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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场巨星 紫矜 29898 字 6个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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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亭言轻飘飘道:“这么厉害?”

“是啊是啊,我们组等会儿也想请他过去呢!”

沈亭言身后的学员立刻凑热闹:“靠,那么我们也要请!”

“我们先预约的哦,先来后到!”

“我们离得近啊,就在他们旁边,薛老师过来看一下不就是顺道的事情!”

“擦……”

二十分钟后,薛笑被请到了沈亭言的面前。

彼时,薛笑一头松软的头毛已经被揉得乱七八糟,脸上全是羞耻的绯色。

对上男人那双似笑非笑的眼,薛笑整个人快羞耻炸了。

他郁闷道:“沈老师,怎么连你也掺一脚……”

沈亭言双手环胸,斜靠在墙边,戏谑道:“薛老师不能厚此薄彼吧。”

“薛老师”三个字让薛笑的绯色蔓延到了耳朵上。

明明刚才已经被很多人这样调戏过,可这三个字从沈亭言嘴里吐露出来,薛笑觉得自己的血管都要崩裂了。

他不知道该作何反应,羞耻地瞪了沈亭言一眼。

这一眼带着点小愤懑,水光晃动,眼角染着桃花般的色彩,在灯光之下明艳极了。

沈亭言晃了下神。

薛笑没注意到,小声嘀咕:“就知道欺负我。”

他不太发出这样的抱怨,说起这种话来,语调都是软的。

说完了,便清了清嗓子,好像喉咙有些干涩,可能是刚才和旁边那群人闹过了头。

沈亭言回过神。

他看着薛笑开始四处张望,大概是想找水喝。

虽然脸颊依旧绯红,但神态很正常,在他面前完全没有不自在……好像根本不记得昨晚发生过什么一般。

昨晚发生的……

也有可能是他想太多。

沈亭言心不在焉地想着。

他倾下身,从自己身后拎起一瓶未开封的矿泉水,一边思索。

说到底,昨晚从头到尾这小灯泡连吭声都不曾有过,也就那几个瞬间的反应让他感到了异常。

可那也不过就是几个沉默无声的反应,怎么就能让他想出这么多有的没的来?

沈亭言自哂。

他最近是不是太闲了?

这么想着,他整个人又懒了下来,将水瓶递到薛笑面前晃了晃:“水在这里。”

薛笑连忙接过:“谢谢沈……”

两人的手指蹭过。

是不小心的。

沈亭言将手抽走的瞬间,从手指侧面滑过的触感一路痒进了薛笑的心底。

薛笑的话顿时卡住,微妙地停顿了下,才低声将后半句话说完“……沈老师。”

沈亭言顿了顿。

薛笑低下头,将水换到了左手,右手不自觉垂在身侧,大拇指蹭了蹭食指。

“……”沈亭言下意识觉得刚才手指碰到的地方也有点痒了。

薛笑想起来自己要喝水,连忙拧开瓶盖,仰头急匆匆喝下。

喉结滚动,纤细柔韧的脖颈全都是红的,那糜丽的红一路蔓延至领口内。

沈亭言直起身体,觉得自己的嗓子也莫名开始干涩。

他盯着薛笑,又开始深思。

*

【备采】

深夜,时间已经很晚。

男人进入房间,随手关上门,径直走到椅子前坐下,灯光聚焦在他身上。

化妆师上前开始补妆,他姿态随意优雅地坐着,静静微垂着眼,好似在想别的事情。

几分钟后,简单的补妆结束。

“咳……那么沈老师,我们开始了。今天有点晚,我们随便问几个问题就好。”

男人抬了抬眼:“嗯。”

“沈老师,您这次负责的四个小组要表演的剧目都是围绕‘爱情’这一主题,但您本人从影至今没有拍过一部爱情电影,指导学员时会觉得棘手吗?”

男人淡淡道:“没吃过猪肉,见过猪跑就够了。”

“……咳,那过去为什么没有拍爱情片呢?是没有合适的剧本吗,还是没有兴趣拍?”

“有收到过一些还算不错的剧本,但是暂时没有兴趣。”

“没有兴趣……是指对‘爱情’没有兴趣?”

男人挑起眉梢,似乎已经意识到采访者的小心机:“也、不、是?”

