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1 章vi(2 / 2)

凤仪 希昀 5717 字 5个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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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亲临李府的事,毕竟闹得沸沸扬扬,章佩佩义愤填膺来学馆探望她,看着满脸苦笑的凤宁,几度想将章云璧的事告诉她,终是按捺住。

事儿成不了了,不能平添烦恼。

“凤宁,我昨日进宫,吩咐人去上林苑将你的小壮给牵出来了,如今关在我家的马棚,等得空我带你出城去骑马。”她怕凤宁闷坏了,想带凤宁去散心。

凤宁道好,“那卷卷呢,还没消息吗?”

章佩佩晦涩地回她,“被陛下养在养心殿。”

难怪。凤宁不说话了。

十月二十这一日,礼部遣人请凤宁过去一趟,凤宁换上那身绿袍,带着一顶乌纱帽匆匆赶往皇宫,何楚生安排了小内使在正阳门等她,签字画押,将人领进门。

这还是凤宁第一次来到官署区,两侧衙署鳞次栉比,宽敞的御道左右建了一百多间廊房,俗称千步廊,是六部政要当值之所,远远望去,只觉气势恢宏,秩序井然。

礼部衙门就在大明门内东面第一间,凤宁跟着小内使进了礼部大门,穿过左边的游廊,进了后院,最后在一排值房前停下来,小内使引着她在正中一间茶歇室落座,

“何大人让您在此稍候。”

凤宁坐下歇息,有当值的小吏给她奉茶,凤宁端起茶盏慢悠悠喝,窗外日头稀薄,凉风刺骨,凤宁坐了一会儿便觉浑身发冷,问小吏要了一个炉子,恰在这时,厚重的门帘被人掀起,门口一暗,一道魁梧的身影迈了进来。

只见他披着一件兽皮袄子,头戴金冠,衣着繁复鲜丽,看着十分气派。

可人实在称不上这件衣裳,满脸横肉喘着粗气大马金刀在正中的圈椅坐下,大喇喇吩咐小吏上茶搬炉。

凤宁毕竟在御前当过差,识得这身衣裳,正是藩王府邸的世子朝服,对方身份十分不一般,凤宁心存忌惮,连忙避去角落里。

小吏对着来人点头哈腰,“小王爷稍候,这屋子里只有一个手炉,给了这位小大人,您等等,下官再去隔壁借一个来。”

那位小王爷眼神就往凤宁瞟来。

凤宁立即起身无声施礼,将脸埋得很低。

可小王爷还是一眼看到了那张脸。

如玉生华。

明艳不可方物。

年前大晋在西南边境用兵,一战而胜,西南那些吐司藩王被震慑住,前不久蒋文鑫二度回京,这些藩王纷纷许府上的子侄随行,上京纳贡表示臣服。

今日这位便是其中一位王爷的儿子,汉康王府的小王爷。

西南边境常年阴湿闷热,日头极烈,连姑娘也晒得皮肤黝黑,小王爷还是头一回瞧见这么美的男人,那张脸皎洁如玉,毫无瑕疵,白得发光,由此多看了几眼。

今日小王爷来礼部领王府的赏额,得何楚生签字,何楚生去了御前不得空,便在这里候着。

片刻,外头来了一位面色寡淡的青袍官员,他掀帘扫了一眼,目光不曾在小王爷身上停留,落在凤宁身上,慌忙抬手,“小李大人,何大人在等您,快些随我来。”

凤宁早已受不住那小王爷来回打量,迫不及待起身跟了出去。

小王爷见状顿时不干了,起身追出了门,“哎哎哎,何大人既然回来了,怎么还让本世子等着,本世子还有事呢,快些让他来见本世子。”

小吏赶忙上前将人拦住,“小王爷,稍安勿躁,很快就轮到您了。”

小王爷看着凤宁远去的背影,还很纳罕,“他谁呀,还能赶在本王跟前?”

