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那年,欺辱了我整整一夜的的秦昊,并没有因此放过我。
他们每天都守在巷子里,等着我还钱。
可我不是方杰,我妈以学校包伙食为由从来不给我零花钱。
于是,秦昊怂恿我去偷。
不然他就将我的裸照洗出来,在校门口一张张发给我们同校的学生。
让大家都知道我是一个浪荡的女孩。
我憋着眼泪让他去找方杰。
毕竟这笔钱是方杰借的。
可秦昊掐着我的下巴嘲弄地说,谁让我和方杰是姐弟。
没有办法,我只能趁着爸妈出去办事的功夫,偷偷用钢丝去撬开妈妈装钱的箱子。
因为技术不得要领,外加做坏事的那种犯罪感,我累的满头大汗也没能打开。
还被我妈抓得正着。
她拿着我爸裤间的皮带抽打了我一个小时,直到我奄奄一息,身上没有一块好肉。
[你这个坏东西,吃我的,喝我的,竟然还敢偷钱,我要把你得手剁喽。]
我妈生气得跑进厨房,拿着一把刀就要往我的手上比划。
我哭得撕心裂肺:
[妈妈,是方杰在外面欠了钱,别人威胁我,我才这么做。我再也不敢了。]
[放屁,你弟弟平时这么听话,怎么可能会干坏事,我看你得嘴也要用针缝起来,不然谎话连篇。]
妈妈用厨房刷锅的竹刷子用力扎着我的嘴唇。
一个个血珠不停的冒出,痛到我不停地叫着救命。
透过门缝,我看见弟弟和爸爸趴在那里,却无一人敢进来。
直到妈妈扎累了,她才终于问起威胁我的人。
[别人威胁你,你就傻傻的照做,你不会告诉家人,不会报警嘛?]
[可妈妈,他拍了我的裸照,我不敢。。。。。。。。]
我妈一听,坐不住了。
询问我这个人到底是谁后,便报了警。
可到了警局,秦昊却睁眼说瞎话。
[威胁?不存在的啊,方婷是我的女朋友,拍的裸照也是她自愿的。]
[有谁能够证明你们是情侣关系?]
警察问完。
秦昊勾唇一笑,得意无比。
[方婷的弟弟方杰,他能证明。]
我瞪大眼睛,瞧着身旁的方杰。
不敢相信他居然真的为秦昊作证了。
还污蔑是我倒追的秦昊,甚至连女孩的自尊自爱都没有。
听到这,我妈不顾一众外人在场。
直接扑过来打了我几耳光:
[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贱货!你怎么不去死!你赶紧去死把你姐姐给我换回来!]
我的头发被妈妈薅掉了一大把。
一张脸就像被毁容过一样,凹凸不平。
身为一家之主的爸爸也并没有站在我这边。
他失望地低下头,还打着替我地名义向现场地警察鞠躬道歉。
[对不起,都是我们没有教好小孩,让大家看笑话了。]
[对不起,我们要撤案!]
我瞧着他们,无声地哭了。
为什么我的血缘至亲会因为陌生人和亲弟弟的一句话就给我判了死刑。
为什么我的爸妈在明知道别人拍下我的裸照后,都没有丝毫想过要帮我删掉这些卑劣的罪证。
所有伤害过我的人都没有得到惩罚。
反而是我,被迫休学,彻底断了大学梦。
被迫早早随着镇上的务工团队前往隔壁的县城打工挣钱。
7
晚上,我被翻来覆去的梦靥折磨得无法入睡。
小腹内部就像被利器敲打,一阵又一阵的痛感无休止地袭来。
我烦了,恨不得明天醒来,就已经是一具冰凉的尸体。
不会痛、不痛苦,也不需再受尽折磨。
但我放不下身边将我细心呵护养育的老人。
为了不让奶奶察觉出我身体的异常,我每天吞服止痛药的次数越来越多。
可子宫内的情况越来越糟糕,伴随疼痛不时还会流出暗红的血液。
我不敢过多休息,不然婶娘和叔叔就会在厨房叫骂。
甚至还会背着顾客用拳头打我。
[贱丫头,老子花钱雇佣你是让你来干活的,不是让你来当大爷的。]
[累累累,你是千金大小姐嘛,赶紧滚过来洗碗,不然这个月给你扣钱!]
