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不会吧,冷曦月不是向来绣技精湛吗?何需偷窃他人绣样?此言怕是要有凭有据才行。
“你如何知晓她的绣品不是偷窃而来?再说雪凝姑娘也未指名道姓,你何必自作多情!
转眼间,许多人因这一番猜测争论不休。
她们议论纷纷。
这件事还传到了太子那里,他托人送来厚礼并捎话,扬言要为她讨回公道。
所有人对太子的行为赞不绝口,庄雪凝娇嗔感激太子的厚爱。
我心中泛起阵阵酸楚,却又暗自庆幸。
幸好自己昨日未将绣样呈递,否则此刻怕是已沦为???众矢之的。
还未平复心情,又听到庄雪凝的声音:“多谢诸位姐妹关怀,纵使有人盗窃绣样,我仍能立即重新构思,这是那贼人偷不走的天赋。这是我新绘制的绣样,请诸位过目。
……
待到庄雪凝房中人声渐散,空无一人时,我小心翼翼地溜到她的绣房。
只见她的绣样,竟与我的第二版一模一样
我强忍着惊讶,掏出随身携带的第二版图样,仔细比对每一处细节。
结果完全相同,甚至连绣线的颜色搭配也与我的第二版一致。
可我分明未曾示人啊
难道、难道这真是巧合
我与庄雪凝选择了同一主题,使用了相同的绣法,又绘制出一模一样的图样
这绝无可能
难道是有人暗中窥探我?莫非是与我同住一起的江情?
可是没有缘由啊。
这个绣样是我今天凌晨才绘制完成的,那时她分明已经入睡。
即使她还未睡在床上偷窥,但是我分明是背对着她的,她想偷窥也窥不见啊。
绣完之后我随身携带,她也没有近身的机会。
而且我的图样复杂,她不可能看了一眼便记住告诉庄雪凝,这不符合常理。
更何况她曾与庄雪凝有过节,两人根本不对付,她没理由为庄雪凝盗取我的绣样。
我深吸一口气,返回自己的绣房,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
正当我心乱如麻之际,忽听得绣坊外一阵脚步声。
我连忙整理仪容,迎了出去,却见太子正带着庄雪凝朝这边走来。
太子见我出来,便开口道:“曦月,孤正要寻你。雪凝新绘制的绣样甚是精妙,孤欲设宴为她庆贺,你也一同前往吧。
庄雪凝立即附和道:“是啊,曦月,殿下说我比赛辛苦,特意设宴犒劳,作为同侪你定要同去才是。
瞧见庄雪凝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我不禁回想起前世遭她陷害的种种惨状,心中怒火翻腾,几欲喷薄而出。
然此刻绝非与其撕破脸皮之时。
我强忍心中的不适与愤恨,竭力保持表面镇定,委婉地寻了个由头想要推辞。
不料庄雪凝却抢先开口:“曦月何必推辞?殿下特意设宴,你若缺席,岂不是有悖殿下美意?
我下意识地望向太子,果不其然,他眉头已然紧蹙,随即沉声道:
不过是小聚罢了,你何必如此扭捏?雪凝都这般盛情相邀,你若拒绝,岂非不知好歹?
我本应当婉言谢绝,可内心深处的疑惑与不甘却如附骨之蛆,驱使我做出违背常理的决定,只为查明真相。
沉吟片刻,我终于开口:“奴婢感激殿下厚爱,定当恭敬不如从命。
见我应允,庄雪凝眼中闪过一丝得意,随即巧笑嫣然地看了太子一眼。
太子则意味深长地颔首,庄雪凝与他并排行走在前引路,我则低眉紧随其后,一同步入太子寝宫。
踏入太子寝宫,眼前景象令我诧异不已。
殿内不止我们三人,还有其他宫人早已等候。
刚进去,众人上前拥护庄雪凝,争相举杯献媚。
我却似那无形之人,孤立一隅。
在座目光灼灼,眼神聚焦在庄雪凝身上,言语间皆是溢美之词。
雪凝小姐绝非凡人,果真是将军之后,天纵奇才
确实如此。这等繁复的图样竟能信手拈来,绣样被窃还能转眼重构,着实令人咂舌。
雪凝小姐不仅手艺精湛,更是沉鱼落雁,当真是我等毕生所愿!
庄雪凝神态自若,笑意盈盈,与在座觥筹交错,谈吐风流。
忽闻一人感叹:“雪凝真是冰雪聪明,竟能得太子殿下如此看重,真是令人艳羡。
此话一出,我如坠冰窖。
忽然,太子的目光落在我身上,他略显窘迫道:
诸位有所不知,本宫只是赏识雪凝的才华,冷姑娘才是本宫心仪之人,她才是未来的太子妃。
大殿内顿时L?Z?鸦雀无声。
我隐约听见有人低语:
这般平凡之人?还是雪凝姑娘与太子更般配些。
场面一时尴尬,庄雪凝敛下不自在的神情,挽着我的手臂道:
大家不要这么说,曦月姐姐可是我的楷模呢!