“嗯……您在生活中有过感情经历吗?想必您也知道,因为您一直没有拍过爱情片,您的粉丝们其实一直很好奇这个问题。”

他似笑非笑道:“我还真不知道,这是什么八卦采访节目吗?”

面对着一室的干笑,他的脸上倒是没有浮现出任何不快,片刻后便语气随意道:“没有。”

大概是料到了采访者下一个问题,他瞟过来一眼,道:“不是没有兴趣,只是暂时没遇到有意思的人。”

“至今都没有遇到过??一个都没有?沈老师,可以透露下您喜欢什么类型吗?唔,替粉丝们问的,真的!”

男人脸上就写着一行字:信你们就有鬼了。

“可以就简单说一下,喜欢成熟的?温柔的?”

“干练的?跳脱的?”

他就那样玩味地笑着,似乎想看看他们能绞尽脑汁想出些什么词来。

“幽默的?冷静的?”

“还是热情的?或者,可爱的?”

男人游刃有余的表情忽然出现了一瞬的变化。

“啊,有哪个词让沈老师您在意了!”

他:“……”

“刚才肯定是想到哪个人了吧?是吗是吗?”

他调整了坐姿,凉凉道:“你叫什么名字?”

“呃。”

“老高,你过来。”

人群后传来一道心虚的嗓音:“靠,关我什么事,是他们想问的!”

“我看你们今晚是挺闲,把我叫过来就问这些问题,不如今晚都别睡了?继续去彩排?”

“全体都有,原地解散!赶紧原地解散!”

*

6月22日,《片场巨星》第二轮比赛当天。

录制地点还是在小剧场,因此能容纳的观众数量依旧只在一千人左右。

五十名学员早早化完妆入场。

薛笑在位置上坐下,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屁股刚沾上椅子,摄像大哥好像就平移了过来……

薛笑下意识地后仰身体。

……这对准他的镜头,很有压迫感!

他的身后,常云开始抖腿,嘴里嘀咕着“紧张死我了”。

和第一轮比赛不一样,这次他们十五个剧目将在一天内录制完毕,要从早上八点录到晚上七八点。

比赛顺序是昨晚靠抽签定的,薛笑作为《春园》一组的代表,手气不好不差地抽到了第七组出场,大概就是在上午半场快结束的时候。

等到十五个表演全部结束,晋级到下一轮的学员名单确定,这部分学员还得继续往下录剧目选择环节,说不定得搞到半夜一两点才能睡觉。

为了打好今天这一仗,昨晚所有人都早早躺下,好好休息,力保今天能精神奕奕。

窦鸣剑问薛笑:“今天总没节食了吧?好好吃早饭了没?”

薛笑赶紧点头,乖乖道:“吃啦吃啦,窦哥你放心。”

刚回答完,观众席那边传来了尖叫声。

薛笑转过头去,他猜到肯定是四位导师入席了,然而看到今天的沈亭言时,他还是愣了愣,猛地睁大了眼睛。

今天的沈亭言没有再穿白衬衫,而是穿着一身真丝质地的纯黑色衬衫!

超级……好看!

真丝柔软,这种质地的衣服换成其他任何一个男人穿在身上都会轻易暴露出身材的缺陷,可沈亭言却……太合适太合适了!

高大的身材完全撑起了这件衣服,纯黑将他的冷白肤色衬到像是发着幽光,布料上流转着的光华就和他的气质一样慵懒。

往那椅子上一坐,一靠,这个男人明明什么也没干,但整个人浑身上下就是散发着荷尔蒙,性感极了。

别说观众席,就连学员席也鬼吼尖叫起来。

“靠,沈老师还是第一次穿黑色吧!杀到我了,真的杀到我了!”江莲莲呼吸急促地说。

薛笑脸烫得不行。

是啊,也太好看了吧。

……

沈亭言这两天一直有点心不在焉,全场的尖叫都没把他唤回神,坐下就开始无意识地转笔。

直到身旁的丰纬开玩笑说了句:“沈老师今天太帅了,连那帮学员都这么激动。”

“学员”二字让沈亭言神魂归位。

笔一停,他眸光一转,望向学员席,瞬间对上一对小灯泡。

小灯泡今天直接爆灯。

“……”沈亭言下意识坐直身体,低头看了看自己这身衣服。

喜欢这种路线的?

