时候盛云霖会想,谢斐可能就是那种古今帝王最喜欢的臣子——沉默寡言,从不结党营私,还善体察上意。你有什么想法,他都能帮你完成得滴水不漏。

而他俩也默契地没有再提起过年少时窘迫的「尚主」往事,仿佛那些青涩的岁月从未发生过一般。

现如今,突然被谢斐掏钱「买下了」,让盛云霖有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哦,本来就隔世了。

谢斐把盛云霖带去了自己住的客栈。

他瞧了瞧她粗布麻衣、灰头土脸的样子,欲言又止,干脆喊来了店小二,让他请两个婆子来,给盛云霖好好收拾一通。

盛云霖被摁进桶里洗澡,换上棉布的鹅黄裙装,再擦干了头发,最终被按在了一座铜镜前梳妆。

铜镜里的少女经清水洗干净后的面孔,竟清丽得很。

婆子们下手比较粗暴,扯得这具身体原本就打结的头发更疼了。太多年没被这样子「服侍」过了,盛云霖嗷嗷了两声,便听身后传来了谢斐的声音。

「你们轻一些。」

铜镜里映出了那人颀长的身影。

婆子们还没反应过来呢,盛云霖登时就噤声了。

谢家世代为官,祖上出过三代宰相,四任尚书,谢斐亦年纪轻轻官至太傅。可以说,谢斐是那种名门世家的嫡系后人,六艺俱全的君子,而且正经走的科举入仕,仕途亨通,位极人臣指日可待。

陈煜亦对谢斐极为信任。想来即便陈煜亲政了,也是会继续重用谢斐的。所以,他现在为何不在京中,却出现在了江南?

待到梳洗完毕,谢斐用银子打发了婆子们,又让她们走前关好了门,于是屋内就只剩下他与盛云霖二人。

盛云霖也不慌,她遇见过的大风大浪多了去了,眼下这种场景倒让她有种「敌在明我在暗」的掌握感,反正谢斐也不知道这尊皮下是谁。

谢斐坐着,她站着。

谢斐压了口茶,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二丫。」盛云霖干脆地回答道。

「哪儿人?为什么会在街头卖艺?」

「京郊人。」盛云霖胡乱编道,「爹娘都不在了,我被卖给了那个猴脸阿进,他一路带我来这儿卖艺的。」

「你会用剑?」

「会一点点。」她继续说谎话不打草稿。

「哪儿学的?」

「……不记得了。」

谁知道谢斐问这么细,她觉得瞎编可能后面无法圆谎,干脆装傻。

谢斐倒也没有追问,只是道:「我云游四海,身边缺个服侍的人,最好练过一点武功。所以,我把你买下了。」

「……」盛云霖的眼睛倏然瞪大了。

云游四海?

当朝太傅,为什么要云游四海?

「有什么问题吗?」谢斐问道。

「没有。」盛云霖猛地摇摇头。

她迅速评估了自己的新角色:谢斐的丫鬟,兼保镖。

嗯,堂堂长公主沦落至此,实在是有点儿惨。

当天晚上,客栈里来了个熟人——临安太守苏惟。

盛云霖不由地感叹:自己的熟人可真多,才醒过来一天,就遇到了两个。

苏惟一见到谢斐就客气得不像话:「谢大人!您怎么来了临安也不打声招呼呀——」

「苏大人,我已经是一介草民了。」谢斐道。

「您这说的什么话,皇上都在金銮殿上说了,只要您乐意,随时官复原职!」苏惟的脸上挂着讨好的笑,以及一丝藏匿其中的谄媚,「不然谢大人,我们进去聊吧?」

两人进了厢房,大门紧闭,跟着苏惟前来的小吏们都被关在了外面,盛云霖自然也是如此。

她便兀自下了楼,和店小二聊了起来。

因太守专程赶了来,店小二对盛云霖客气得很,盛云霖不费吹灰之力就获取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

此时已是元德七年,距离她葬身未央宫已经过去三年了。关于她的死,民间有诸多传说,有说是意外的,也有说她是因谋反而畏罪自尽的。盛云霖听着不免有些好笑,自己有什么好谋反的呢?学武曌黄袍加身吗?也没必要吧。不过是皇后硬给她安插的罪名罢了。

她死之后,陈煜亲政,推行了一系列变法,但并不算特别顺利。倒是当朝太傅谢斐辞官,帝多次请其回京,斐均辞之,说是要游历四方。

谢斐虽已不再身居高位,但影响力却丝毫没有变弱。各地官员都很担心他「云游」到自己的地界来,毕竟太傅曾是帝师,一旦查出什么来,自己的乌纱帽绝对不保。

这不,临安太守一听到风吹草动,便赶了过来。

盛云霖依稀记得很多年前,谢斐也曾对自己说过他的雄心壮志,现如今他心中的愿景并未达成,皇帝又信任他,所以,他为什么要辞官呢?

也不是没想过是因为自己的缘故,但这个念头仅仅是刚冒出来,盛云霖就甩了甩脑袋,将其抛诸脑后了——不可能的,谢斐怎么会是这种人,自作多情也不能太过头。

楼上的两人聊了得有一个时辰,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夜市的灯一盏盏点起,街上一如白天那般热闹,吆喝声不绝于耳。江南这般富庶的民间盛景,在京城倒是少见得很。

店小二看出了盛云霖等得无聊,便道:「姑娘,我看楼上的大人一时半会儿不得出来,你不然去附近的夜市逛逛?」

盛云霖觉得这主意不错,虽然身上一分钱没有,但随便逛逛也不用花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