众人看我的眼神复杂,望向我的眼神里含着轻蔑与不屑。
原来是她偷了雪凝姑娘的绣样?相貌平平也就罢了,还如此厚颜无耻。
唉,雪凝姑娘当真善良,还邀她同席用膳。
听闻此言,我如坐针毡,却又不敢离席。
一旦离开,便是оазис不打自招,等同认下所有罪名。
庄雪凝眼中闪过得意之色,我只得佯装未闻,低头用膳,暗自思量对策。
正当我六神无主之际,蓦地发现她的绣样就放在我身旁。
我心跳如鼓,见众人正觥筹交错,便再次查看她的绣样,生怕上次匆忙之际漏掉什么细节。
细看之下,竟发现我们的构思如出一辙。
甚至她每处改动都与我一一对应。
这未免太过蹊跷。
就在此时,耳畔忽闻一道冷冽的声音:
曦月,又想偷窥我的绣样吗?
不错。
我坦然应答。
众人顿时投来鄙夷的眼神,冷嘲热讽道
果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
我没有理会这些人的冷言冷语,转而认真地对庄雪凝道:
雪凝妹妹的绣技着实高明,我不禁多看了几眼。只是发觉你的绣样似乎还未完成,不知打算如何收尾?
庄雪凝面露难色,吞吞吐吐道:
这个…尚需几日琢磨。
说罢,她慌忙将绣样收起。
瞧见她神色慌张,我心下了然,她对绣样收尾怕是毫无头绪。
奇的是,这几日我因这番风波心绪不宁,最后不知如何落针收尾较好。
难道我无计可施,庄雪凝便也束手无策?
这般匪夷所思之事,我很快将其抛诸脑后。
定是近日为避免前世悲剧,心力交瘁,竟生出如此荒唐念头。
殿内众人见状,纷纷挺身而出,为庄雪凝打抱不平
这可是拿去比赛的绣图,你怎能如此不知廉耻,妄图窃取雪凝的心血!
就是,雪凝姑娘又何须告知你绣法!真是鼠窃狗盗之辈!
我轻叹一声,郑重其事地道:
诸位尽管放心,我自会告退,不再参与今年的“绣神“比赛。
言毕,我拂袖而去。
这几日之事已让我身心俱疲,仿佛有一股冥冥之力将我拖入前世的深渊,难以自拔。
虽然此刻退出有负绣坊支持我的姐妹们的期望,但为保全性命,我别无选择。
我鼓起勇气和绣坊掌事说道:
掌事姑姑,我因今日身体欠佳,想请假出宫好好歇息一番,不能参加比赛了。
掌事姑姑虽闻言一惊,但见我去意已决,只得应允。
我向太后请了恩典说明此事,便暂离皇宫。
这番折腾已让我心力交瘁,想回家好好修养,顺便回家探望父亲。
面对父亲忧心忡忡的目光,我将事情原委娓娓道来。
父亲听罢沉默良久,支持我的决定。
好孩子,你且在家好生歇息,莫要多想,身子要紧啊。
正是,爹爹这就命人给你做顿好的,给你补补身子。
在父亲膝下,我仍觉得自己是个孩童。
可上辈子,他却因我蒙冤而亡。
我强忍泪水,轻声提议:
爹,不如咱们辞官归隐,回到乡下去吧。
次日清晨,我们便离京启程,马车颠簸三日,总算抵达了城外祖宅。
刚至村头,祖母怀抱一只花斑猫儿,迎面而来。
曦月回来了,怎么消瘦了许多?
我不顾形象,扑入祖母怀中,熟悉的草药香萦绕鼻尖,不觉泪眼婆娑。
祖母见状,还以为是途中受了惊吓。
我强忍泪意,展颜一笑。
祖母见此情形,笑容敛去,凝眉问道:
丫头,可是宫里出了什么事?但说无妨,祖母替你拿主意。
祖母一语中的,我心中郁结稍解,挽着她的手臂,撒娇道:
哪来什么大事,不过是馋您的手艺罢了。
祖母轻拍我手背,不再多问。
夜里,祖母亲手熬的鲜鱼汤下肚,我心头的焦躁顿时消散了几分。
我们一家围坐在院中的桂花树下,听蛙鸣虫语,感夜风拂面,不知不觉间我已昏昏欲睡。
接连数日,我随祖母下田劳作,白天在家打牌养鸡,晚上品尝园中新摘的时蔬。
太子曾几度前来探望,都被我以身体欠佳为由婉拒了。
离了那是非之地,我渐渐走出了前世的阴霾。
谁知没过多久,一封熟悉的信笺送到了我手中。
这信竟是我在宫中绣坊同住一寝的江捋走情所写。
她知晓我告假出宫调捋走养,搬家来到乡下,便寄与我书信。
江情虽年纪稍长,却与我亲如姐妹。
我退出绣制凤袍时,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请她接手。
毕竟绣坊姐妹们为这件凤袍倾注了无数心血,我不能因一己之私而弃之不顾,是以托她相助。
信中,她与我探讨了诸多新奇绣法,一时间我又燃起了对绣艺的热忱,执笔回信,倾囊相授。
我坚信,有江情相助,姐妹们定能呈上一件举世无双的凤袍献与太后。
然而,命运弄人,变故却悄然降临。
数日后,我收到了江情的来信。
我展开信笺,霎时间面色骤变。
江情来信言道,庄雪凝又呈上新绣样,令人惊诧的是,竟与我刚构思的图案如出一辙。
信中还记录了众人对庄雪凝的溢美之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