这种颜色的衬衫他家里倒是还有几件,只是之前一直没穿……

沈亭言猛地刹住自己的思绪。

他放下笔,冷静地想:得醒醒脑子了。

037

沈亭言一脸高贵冷艳地坐在导师席上想了些什么,薛笑完全不知道。

他仗着现场有这么多人,乌压压一片,觉得自己不会被发现,就偷偷摸摸看了沈亭言好一会儿。

直到八点整,录制正式开始,蒋全出现在舞台上,他才依依不舍收回目光。

念完开场词之后,蒋全就开始讲述第二轮比赛的具体规则。

“现在,我们将把邀请卡发到四位导师的手上。”

四名礼仪小姐走上台,站在蒋全的左右两边,微笑将手中15cmx30cm大小的邀请卡竖直展示。

全体学员伸长脖子看。

每张邀请卡上都写着导师的名字,设计简约,无甚特殊,然而就是那普普通通的一张卡,承载着通关到下一轮的希望。

“各十张卡,请四位导师收好,”蒋全示意四位礼仪小姐走向导师席,将邀请卡发放给四位导师,道,“接下来每场表演结束,导师们都可以直接将邀请卡送给自己心仪的学员。邀请卡不需要全部送完,但也请不要忘记,您只有十张卡,请一定要在谨慎考虑过后再发出。”

抽选到一头一尾登场的学员总是最惨的。

早一点登场吧,导师们的手有可能会很松,但也有可能会因为考虑到后面还有大批量的学员而变得特别慎重。

尾巴登场的就更不用说了,到了那个时候,四位导师手上的卡势必已经发得差不多,本身机会就已经变得很渺茫。

所幸的是,常云、江莲莲、赵冬和金宵晨他们手气都还行,出场位置全都是不前不后。

蒋全又道:“另外,今天到场的一千名观众应该都已经在座位上拿到了投票器。今天的每一场表演结束,都请你们投选出自己心仪的学员,一次可以投不止一名学员,你们的投票结果将影响到晋级学员的下一轮剧目选择权!”

这条规则一出,学员席哗然。

这件事他们在今天之前并不知道,他们终于要正式迎来现场观众的检验了!

薛笑听到身旁的窦鸣剑也开始深呼吸,压力逐渐迫近,没几个人能在这种时候不为所动,薛笑自己也握紧拳头,手心沁出了汗水。

“那么,今天的表演即将正式开始,”蒋全意味深长地停顿了下,道,“不知道大家注意到了没,今天我们在舞台的另一边留了一个位置。”

所有人往舞台的左面,也就是学员席的正对面看去。

那里不知何时放了一张椅子,之前还真没人注意到。

“从第二轮比赛开始,每轮比赛我们都将会请到一位特邀点评嘉宾到场观影,请各位用热烈的掌声欢迎今天的到场嘉宾——于山河,于导!”

如雷的掌声在全场响起,一道身影从后台进入现场。

那人年纪在三十多岁,穿着一身正装,站在场边谦逊地朝所有人微鞠一躬,便在特邀嘉宾席上坐下。

薛笑浑身一滞。

他身边的几个伙伴愕然地看向了他,导师席上的沈亭言停顿一秒,忽然回想起了什么,也凝眸看了过来。

掌声停下,蒋全向于山河问好,沈亭言不动声色在导师桌后拿出了手机。

“你请的人?”

第二轮比赛开始会请特邀嘉宾这事他们四个导师早就提前知道了,但之前人选一直没定,沈亭言也不关注这种事情,后来一直没问过老高。

那头,老高很快回来了信息:“玩什么手机,好好录制!”

沈亭言:“?”

老高:“是我请的,你别护崽似的担心薛笑,我就是觉得他不会这么容易被影响才做这个决定的!”

