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也无法在这个封闭的小房间里坐着,狼狈地逃避,去往医生的葬礼。
周围人站成排,望着医生先生的骨灰盒晃晃悠悠放进坑里,填土,立上石碑,有人摇摇晃晃站不稳,有人咳嗽不停,魔术师这才发现,这个公立墓地周围多了那么多的石碑,仿佛一群群静止的树木。
奇怪的传染病在城里流传开来,不知道谁是源头,总之发现的时候,大批人都有了反应,轻的七窍流血,重的身上长满囊泡后郁郁死去。
幸好王都里还有数量不菲的玩家,提醒元首要把病人隔离,才勉强减缓犯病。
但这样也不能阻止病人增多,为了防止扩散,居里亚斯……封城了。
魔术师不能从居里亚斯离开,而送药的云端也不能从外面进来。
新增客户端迷茫的时候,听见有人说,还是有很多人从居里亚斯里离开,他们拿出大量的钱财,贿赂了封锁城门的守卫,才从这座死气沉沉的王都里逃离。
但是他没有钱,城里也找不到能提供足够金钱的工作。
食物的价格一天天上涨,商队越来越少,集市从下午五点关门,到三点关门,到全天不开,已经变成了常态;人们惊慌失措,聚集在一起组成团体,抢砸城里的面包房和菜摊,仅仅三天,整座城市好像被洗劫过一般,直到驻城的军队掌管了一切。
没有钱,不仅买不起食物,也买不起药,格拉蕾丝没有药物止痛,她会整夜整夜睡不着,睁着眼睛到天亮。
新增客户端离开了医生的葬礼,走进一家当铺。
出来时,他穿着一身朴素的黑袍,当掉了价值不菲附过魔的魔术师黑白格长袍,没有一点留念。接着他一转身,走进药店,果断地拿出卖了职业装备的钱。
格拉蕾丝会康复吗?他不知道。但,起码这是他目前唯一能做的事情。
第114章chapter。113
夜色沉沉,风从遥远的地方刮来,带起街上枯枝落叶一片,魔术师孤独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挂在腰间的武器袋被风吹动,往后扬去。
他绕过庞大的宫殿废墟,回到家里,格拉蕾丝难得精神好些,坐起来在卡牌上画画。卡牌很小,她不得不把眼睛凑到近头才能看得见。
见新增客户端回来,格拉蕾丝露出狡黠的笑容,举起手里的卡牌:“先生,你看这是什么?”
魔术师下意识一摸武器袋,才发现他的扑克牌不在里面,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格拉蕾丝顺走了。
“你也不找个大点的纸画画,”新增客户端吐槽道,“这么丁点大的扑克牌能画多少东西?”
“嘁,你不懂。”女孩扮了个鬼脸,兴致勃勃地展示她下午的成果。
这张是他们刚见面的场景,一个棕黄辫子,红格子裙的小女孩坐在马戏团塑料椅上,周围是模糊的笑闹的观众,马戏团帐篷七彩条纹螺旋向上,顶端落下一束光,穿着黑白格长袍的魔术师跃入光中,长袍猎猎扬起。
新增客户端评价道:“这张挺好,画的我很帅。”
这张是魔术师不情愿给她放兔子的场景,提着魔术帽,满脸的“我今天真高兴”,脚下堆满了兔子海洋,软绵绵,肩膀上趴了一只,头上顶了一只。
新增客户端现在也满脸不情愿:“这张我仿佛像个卖兔子的黑心老板。”
这张是仓库战斗的场景,魔术师身如鬼魅,他绸缎般的长袍从手臂上延展开来,仿佛蝙蝠赖以为生的膜翼,融入黑夜之中。他身前悬浮着无数扑克卡牌,那些可怖的扑克巨人从窄小的卡牌中挣扎而出,带着金黄的假发与制服,长柄武器贯穿整张画面。
“除了我没有脸以外,别的都挺好。”
这张是王都举行冬节马戏花车的场景,红格子裙小女孩蹲在屋顶上,举着甜甜的冰激淋,魔术师站在马戏花车上,一手扶着花车顶端,燃烧着火焰的圆圈顺着风的轨迹扔来,无数白鸽从他手心飞出,翅膀拍打的震动模糊了背景里庞大壮美的居里亚斯宫。
啊,还有一张,是格拉蕾丝给自己画的画像。
她简简单单画了一张小圆脸,两只大眼睛,弯弯翘起的小辫,她可喜欢的红格子裙和尺码过大的羊皮鞋。
没有背景,也没有上色,下面只写了两个单词“我是”。
魔术师心神恍惚,沉默地翻转过来,是一张红心女王牌,那这张牌不言而喻。
我是女王。
我是自己的主宰,我是一个追逐罪犯的冒险家,行走在黎明前的黑暗,徘徊于黑白之间,要画下人性丑恶,也要画下自然壮美。我将用一双记录一切的眼睛,临摹世界上所有充满色彩的景。
“我已经想不起来当时什么场景了,”格拉蕾丝仰躺在床上,凝视着天花板,唇边噙着甜甜的笑意,“冬节当天人太多,所以可能有些地方画不对,先生你担待一些。”
新增客户端沉默片刻,将所有卡牌合拢,注视那些空白的背面染上色彩。
“很棒,”他说道,“你是个很棒的冒险家,也是个很棒的画师。”
“当然啦……诶!!!”格拉蕾丝从床上蹦起来,一把抽过新增客户端手里的扑克牌,“等等!颜料还没干啊啊啊啊!”
于是魔术师差点被愤怒的女孩一顿暴打。
……
魔术师顶着猪头脸出了家门,用高高的魔术礼帽遮住自己的目光,不止一次庆幸格拉蕾丝没有注意到他换了衣服,也没有追问这件事,不然他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