听到扣钱,我强撑着力气走到外面的洗碗池边。
机械地用洗洁精冲刷满碟的油渍。
欠下的这一万除去医院退给我的费用,我至少要将这月的时间做满才能凑够。
到时即使我不在,奶奶也勉强有人能照顾。
但有些家住海边的顾客,仗着自己年纪大,就开始咸吃萝卜淡操心。
吃着饭还不忘对叔叔、婶娘说:
[你们这新来的员工干事可没之前的利索,洗个碗慢悠悠的跟绣花一样。]
婶娘听后不高兴地走来,手指用力戳向我的脑门。
[哎,就是个懒丫头,要不是看在亲戚的份上,我哪能赏她一口饭吃。]
[你们两夫妻也太心善了点,小本生意本来就不容易,还勒紧口袋接济别人。]
还有脸大的托辈嘱咐我:
[小姑娘,你婶娘对你这么好,你干活可要更加麻利点。]
婶娘被一顿夸,捧着脸哈哈哈地笑。
我眼前一黑,再也支撑不住,晕倒在了洗碗池里。
等我再次醒来,人已经回到了奶奶的土砖房里。
身边空无一人。
手臂上没有任何被抽血包扎过的痕迹。
心里松下一口气的同时,我又觉得分外的悲凉。
慢慢穿上鞋子,我想去门外看看奶奶拾荒回来了没。
经过家里的新房时,就听见我妈在那说:
[方婷这鬼丫头不会是装晕的吧?都到这个时候还不醒来,少一天可是要扣一天的工钱。]
我弟在一旁拱火:
[妈,你没用力掐方婷试试,她惯会骗人了。]
[哎呦,还是儿子聪明。老方你力气大,一会去掐掐看。]
空气沉默了片刻,爸爸无奈叹了口气。
[就算是头牲口都有需要休息的时候,春梅,让孩子歇息一天吧。]
我正诧异于爸爸居然会为我开口辩解。
披着外套的他已经从屋里走了出来。
和我迎面撞上。
他装作没有看见,直直朝前走。
错身离开的时候,我的手里被塞进了一个热乎乎的肉包子。
8
晚上和奶奶分享包子时,她低头笑了:
[这包子是你爸给的吧?]
我狐疑地盯着她,怀疑她怎么会知道。
就听见她继续说:
[这是村口胖子家的包子,吃了几十年我就爱这口味。倒有好些日子没有吃过了。]
[奶,你怨爸爸吗?]
爷爷早死,奶奶独自一人将爸爸拉扯大。
其中的心酸和痛苦只有她与爸爸知道。
可自从姐姐死后,妈妈将我和奶奶视为眼中钉。
平日里没少拿我们出气。
爸爸主动和我们划清界限。
这么多年,一句维护、一个肉包子是他少有的父爱和孝心。
我替奶奶感到不值。
[哪有什么好怨的。奶奶都半截身子入土的人,吃不动也喝不动喽。就是你啊,被我这老太婆给拖累了。]
奶奶心疼地捧着我的脸,感叹我这一年瘦了不少。
还教育我,让我不要挂念她。
找机会就往外走,不要回头,不要再回来。
为自己好好活一回。
可奶奶,我再也没这个机会了。
原以为妈妈一定会跟我算晕倒的这笔账,毕竟她把钱看得这么重要。
谁知第二天一早,她竟然给我拿来一袋干木耳。
[你爸说你贫血才会晕倒,这木耳补血,晚上让你奶给你做。]
我简直被宠若惊。
见我久久不接,妈妈又来了脾气。
[看什么看,一袋木耳而已,你怕我下药啊!不要拉倒!好心当做驴肝肺!]