沈亭言盯着这行字。

护崽?什么稀烂用词。

他气笑了声,不阴不阳地回过去一句:“你现在倒是真学会炒作了。”

老高:“我要是还不从这次事情里学会这教训,那我真是白活了!但我就算是炒作也不带恶意的好不好!你可别攻击我,你就等着往下看吧。”

沈亭言放下手机,不自觉又往学员席那里瞥了过去。

然而就如老高所说的那样。

薛笑在看到于山河的最初那一瞬间有些僵硬,片刻后便恢复了镇定。

于山河。

这人当年刚踏入影视圈时就和丰纬一样风光大盛,第一部电影就拿了许多奖项,那时候很多人都以为他会紧随丰纬之后,一路朝着名导之席奔去,不想第二部影片就开始票房扑街,后面的作品更是票房口碑双连扑,最早积攒下来的荣誉丢得一个都没剩。

有人觉得他是第一部影片红了就开始飘了,态度不认真才会落到这种下场,也有人觉得他的第一部影片本身就是个意外,后面的作品才是他的真实水准。

没人知道于山河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沉寂两年之后,他再次出现在大众的眼中,已经变成了古装偶像剧导演,令人大跌眼镜。

这几年来出过还算火的剧,当然也出过烂剧。

《有龙》正是他的作品之一,还未上星播放便遭遇范学翻车。

眼见着辛辛苦苦拍摄的电视剧就要这么还未播便先糊,全网都在吃瓜,没想到节目组竟在这个时候剑走偏锋,请他来做特邀嘉宾,他还答应了。

完全可以想见,这一手操作到时候会在网上引起多大的热度。

尤其是于山河和薛笑之间——

于山河正是当初间接导致薛笑差点卷铺盖从影视城滚回老家的人!

此时此刻,场上不少眼睛在两人之间打转。

于山河从头到尾没往薛笑那里看过去一次,好像不认识薛笑似的。

薛笑也面容沉静,没人能从他的脸上看出什么想法。

……其实是因为薛笑真的什么都没想。

关于之前那件事,他早就想通了。

他当初因为于山河一时的赏识和鼓励心存感激与感动,所以后来才会在遭遇那种事情后感觉被背刺,可说到底,一个导演赏识一个演员就代表他一定会善待这个演员吗?就代表他一定会为这个演员考虑吗?

一个导演赏识一个演员,可以是仰首惊叹于巍峨的雪山,自然也可以是俯首扫过路边一粒长得还算不错的石子。

前者心怀郑重,后者则可有可无。

薛笑看清问题的本质,就把这件事放下了,有时间纠结还不如提升提升演技。

舞台上,蒋全和于山河简单寒暄完,便宣布道:“那么,接下来我们进入到表演环节,有请今天第一组上场表演的学员!”

薛笑立即鼓掌。

导师席上,沈亭言一直在暗暗瞥着他。

那小手鼓得还挺起劲,精神十足,看来是真不在意。

沈亭言微不可见地扬了扬唇,移开了视线。

……然而今天的他注定难以集中注意力。

某个问题已经在他的脑海中盘踞了整整一天半,虽然他觉得自己好像不应该这么在意这件事,可稍一分神,他就会忍不住地去想。

第一组三人剧目开始表演之后,他的目光又开始时不时地往学员席那边飘。

也不知道是高建起不做人还是摄像师不做人,表演一开始,学员席那边其中一个镜头就怼准了薛笑。

薛笑显然知道摄像大哥的目的,十分警惕地绷着一张小脸。

可他看表演向来认真,看着看着表情就绷不住了。

一会儿疑惑,一会儿惊艳,一会儿目瞪口呆,一会儿……再次警惕地绷紧小脸,瞟瞟摄影大哥。

沈亭言的眼中浮现笑意。

第一组学员的指导老师是苏诗锦。

三名学员本身在第一轮里表现一般,甚至有点拉胯,然而经过苏诗锦的严厉调教之后,三个人的能力提升了许多,其中一名学员在爆发戏份当中甚至惊艳四座。

表演结束,全场观众投票,票数暂时隐藏,随后导师开始点评。

苏诗锦自己指导的小组她不好夸得太过分,官若荧和丰纬却毫不保留地表达了自己的赞赏,于山河稍微提了点小意见。

“那么,请问四位导师有想要发邀请卡的吗?”

