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郑重道:“言归,派人盯紧了,不要让任何人对堤坝做手脚。”
“知道。”陆旋点头,“今夜起,我和弟兄们不再回城,就近在城外安营。之前那间破庙离堤坝不远,里面的灾民被护送到临时住所了,正好给我们空出了位置。”
班贺摸了把他的衣摆,轻甲下的衣物冰冷潮湿,一捏挤出一把水来,忍不住心疼道:“你也太不注意自己了。”
陆旋把他的手腕撰在手里:“你也一样,班侍郎。”
是啊,哪有时候管这些。
渝州城还泡在水里,谁能穿得上干衣裳?不仅要心疼眼前人,更得心疼百姓。
两人都知道不是沉湎儿女私情的时候,喝完粥说了几句话,陆旋不再多留,匆忙披着蓑衣踏入雨幕里。
班贺没有半分睡意,铺纸研墨,就着灯火连夜绘制图纸。
第二日一早,他将图纸交到林孝宇手中:“这些图纸,请林知州交给工匠,让他们尽快按图造出来。”
林孝宇看不懂图纸,只能从笔迹隽秀的标注看出,是辅助搬运重物一类的机械,还有用于锤击开凿的。
班贺说道:“开挖减河仅凭人力太慢了,这些虽不能让民夫免于劳苦,至少也是一份助力。”
林孝宇登时明白这份图纸的重要性,紧紧抓在手里:“下官,这就去办!”
然而,此行并非一帆风顺,知晓当地利益冲突后,班贺很快就亲眼见识了一场混乱。
自班贺到此,雨只停了半天,一直淅淅沥沥下个不停。眼见水位涨到直逼堤坝最高处,北岸青茅村百姓向官府请愿开闸放水,官府自然不能答应,必定要保下下游几个盐镇。
于是青茅村便有人带了农具前去堤坝,想要私下动手挖开,守着堤坝的官兵没让他们靠近。南岸白庄乡民得知,也带着器械赶来,当着官兵的面来了一场械斗,还是官兵出手将他们分开。
班贺再是沉着冷静,也要被他们搅得肝火旺,在这种时候还要添乱。
接下来,雨停了几日,城内水退去六成,终于有大半个城能“脚踏实地”了。
城内也不安定,遭了灾的地界,粮食价格飞涨,林孝宇还要分神打压粮食乱涨价,应接不暇。
班贺索性住到城外,盯着堤坝加固工程。
陆旋没有任何欢迎的意思,反而流露出些许不赞同。
他带兵吃苦惯了,在外行军风餐露宿是常事,往地上一躺,枕块石头就能睡了。城外这破庙旁风下雨,地上只有潮湿的破草席,哪里能让班贺来吃这种苦?
班贺满不在意,反倒怀疑起陆旋心里他到底是什么人了,难道是什么娇生惯养的少爷不成?他虽然不像将士那般在外行军打仗,可也不是一点苦都吃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