她气愤得将这袋干木耳扔进垃圾堆里。
便骂骂咧咧地再次关上了门。
可她不知道,我害怕的不是她下药。
而是这泡发的木耳,我当年[吃]得太多。
见到它,总会不由得产生心理反应——想吐。
9
到了饭馆,不等叔叔婶娘吩咐,我就自觉地开始擦桌子、洗菜、扫地。
饭点时,弟弟方杰竟然也来这吃饭。
他带着几个男孩女孩,熟练地点菜。
还特意点了店里最贵的几个菜。
等待的间隙,我听见打扮姣好的女孩向方杰表达着恭喜。
[杰哥,听人说你妈妈托关系给你找了国外的大学,这一去得好几年吧,你可别忘了我们这群同学。]
[嗐,都是我妈的想法,我压根不想去。]
[国外有啥好的,一口鸟语,杰哥估计都呆不习惯。]
[听说去国外读大学要花不少钱,杰哥他妈对他可真好的!我爸早就给我看好了修车的工作,准备让我去当学徒。]
[。。。。。。。。]
说着,他们又开始羡慕起方杰的家庭,有这么关心他未来的爸妈。
殊不知,方杰璀璨光明的未来,是用我的命在铺。
收敛情绪,我将他们点的一桌菜摆好。
女孩突然惊呼一声:
[杰哥不是不吃木耳吗?店家怎么给炒了这个菜。]
方杰耸耸肩却很淡定,将这盘菜推给我。
[没事,我记得我姐姐最爱吃木耳了,特意给她点的。]
[哇,杰哥,你对你姐姐也太好了吧?]
青春期的少男少女十分中二。
夸张地在一旁感动,仿佛方杰递给我的是一碗山珍海味。
我摇头拒绝,表示还有工作要做。
方杰却转头对着忙碌的叔叔说:
[叔,我帮姐姐请个假,和我朋友吃顿饭。一个小时就好。]
对我无比苛责的叔叔乐呵呵地答应了。
方杰用力拉着我坐下,将木耳摆在我跟前。
眼里带着笑意地说:[姐姐,吃啊!这是你最爱吃的木耳。]
这番魔鬼般的样子,跟高中时的模样重合在了一起。
那时候学校的肉菜里,几乎都是大块的肥头。
唯独木耳,总是配着鸡肉炒,是为数不多我喜欢吃的菜品。
这事被方杰知道后,便吆喝着他的朋友,在食堂围着我嘲讽。
我知道他是想激怒我,找机会让妈妈惩罚我。
便没有搭理他。
直到他们没有下限地开启我的黄腔,我才回了句:[方杰,你怎么这么讨人厌!]
后来,方杰的朋友为了替他出气,将我拖进器材室。
拿着一盆泡发的木耳,一掌又一掌得往我嘴里塞。
我被塞得跪地呕吐,他们还骂我恶心。
之后,我再也没有打过木耳炒鸡。
10
[姐,你怎么不吃啊?我知道你一直不喜欢我,觉得是我抢走了妈妈对你的爱。]
方杰垂着脑袋,看上去像是被遗弃的大狗狗。
激得他的同伴纷纷站出来维护他:
[姐姐你也太小肚鸡肠子了吧,有本事你就自己去争夺妈妈的爱啊,干什么欺负杰哥。]
[就是,我要是你妈也不喜欢你这种丧脸鬼。]
呵呵,我一句不说就算欺负方杰了?
那这十八年,方杰对我的伤害又算什么。
我身心疲惫,懒得多跟一群头脑发热的学生去掰扯,便想起身离开。
却被另一个男生按住肩膀:
[走什么啊姐姐,这盘木耳你还没吃呢!]
男生将菜端起,凑我的嘴巴。
我条件反射地就想吐,挣扎间就把这碟菜摔在了地上。
听见动静的婶娘走进,二话没说就给了我一耳光:
[吃个木耳看把你矫情的,出去干了几年活以为自己成了金凤凰是吗?你弟弟一片好心就被你这样糟蹋。]
[婶娘,别怪我姐姐,她估计不是故意的。]
方杰贱兮兮地开口。
婶娘气得脸部扭曲,恶狠狠地说要扣我的钱。
我忍不住,终于爆发。
将身上的围裙一把脱掉,甩在她的脸上。
又抓起地上的木耳菜,塞进措手不及的方杰嘴里。
[我这辈子最恨木耳菜,你这么爱点,就吃个饱吧!]