随着蒋全的问题抛出,全场变得安静,所有人都紧紧盯着导师席。

沈亭言没什么想法。

这三个人虽然演得还不错,但没有让他发卡的冲动。

他只转了圈笔,就又是随意地往下面一扫。

……对上薛笑的眼睛了。

和录制没开始时的状况不太一样,当时导师席这边的灯没打过来,他在暗处,和薛笑对上眼了,后者显然也并不知道。

可如今灯光明晃晃打亮了两边,眼神一接触上,薛笑就愣住。

他没想到沈亭言会忽然看过来,心一跳,连忙挪开了眼。

……沈亭言也立刻转移了视线。

一千多人的场合,隔着遥远距离的两个人表情都有点微妙。

苏诗锦发出一张卡,丰纬发出一张卡。

只有一名学员没有拿到邀请卡,他低下头,失落浮于脸上。

蒋全安慰他道:“也不要伤心,现在没拿到邀请卡不代表已经被淘汰。”

“如果在所有表演结束后,导师的手中还有没发完的邀请卡,且导师本人还有意愿继续发卡,那么到时候我们会将待定的学员再次请回到舞台上!”

那名学员抿紧双唇,点了点头,朝全场深深鞠下一躬。

这之后,第二组要上场的,就是沈亭言的小组了。

丰纬忽然打趣道:“沈老师自己都没演过爱情片,倒是先指导上爱情片了?”

苏诗锦也笑了:“还四组都是爱情片,节目组是故意的吧?”

观众席传来笑声。

很快,大荧幕再次落下,《红酒男女》四个字浮现。

这部片子有点年份,是十分经典的爱情片。

全片没有特别激烈的冲突,台词对话也不多,主要的戏全在肢体接触和眼神上。

男女主演技实在高超,就是这无声胜有声的表演完美诠释出了心动与爱情,直到十年后的现在也经常被津津乐道。

此时此刻,沈亭言冷静地望着四名学员在大荧幕上的表演,审视着自己的指导成果。

指导学员演这部片子十分困难。

不是因为他自己没有恋爱经验,不会指导,而是要让现阶段的这些学员进行充分代入式表演实在太困难。

眼神戏倒也罢,要让男学员像电影中男主角那样,被女主演看一眼就皮肤泛红,真是比登天还难。

沈亭言花了不少功夫,最后总算训成功。

但整个来回折腾的过程里,他还是不经意想到过,让薛笑来演这个男主角说不定还会轻松点。

那小家伙的脸红说来就来,最近甚至有愈演愈烈的趋势,被他盯上一会儿就……

沈亭言刚想要无声地笑,忽然笑意顿在了唇边。

很奇妙的。

——这一瞬间,就像是雾霭被风吹散。

始终盘踞在脑海中的那个问题,和这几天来他亲手指导的剧目,就这样自然而然地通过眼前这巨大的荧幕,撞击在了一起。

如此清晰、如此猛烈地。

撞进了他的视野与脑海。

大荧幕上,女主角轻抚上男主角通红的侧脸。

她喝醉了,微仰着头,鼻尖似有似无地蹭过男主角的鼻尖,嗓音沙哑,如同呢喃。

“……是因为我吧?”

她的手指抚在绯色之上,轻轻的,往下滑去。

所到之处,如花瓣撒下。

一点一点的,粉色覆盖了肤色,渐渐蔓延,渐渐加深。

肉眼可见的变化夸张而又糜丽。

它已经昭示了一切。

她轻轻笑着:“知道你生来害羞,知道你第一次见到我就喜欢我,因为你喜欢我的画,是不是?”

“但是段青,我们最开始认识时……你的身体还没有敏感到这个地步吧?”

“你啊,”她凑到他的耳边,“现在真的还只是普通地、欣赏我画作那样地,喜欢我吗?”

……

舞台下,观众席和学员席发出阵阵吸气声,所有人看得目不转睛,面红耳赤。

薛笑也睁大了眼睛,又害羞……又想看!

看着看着,不知道为什么,他偷偷往导师席瞧了一眼。

就这一眼,他的十指猛地收紧,唰一下回过头,垂下了脑袋。

——怎么又被抓包了!

他懊恼地想。

沈亭言今天为什么一直往这里看?好奇怪呀!

