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中达官显贵尤爱私下花费重金找钦天监官员占卜算卦,但也并非所有钦天监官员都能掐会算。灵台郎、平秩郎好说,前者掌日月星辰气象观测及教习之事,后者尚能做做风水。可春、夏、秋、冬、中五官正这几位,官居六品,掌推历法、定四时,听着厉害,实则没什么实际用处。朝廷颁布黄历每年一版,根本用不着找那几位——若是真有人找了他们也不敢接,私造日历可是造反要杀头的大罪。
顾拂身为保章正,掌观测天象、测知天下吉凶祸福,找他算卦的人趋之若鹜,费用可不低。
阿毛摇头:“昨儿晚上给我算了好些呢,我是用不着了,给师兄算吧。”
班贺连忙摆手:“别别别,我不用……”
他的话被完全无视,顾拂满脸认真,从荷包里摸出几枚铜板,又从袖子里掏出一块龟壳,扔进去丁零当啷晃起来。
班贺无奈仰天叹息,转身走向厨房,看看灶上的粥好了没有。
揭开咕嘟咕嘟冒泡的锅盖,米香裹在热腾腾的白色雾汽里,催生出一股饥饿感,外边的声音挡不住地往耳朵里灌:“恭卿,今日大吉,宜出行,西边遇贵人呢。”
“知道了,知道了。”班贺敷衍地应了两声,“要不要喝碗粥再走?”
话音刚落,大门外响起了敲门声。班贺探头看向那扇紧闭的门,这会儿又是谁来了?
阿毛好奇地上前开门,顾拂也探头探脑往外瞧。
看清门外站着的人,阿毛双眼睁得圆圆的,退后一步,像是看得呆了。
门口传来一道清亮的嗓音:“小公子,这里可是班郎中的住处?”
阿毛点点头,转头看着师兄,班贺拿过一块布擦手,走到门边。看到门外之人面容,虽不至于像阿毛那样呆住,他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都城乃举国核心繁盛之地,本朝并不封关闭国,自向外通商以来,都城便聚集了不少经商的胡人、洋人,大街上不算稀奇。
门外那人高鼻深目,显然不是汉人,阿毛不算没见识,胡人见得多了,只是这人的瞳仁呈现出漂亮的灰蓝色,像胡商不远万里从西域贩来晶莹剔透的玻璃,实在少见。
他似乎习惯了被这样看,面容冷峻,却没显出不悦。
短暂被那双眼睛吸引过后,班贺注意到另外一些事。那两人衣着打扮寻常,面相不过三十出头,但在京中佩刀出行,又岂会是寻常百姓。
班贺开口询问:“我便是班贺,二位打哪儿来,请问有何贵干?”
胡人没开口,另一个人抱拳拱手,听声音正是方才发问的人:“淳王殿下派我们二人前来请班郎中过府,还请班郎中随我们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