场面顿时一片混乱。
婶娘反应过来,用她尖锐的指甲划破了我的头皮。
剧烈的疼痛,我估计每个几周这伤没办法好。
而其他的男生和女生趁乱往我身上踢了好几脚。
有人还踢中我的小腹。
带动本就虚弱地子宫痛得纠成了一团。
我脸色惨白、满头大汗地跪倒在地上。
叔叔提着我一只手臂就将我丢出店外,甚至嫌晦气地往我身上吐了口痰:
[明天你不用来了!亏你妈为了你的工作跟我说烂了嘴,你这种女儿根本不值家里人付出一丝半分!]
呵呵,我妈为了我?
估计她又在亲戚面前编排了我的坏话。
以前是冤枉我手脚不干净,后来是乱传我不自爱。
现在估计也没什么好话。
我趁着意识还算清醒,拨通了急救电话。
浑浑噩噩间,我瞧见那张恶心至极的脸蹲在我面前。
施舍般地说:
[方婷,你家里人对你也就这样,不如跟了我。哄得我高兴,至少不用每天挨打不是!]
11
再次醒来,是在医院。
管床的医生见状温柔给我揶紧被子:
[小姑娘,你得通知你爸妈来医院一趟,医院需要跟他们谈谈你身体的小状况了。]
[我没有爸妈,他们早死了。]
医生怜悯的看了我一眼,似乎在斟酌怎么告诉我真相。
我扯出笑容,不在意地说:
[医生,癌症中期我知道的。但我不打算治疗,反正我这命也不值钱,别白费了你们的功夫。]
医生还想再次劝我。
可我连这点叫救护车的钱都得跟朋友去借,又哪来的钱去救自己的命!
躺在病床上休息了一下午,我才找回力气回家。
可刚进门,家里的气氛剑拔弩张。
瞧着很不对劲。
妈妈在客厅中央不停地踱步。
[婷婷回来了!]
见到我,妈妈指着我的鼻子破口大骂:
[死丫头,翅膀硬了是不是不!居然敢偷你弟弟上学的钱!交出来!]
钱?我偷什么钱呢?
我不解的问完。
妈妈的脸被气绿了,蹙着眉头污蔑我是个惯偷。
还说要送我去公安局坐牢。
爸爸眼神里带着谴责,向我伸出手:
[婷婷,玩闹有个限度,把卡交出来,这事我们就当作没发生过!]
我摇摇头:
[我没做过的事情凭什么让我承认,每次丢东西你们就怪在我的头上,那方杰呢?你们盘问过他了吗?]
方杰以前拿家里的钱出去玩,都会撒谎让我背锅。
这次银行卡不见,肯定和他脱不了干系。
但爸妈显然不这么认为。
在他们眼里,方杰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乖。
学生时候包里翻出烟,那是我栽赃陷害他的。
跟小混混打架,那是我故意挑唆的。
家里的电视被砸烂,也是我得了失心疯。
他们嗤笑地指责我:
[方婷你的心怎么这么脏,出了事只会往你弟弟头上安。算了,报警吧!]
正当爸妈准备报警时,方杰慌乱地跑进来。
挂断了他们的电话。
[爸妈,不能报警!]
爸妈一脸不解:
[儿子,没了这笔钱,你就不能出国留学。到时候怎么找到一个好工作。]
方杰眼神闪烁,搅弄着衣摆,佯装好心地表示自己可以不出去留学。
并且我要是因为偷东西坐牢,他以后就没有机会考公。
妈妈一听,表扬他头脑聪明,想得深远。
只有我肯定,银行卡就是方杰拿的。
吃饭的时候,他还在跟朋友抱怨不想去国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