然而更令他羞耻的是,这一次,他能清楚感觉到,沈亭言不仅抓包了他,而且一直没有移开目光。

那道灼人的,存在感极高的视线一直停留在他的身上。

学员席上这么多人,观众席上这么多人,导师席上还有苏老师他们……

大荧幕上,四个学员还在表演。

沈亭言却一直在看着他。

薛笑几乎控制不了自己的生理反应。

他又疑惑,又心慌,整个人都烧了起来。

……

大荧幕上,女主演醉醺醺地笑说:“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我记得你还挺正常的?”

沈亭言将目光从薛笑那通红通红的脖颈上缓缓收回,放下笔,后靠到了椅背上。

第一次真正认识,应该是那一次走廊拐角的偶遇。

彼时青年呆在了原地,虽然不知所措,但情态和粉丝见到偶像无异,还没有那么容易……害羞成现在这幅样子。

女主演:“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沈亭言垂眸。

是啊,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女主演:“从什么时候开始……段先生变成了这样?”

不知道,已经很难去回忆、去捕捉那个准确的时间点。

青年那越来越敏感的反应一点一点融入到了他们相识相熟的过程中,就连沈亭言自己都没察觉到这无声无息的变化。

回过神时,青年望着他的双眼里已经总是含着微漾的水光,luo露在外的皮肤总是红个透顶。

女主演:“自从那次你在我面前表现得奇怪,我就一直在想啊,想啊。我在想,你是喜欢我吗?不是爱画者对崇拜的画家的那种,而是男人对女人的……哈哈,我好像终于得到了答案。”

男主演抓住了她的手:“……那么,你呢?……你心里有我吗?”

心里有他吗?

沈亭言就垂着眼,坐在那里。

摄影师悄悄移动过来,将镜头对准他,他感觉到了,也没有抬起眼。

他静静地想。

他是喜欢薛笑的,挺喜欢。

但应该不是那种喜欢。

他不喜欢男人。

038

小剧场里,小组一个个登场,一个个退下,时间在不知不觉中飞快流逝。

第六组表演结束的时候,蒋全数了一下现在四位导师手上剩下的邀请卡。

“官老师手上还有五张,苏老师和丰导手上各还有七张,沈老师还有八张。”

苏诗锦探出头去对官若荧打趣:“官老师,你这卡发得也太快了吧?”

官若荧也有点郁闷:“可是这次大家真的进步了好多,每一组我都觉得好看,每一组我都想发!”

全场哄笑起来。

官若荧说的是事实。

虽然只培训了短短一个礼拜,可或许是这一礼拜大家都认真投入了,在这次比赛里为了不被淘汰也全力以赴了,不少学员在这一轮里有了飞一般的跨越,目前登台的六组没有一组特别拉胯的。

学员席里有人哀嚎:“老师们慢点发吧,别等我上台都没卡了!”

而且现在已经出现两次同一名学员收到两位老师邀请卡的情况,台上的人是很喜悦,台下的人却是心在滴血。

——那重复给出的卡本来可以是多出来的一次机会啊!

可惜,竞争本就是残酷的,没有怜惜与同情可言。

窦鸣剑按住薛笑的肩膀,对两旁的黄小林和顾领道:“准备好了。”

薛笑沉住气,点点头。

要轮到他们了。

常云、江莲莲、赵冬、金宵晨在他们耳边小声打气。

很快,后台的旋转轨道换景完毕,主持人蒋全道:“接下来,让我们有请第七组,也就是官老师指导的队伍——《春园》小组登场!”

在全场热烈的掌声中,四个人起身,从边缘上台,在蒋全身边站定。

光线直照头顶。

时隔两个礼拜重新登上这个舞台,薛笑觉得这偌大的舞台好像变得熟悉了些,但为他带来的兴奋感没有丝毫的减弱。

他就像上一次那样望向导师席,有那么一瞬间,光太猛烈,他觉得导师席模糊不可见。

自刚才又和沈亭言对视过一次之后,他就没敢再往那儿看了……

他觉得今天的沈亭言有点奇怪,不仅仅是频频投注过来的视线很奇怪,今天这个男人的话也很少,特别沉默。

薛笑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很茫然,此刻他也看不清那个男人脸上的表情。

不过……现在似乎也不是该去想这些问题的时候。

他现在要做的,应该是心无旁骛,把最好的表现呈现出来。

蒋全道:“我们废话不多说,去后台准备吧,五分钟后,大荧幕见!”