小吏也不知凤宁底细,含糊回道,“小的也不知,恐是有要事吧。”

还真是有紧要之事。

何楚生正在案头翻寻文书,瞥见凤宁进来,连忙摆手,示意旁人出去,将她领至一侧桌案坐下,从兜里掏出一份册子递给她,

“方才边关来了一道急递,其中夹了一册通关的物资名录,用的是蒙语,为人掩人耳目没走兵部的通道,反而随着礼部一些文书送回了京城,原是要请你爹爹译出来,可惜你爹爹如今级别不够,陛下信任您,老夫便请您来通译这本册子,就在这里给老夫译出来。”

何楚生神色凝重,可见这份文书极为紧要。

凤宁二话不说摊开册子,开始逐字翻译。

何楚生交待完,这才得空喝了一口茶,他没告诉凤宁,这里头夹着的可是祈王府与蒙兀往来的证据,除了李凤宁,皇帝不放心任何人通译。

册子并不厚,可里头文字暗藏乾坤,偶尔少一撇,多一捺,混淆干系,凤宁凭着多年学习蒙语的经验,愣是一字一字试图还原本意,就这么耗了足足一日,至傍晚才交差。

何楚生看着疲惫的姑娘,感激涕零。

“老夫着人送姑娘回去。”

方酉时初刻,天色已彻底暗下来,风声呼号,迎面扑过一阵冰渣子,令凤宁打了个寒颤,何楚生安排人用马车送凤宁回学馆,可凤宁不知,有人早早等在宫墙外,看着她的马车进了夷学馆的巷子方离开。

消息禀报小王爷,小王爷暗自发笑,“哟,还以为是个大人物,原来也不过如此。”

这位小王爷素有断袖之好,府上妻妾如云,小倌也不少,十足好色之徒。

入了京就过起纸醉金迷的日子。

可惜锦衣卫把守在学馆,小王爷的人进不去,不敢轻举妄动,一日小王爷在红鹤楼吃席,竟然撞见凤宁出现在对面的铺子,那一瞬眼珠子都亮了。

凤宁虽梳着妇人髻,穿着粗布裙衫,可那张脸,绝无仅有,小王爷一眼认出来。

敢情是位姑娘?

这越发激起小王爷浓厚的兴致。

他常年沉迷于美色,以围猎美人为快,顿时对凤宁便起了猎心。

天子脚下,初来乍到,不敢肆意行事,小王爷静待时机。

裴浚原在宫廷举办了宴席款待这些藩臣,可惜宫廷礼教严谨,这些小祖宗们玩得不尽兴,礼部便奉旨在城隍庙附近的漕河畔再办筵宴,邀请小王爷们吃酒,为彰显盛都富庶繁荣,大晋人才辈出,招京城各乐坊献艺,许各勋贵子弟作陪。

燕承与章云璧均在受邀之列。

宴席摆在漕河边上的摘星楼,十几艘画舫徐徐停在楼前的水面逐一表演。

摘星楼二楼宽敞,当中以珠帘做隔,左面为男席,右面为女席,也有几位郡主进京,欲行联姻之事,礼部请来杨婉和王淑玉帮着招待。

凤宁是被章佩佩和杨玉苏硬生生给拉来的。

“你最近可成了小财迷,整日埋首纸堆,一板一眼,快成女夫子啦啊不对,你就是女夫子。”章佩佩看着笑眯眯的凤宁,绝望地叹气,“银子要挣,吃喝玩乐也不能耽误。”

凤宁执酒与她赔罪,“好好好,我自罚一杯,往后多陪你们出来玩。”

杨玉苏托腮望着流金一般的河面,直摇头,“我最近闷坏了,我娘拘着我不许出门,若不是今日燕承来接我,我还见不着你们呢。”

临近婚期,杨夫人恐女儿坏了规矩,留她在府内绣花。

凤宁笑着掐她一把腰,“怎么样,马上要做新娘子了,忐忑吗?”

杨玉苏哂笑,“愁着呢。往后嫁了人便要相夫教子,侍奉公婆,得多累呀,我忽然觉着凤宁这样,也挺好。”

“是挺好。”凤宁板板正正笑着,昂首挺胸,“无拘无束,自由自在。”

章佩佩正儿八经看着她们俩,“你俩这么说,我可就要退婚了。”

凤宁哭笑不得。

“别闹了。”

阁内摆了十几个火盆,一屋子环肥燕瘦,消停不得,再有隔壁男人们推杯换盏,笑声嘈杂,章佩佩嫌闷,带着凤宁和杨玉苏出来透气,从后廊下了阁楼,沿着侧面小院要去河边散步,树丛后忽然行出来一道身影,“哟,姑娘们这是要去哪儿呀。”

