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太后似乎连愤怒的力气都没有了,她手指松开,丝帕掉落在地上,一只手将它拾了起来。
赵青炜将丝帕放回华太后手中,那只手并没有接下的意思,眼见丝帕要再度滑落,赵青炜紧紧握住了华太后的手,将丝帕与她的手一同抓在手心里。
年轻的皇帝躬身屈膝,以一种弱势的姿态蹲在华太后跟前,相握的手是如此亲密,他们的身体从未像此时此刻这样接近过。
但他们的背后暗藏着刀剑,锃然出鞘,锋芒相对,再没有一丝遮掩。
“太后,您是朕的母后,也是赐予朕尊贵身份的人,朕永远尊敬您。您根本不需要对朕有任何戒备,朕是不会自毁基石的。”赵青炜语气诚恳,“您要庇护华家,就遂您的意。皇后已经在臣民面前展现了她的国母风范,朕怎么敢放弃这样一位天下女子的典范?太后,您想要保护的,根本没有任何威胁,你我本就在同一阵营内。”
听起来像示弱的话语,却是占据有利局面之后,对真正弱势者发出的警告。
华太后对皇帝的压制,已经不起作用了。
朝中有着最大话语权的宁王已经被除掉,皇帝要是突然变脸,他说谁是反贼,谁就是反贼。
平江侯回到了都城,不能让他有借口动用军队,否则,会有更多的人有借口带军前来“清君侧”。
后宫尚没有能继位的皇嗣,只有一位年幼的小公主。哪怕华太后狠心除掉赵青炜,也找不到合适的继承人,只会激发所有人争王的野心,彻底毁了这个王朝。
她没有别的选择了,她再一次陷入了死局。
良久,殿外传来了宫人传报时辰的呼声,华太后许久没有眨动的眼睑闭上了。
“你是皇帝,自然,能行使你的权力。”
历经数年,赵青炜争取过、反叛过、假意屈从过,始终没能从华太后的控制下挣脱,听到这一句话,他感觉身体浑身上下都放松了下来,像是一根无形的绳索脱离了他的身体。
他认清事实,放弃固执,甘愿与华太后达成一致,却迎来了华太后的退让。赵青炜不由自主想笑,夹杂着多年的辛酸与自嘲。
他为何,现在才想明白?
赵青炜第一次像个获胜者般离开仁寿宫,长赢候在门外,提灯走在前方,为他照亮平坦宽阔的宫道。
默默前行一段路,赵青炜忽然问道:“皇后怎么样了,身体有没有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