薛笑最后看了导师席一眼,收敛了心思,重重点头。

朝导师席和观众席鞠过躬,他和其他三人一起转身走向后面。

……

布景已经几乎准备完毕,工作人员在做最后的收工,来回跑动速度很快。

助演早就在里头等着他们,见他们来,笑着打了声招呼。

黄小林不断深呼吸,饰演八十一岁老人的助演老爷爷打趣道:“这么呼吸也不怕等会儿缺氧啊?”

黄小林苦笑道:“我现在已经缺氧了。”

今天的他妆造很特殊。

穿着一身夹克衫,在早春的气温下还是显得有些单薄。打扮朴素,肤色黄褐,面有沟壑,明明才四十多岁,这妆容看起来却足有五十多。

这是官若荧要求化妆老师特意改动的。

他饰演的这位父亲,俞熊,刚刚失去儿子,刚刚经历过最为痛苦、崩溃的三天,转眼沧桑也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同样改过妆造的还有薛笑。

今天的他穿着一身纯白色毛衣,毛衣被官若荧要求换大了两号,因为必须要显得人很清瘦才行。

说来也是神奇,薛笑以前从来没有减过肥,第一次尝试,效果十分卓越,才一个礼拜就瘦了很多,羡煞了常云这万年掉不下体重的家伙。

此刻被病妆一衬托,那真是憔悴又苍白,充满了易碎感。

窦鸣剑一瞧都说:“啧,今天比赛结束了赶紧吃点好的吧。”

薛笑哭笑不得:“窦哥你放心,我回去一定好好补补。”

顾领则保持着一贯来的话少,沉默地在自己的位置上站好。

场上,工作人员开始倒计时。

四个人正色起来,窦鸣剑低声道:“大家加油,不要想别的,表演好这一场就行。”

薛笑沉下眸色,和黄小林、顾领一起点了点头。

……

导师席上,苏诗锦忽然道:“这一组应该算得上是这一次比赛大家最期待的一组了吧?”

官若荧连连点头:“我指导他们压力超大的!”

丰纬笑呵呵朝观众席扫视一圈:“他们压力更大。”

诚然,《片场巨星》第一期因为掐架事件火爆全网,至今余热可观,可这之后呢?

大家的心里都抱了一个疑问。

撇开那些八卦,争吵,这些学员究竟还能以自己的能力掀起到多大的热度,还是说,第一期上线即巅峰,后面直接查无此节目?

尤其是薛笑,这个处于风暴中心的人会受到最多的审视。

丰纬看了眼于山河,看不清对方是什么表情。

他又看到了沈亭言的身上,探究道:“沈老师今天话特别少啊,薛笑应该也是你特别看好的一个学员吧?”

沈亭言神色淡淡:“我说得多说得少影响他们的最终呈现效果吗?”

丰纬笑笑,意味深长说了句:“沈老师要是哪天谈恋爱了还这幅样子,可是要吃苦头的。”

“……”沈亭言,“丰导今天的话倒是特别多,不过话又说回来,丰导哪天话少了?”

丰纬:“呵呵呵呵。”

沈亭言:“呵。”

两人互相阴阳怪气完,大荧幕上,《春园》二字开始浮现,他们收了声。

一秒后,剧目正式开始。

《春园》的故事发生在早春无比普通的一天。

天气晴好,万里无云。

这对于大部分普通人而言,甚至可以说得上是令人心情非常舒畅的一天。

就在这一天,四个家庭的人在陵园办事厅相遇了。

办事厅。

这地方不大不小,三个开放式柜台都坐着人,均在办理业务,还有零散的七八人在等待叫号。

饰演骆晟的顾领、饰演俞熊的黄小林和饰演他妻子的助演各自坐在等候席的两个角落。

一对灰白发的老年夫妻和饰演卢雨的薛笑则站在墙边看陵园的介绍和俯瞰图。

“小伙子,你们挑了哪个地方的位子啊?”老爷爷随口就聊了起来,“我们之前跟中介去另一个陵园看过,但那个陵园位置也太偏了,开车过去都要好远,我们儿子说还是来这里好,价格贵点就贵点。”

“是啊,”老太太跟上话,“当时那个中介说得毛复杂嘞,什么位置要高不能低,虽然现在的公墓不像老底子那种山上的坟,但也要讲点风水……我是想,现在坟墓卖得这么紧俏,哪里是我们想选什么就能选的噢。”