小王爷喝得七荤八素,由两位侍从搀着,迷迷茫茫望着三位姑娘,视线转悠最后堪堪停在凤宁身上,

“小李大人,咱们在礼部见过。”

章佩佩嫌弃他那身酒气,皱着眉将凤宁拉至身后,

从那身绯红织金世子袍,也大约猜出他的身份来。

杨玉苏立在前头替三人给他施礼,

“原来是藩属的小王爷,这厢有礼了。”

小王爷却是摆摆手,“你让开,本王要跟小李大人说话,小李大人,那日在礼部,本王将炉子让给你,你可还没道谢呢。”

这简直是胡搅蛮缠。

章佩佩和杨玉苏回眸惊讶地看着凤宁。

凤宁冷着脸瞥向小王爷,“小王爷怕是喝糊涂了,那炉子本先与了我,何来相让一说。”

小王爷笑了笑,往前来了一步,“小李大人,哦,不对,眼下该唤你李姑娘,李姑娘可曾婚嫁否?小王不才,对姑娘一见钟情,欲聘为妻,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章佩佩扫了一眼他那模样,年纪大约不下三十,满脸横肉,胡子拉碴,可不像个没娶妻的,冷讽道,“是吗?你是聘为妻呢,还是见色起意,想骗了人家给你做妾?”

小王爷被揭穿,顿时恼羞成怒,视线这才移至章佩佩身上,“你是何人,敢在本王跟前造次。”章佩佩可从没怕过谁,扶着腰道,“本姑娘行不改名坐不改姓,章家大小姐章佩佩,你也别在我面前嚣张。”

小王爷还待说什么,两道高大的身影从阁楼快步迈下,一左一右护在姑娘们身侧。

“我说怎么寻不到小王爷,原来您在这吹风呢,宴席还没散,小王爷随在下上去喝酒吧。”章云璧目色冷淡挡在章佩佩跟前,语气温和与他说话。

小王爷逮凤宁逮了许久,压根不给他这个面子,视线依旧越过章云璧的肩头去寻凤宁,

“你们别杵在这里,本王要跟李姑娘说话,上回我在礼部丢了一枚要紧的玉佩,那日坐在茶歇室的仅有李姑娘,寻她问个端地,也无伤大雅吧。”

小王爷实在会找茬,话儿一套一套,明面上叫人挑不出错来。

可燕承却看出他满眼的色心,语气冰冷道,

“还真是抱歉了,李姑娘说她没瞧见那枚玉佩。”

小王爷看得出来燕承是个硬茬,搓了搓手朝着掌心吹了一口酒气,一步又一步逼近燕承,

“哟,很嚣张呀”

他扶着腰几乎要挨到燕承了,眼神轻慢又挑衅,仰望跟前高大的黑衣男子,

“如果本王非说有,”他说这话时,抬了抬手,侯在附近的侍卫立即涌上,将燕承等人围了个正着,“你是不是还要动手?”

他刻意将脸往燕承跟前蹭,一脸任打任骂的样子。

杨玉苏紧张地掌心都在冒汗,她素知燕承性子傲慢,骨子里杀气腾腾,谁也不服,若是一时冲动,落下把柄,可不得了。

这位小王爷毕竟是藩臣,轻易动不得。

“燕承。”她低低唤了一声,拽了拽他的袖子,朝他摇头。

燕承双眸浓烈如墨,阴沉地看着那张欠揍的脸,

“小王爷,我这是在保你的命,你识相就退开,今日什么事都没有。”

小王爷闻言反而大笑一声,他在汉康从来都是无法无天的主,他爹就是汉康的土皇帝,先帝在世鞭长莫及,约束不了他们,他们面上称臣却从不纳贡,甚至还要想法子从大晋捞回去一笔,如今虽被裴浚打服了,可要服也是服金銮殿上那位,眼前这些乳臭未干的世家子弟算哪根葱?

