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夏低低地应一声,脱下身上的外套挂好,挽起袖子。突然他停下动作,有些迟疑地询问云端,“你喜欢吃甜品?你想让我给你做吗?”
云端笑眯眯地唔了一声,望着精灵湛蓝的好看的眼瞳,用手肘撑着桌面,一只手托着脸颊:“我可从来不知道夏会做甜品。”
“……”夏难得停顿了好一会儿,才匆匆扭过头,“我看你很喜欢吃丝洛儿做的甜品,所以……”
所以就偷偷地尝试全新的精细领域,或者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悄悄爬起来,带着一身谷物磨出粉末的味道路过云端的房间。
他会悄悄推门而入,站在门框和走廊交错的区域里,看床上人影胸膛起伏。人类在那个时候睡得很熟,漆黑的短发柔软地搭在侧脸,有时候会把自己蜷缩起来,抱着被子。
醒着的人类是镇定而从容的术士,熟练掌握自己的技能,知道自己下一步干什么,该干什么。
而独自处着的人类是心思单纯的富家少爷,就连头发都蓬松到落不上尘埃。
但也有时候床上空荡荡的,斯尔德会在冥冥之中告诉他,作为外地人的云端,暂时地回了自己的家乡,很快就会再次回到瓦卡耐拉。
床头的油灯熄灭,夏手里提着的烛台还在跳动,灿金色的光影落在他的下颌。
“所以就学了怎么做甜品吗?”
云端惊喜地跟着夏进厨房,看他从橱柜里拿出一份倒扣的银餐具,揭开来,赫然是前些天丝洛儿做的蛋糕的翻版。
它看上去不够金黄,也不够蓬松,唯一值得称赞的是点缀在上面的大块果干,足够鲜嫩。
夏端起甜点,喂了云端一口。术士满足地眯起眼睛,背着手嚼嚼嚼,香气顺着口腔,一直蔓延到整条食管,最后鼻尖也落上温柔的触感。
“以后我给你做甜点,”就算他只学会了这么一道,
“你也只吃我做的,”不要再称赞别人的手艺了,
“我会学的更多,做的更好。”
面前精灵温柔地垂着眼睛,他比云端高很多,只能弯腰,落下鼻尖轻盈的一吻。就像一个看不见的伴生精灵挥着漂亮的透明翅膀,在水面上一触即离。
银刀叉滚落,餐桌边缘被勾勒出阳光和金属混合的细白光线。
第95章chapter。94
一支奇特的队伍偷偷越过极西森林边境郁郁葱葱的树林,他们爬上树梢,藏在层叠的枝叶间,透过缝隙,遥望远处那座雪白的大理石城市。
风呼啸着吹过,树叶摆动,露出队伍里或灰白或正常的肤色。
“我们需要越过防守进去,”头戴皮帽的半精灵拿下望远镜——哦,这是东大陆名为人类的种族制造的小玩意儿,“但不能被他们看见,也不能被魔力‘看见’。”
他的同伴低骂一声:“见鬼。”
“当心斯尔德打你。”半精灵撇了撇嘴,从树上滚下去,身手敏捷而矫健,树下队员焦急地仰起头,看他稳稳当当蹭着树皮,一路落在地上。
他站直身体,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说道:“令人难以置信,我那只鸽子到底去哪儿了?”
“它迷路了,真的。”
“滚你妈的,你迷路了她都不会迷路。”
“那就是被人打下来用水煮了吃了……”
同伴挠着后脑勺走回营地,虽然说是营地,但简陋至极,没有寻常概念里的帐篷等野营物品,只有粗糙简陋的手工缝合背包和几包驱虫药粉。
丛林里从来不缺虫子,光是他们上下树的这么一段功夫,背包上就跳了两只一节小拇指骨长度的昆虫。同伴把虫子扫到地上踩死,沮丧地随地坐下来,撑住脸。
他小时候就生活在瓦卡耐拉,跟着习惯了劳苦生活的母亲东奔西走,没有固定的居所。等到他弟弟出生后,他才有机会看看外面的世界,离开了那座雪白的城市。
弟弟被村里同样逃出来的半精灵收留照顾,现在生活的还算不错。
而他身边这位半精灵,是半精灵建城的领导人,他带领全村的半精灵,以及偷偷自我解放的人们,在弗兰克斯山脉上找到过去遗留下的历史城市,正在清理和重新建造。只要再过一段时间,他们所有人就可以搬进城里,拥有高大而结实的城墙。
其他同伴纷纷围过来,他们的情绪可没有这两位半精灵那么稳定,而是难掩激动:“亚西,怎么样?”
“等我冲进城里,就杀光他们!”
被称作亚西,带着皮帽的半精灵一把压住他的脑袋,严肃道:“精灵魔力比你强一百倍,你杀他还是他杀你可不好说。”
年纪尚幼的半精灵握紧拳头,压抑不止自己砰砰跳的心脏。他和父辈被那座城市赶出来,去往周围的卫星城生存,替有外部封地的贵族拉车,勉强抢到一丝生存的机会。
原本以为生活就会这么过下去,直到他们世世代代的筋骨都在这漫长的折磨中消耗殆尽,然后被不太仁慈的雇主抛弃在日结市场。
在他的父亲被马车压死之前,他一直是这么想的。
亚西不太温柔地扯了扯男孩的头发,毛茸茸耳朵后撇,下压。他推开一群围上来的队伍成员,看向那些缩在营地角落里瑟瑟发抖的被奴役的种族。
短尖耳,灰白皮肤,还有沉默寡言与麻木痛苦,构成了他们生存的一部分。当然还有更庞大的体积,那些终于懂得使用自己的头脑而非四肢的巨人直楞楞地站在树林阴影处,似乎仍然不相信,自己从那个吃人的地方跑了出来。
就在昨天,他们收到了来自城内的鸽子信件,告诉他们精灵城内又发生了一场恶性流血事件。
本来这件事应该早点告诉他们,但是由于联络的矮人死无全尸,下一个接手的矮人老是搞不定怎么往鸽子脑袋上套脚环,所以耽搁到现在。
所有的成员都异常愤怒,也意识到角落里那群刚逃离的类人种族是如何被残酷的现实压垮了心智,从瓦卡耐拉里跑出来,迷茫地沿着西南方向寻找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