他故意将脸往燕承胸膛一蹭,夸张地哎哟一声,

“撞人是吗?有本事你再打本王一下,本王明日上金銮殿告状去。”

燕承就这么硬生生被他顶了下,怒火如岩浆一般在脑门四窜,双拳捏得飒飒作响,已是在极力忍耐,牵扯藩臣邦交,任何内臣不敢擅自行动,否则以重罪论处。

章云璧看出这位小王爷不简单,沉声喝住他,

“燕承,冷静。”

凤宁生怕燕承为了她闯祸,慌忙出声,“燕公子,你退下来,我与他说明白。”

这时,身后传来一声极淡的轻咳。

而这声轻咳,燕承并不陌生,是锦衣卫指挥使彭瑜。

燕承和章云璧相视一眼,二话不说退开了。

小王爷见他识趣,越发自满,摩拳擦掌看着凤宁,朝她勾勾手,

“来,李姑娘,你来分说明白,咱们俩是怎么回事”

眼前的人次第退去。

进入视线的是一道极为修长的身影,只见他穿着一身玄黑织金长袍,长袍剪裁得体,勾勒出挺拔清峻的身躯,他天生自带贵气,眉眼平静凛然,负手踱步过来。

他的脚步并不快,甚至称得上缓慢,却给人一种腾龙下潜的威势。

小王爷看着他不自禁打了个寒颤。

他在奉天殿面过圣,礼部官员不许他窥测天颜,远远地只瞧见那人头戴冠冕,面庞被二十四旒冕遮住,辨不清眉眼。

所以,他不认识眼前这人。

“你你是谁?”如果说燕承对他还存了几分忌惮,那么这人眼里无情无绪,令他本能生出一线畏惧。

裴浚淡漠地看着他,冷隽面容没有丝毫表情,只朝彭瑜抬起手。

随后小王爷就看到身旁那人递了一把弩机给裴浚,小王爷登时吓出一身冷汗,他狂妄地叫嚣,

“你是何人?你可知我是谁?我告诉你,我是汉康王嫡长子,是陛下亲封的康王世子,你敢对我动手,你阖家不要命了吗?”

树枝无声而动,水面波光粼粼,远处乐妓的吟唱依然婉转。

裴浚却是悠闲地抬起弩机,就这么瞄准了小王爷眉心,他脊梁极是修长,瞄准时微微弯出弧度,可能是面容生的太好,气质也过于清绝,连杀人的动作看起来都是无比优雅。小王爷吸了一口凉气,环眼如豹,他不信这人真敢动手,一旦他在京城出事,他爹保不准要造反,谁担起了这个责任?

就是这股莫大的底气撑着他,让他在裴浚跟前挺直了腰板,

“你有本事冲本王眉心来,本王眨眼算本王输。”

只听见“嘭”的一声,弩机第一下发出虚枪。

小王爷终究是怕死,被这一声吓尿了裤子,双腿打哆嗦跪了下去,他惊魂未定地望着裴浚,

“我就知道你不敢”

“敢”字还没出声,一枚梭镖直直穿他眉心而过,所有嗓音戛然而止,那小王爷睁大眼珠子直挺挺倒了下去。

大约是嫌他死的难看,裴浚嫌弃皱眉,将弩机一把扔给彭瑜。

他实在不习惯有人在他面前这么嚣张地说话,非得虚开一枪把人吓跪,第二枪才实打实要了他的命。

死也得给朕跪着死。

裴浚从来没有亲手杀过人,这是第一回。

没有人值得他亲自动手,除了李凤宁。

随着小王爷被弩机击毙,四周的王府侍卫也均被锦衣卫制服。

燕承看着那不动声色的男人,那神色就仿佛方才喝了杯茶,扔了一块帕子,他在边关素来也以凶悍著称,可裴浚骨子里的狠辣犹在他之上。

不愧是皇帝,够狠,够绝。

他服。

燕承使了个眼色,众人随他退去,小院只剩下李凤宁。

裴浚接过韩玉递来的帕子净了手,漫不经心转过身,就瞧见李凤宁双手绞在一处,眼神偷偷往那具被拖着远去的尸身瞥,眼底惶恐之色未褪。

没出息。裴浚轻嗤一声,将手擦净,再抬眼,就看到李凤宁视线调至他身上,满脸纠结地望着他,他眼梢展平,扬唇一笑,

“想谢朕就直说。”

凤宁闻言俏脸撇开,将嘴咬得严严实实。

那模样与宫里跟他闹脾气时一般无二,娇俏生动。

他还就吃她这套。

裴浚无奈摇摇头,抬手径直将她冰凉的柔荑捞在掌心,牵着她往回走,

见她满脸地不自在,裴浚斜觑着她,

“没有朕的锦衣卫,你以为你的铺子和学馆能开得这么顺利?”

凤宁慢吞吞跟在他身后,竟是哑口无言。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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