卢雨站在一旁,一边听一边很安静地笑,笑得两眼弯弯。

他的脸色明显和普通人不一样,苍白中带着一丝青黄,嘴唇干燥,没有丝毫血色。

下巴尖得跟瓜子似的,身上则瘦得风一吹仿佛就要倒。

头上一顶鸭舌帽,但依旧看得出那头上没有一根黑发。

两位老人说着说着就嗓子干涩起来——最开始搭话时以为这年轻人是陪家里人过来为已逝老人挑坟墓的,可这会儿他们还有什么看不明白的,顿时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聊,变得支支吾吾。

卢雨神态自若地开口:“我和我爸没研究过这些诶,这里的工作人员也不会来科普风水这种事情的吧?不然‘风水不好’的位置还怎么卖呀。”

他说话轻声细语,有种空灵感,轻得好像随时能飘飞,那语调却是很轻快。

老夫妻:“是啊,是啊……”

卢雨眼珠子一转,煞有其事道:“不过好歹是以后要住‘一辈子’的地方,仔细挑挑也没错,定了以后就没法搬家了吧,除非以后这整个公墓都要没了——”

他想笑,却笑了没一下就咳了起来。

咳得不严重,苍白的脸倒是因此而浮现出一抹红晕。

老爷爷很紧张:“小伙子你没事吧?要不去坐坐,哎,你不该自己来的啊!”

“不用,我没事,”青年满不在乎地说着,“我躺太久了。”

大荧幕上镜头一转,转换到了办事厅的另一处,等候席。

镜头从侧面打向骆晟。

这个男人穿着一身黑衣,眼袋很重,一双黑眸沉甸甸的,脸色也不太好看。

他的嘴角绷直,给人的感觉非常淡漠。

他正在回复微信。

对方正在惊讶:“你现在在鹿山公墓?”

“是给晓晓买坟墓吗?”

骆晟不疾不徐地打字:“嗯。”

“……也好,两年了,继续把她的骨灰放在殡仪馆那边也不好,你本来可以叫上我一起来么。”

“不用,就问下你今晚有没有空出来吃饭。”

“行啊。”

对方开心道:“你也两年没出来跟我们聚了,是该重新过正常日子了。”

骆晟放下手机。

他看向虚空处,视线沉重而深远,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身后的斜对角处,一对夫妻坐在那边。

俞熊就这么背靠在椅背上,双腿微微岔开,两手捏着那张已经变得皱巴巴的排队序号,搁置在两腿间。

他身边的妻子双腿交叠,左手屈肘抵在扶手上,时不时地擦眼睛,偶尔有吸气与哽咽声传来。

她隐忍着,却忍不住。

而俞熊盯着地面发了会儿呆,就转过头,呆呆看向办事厅门口,那洒进来的一片金光。

……

整个演播厅静悄悄的。

导师席上的四人仰头看着这一组的表演。

短剧对剧情进行了一定的改编,却没有改变原作的拍摄风格。

是在以非常平淡、非常客观的视角,拍摄这在别人眼里看来再普通不过的四个家庭的故事。

年龄超过八十岁,是到了该规划身后事年纪的老夫老妻。

身患重病,没有希望,就这么被定下了死期的卢雨。

妻子跳楼自杀已有两年,迟迟到此刻才来买合葬墓的骆晟。

儿子刚刚出车祸,意外死亡,来为其买墓的俞熊和他的妻子。

丰纬压低声音,对一旁的官若荧道:“薛笑好像瘦了挺多,他平时有这么瘦吗?”

官若荧摇摇头:“他这个礼拜一直吃得很少。”

丰纬有些讶异:“不会搞坏身体吗?”

官若荧道:“我一开始也担心,不过后来看他自己挺有分寸的。”

荧幕上,镜头重新转换到薛笑和老夫老妻那边。

官若荧道:“丰导,您别看他平时这么可可爱爱的,像个小孩子一样,会让人很不放心,其实他真的是一个脑子里对事业规划很清晰的人。什么阶段该豁出去,豁出去到什么程度才不会影响到自己的未来,他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如果是一个已经有名气的艺人来到这个舞台,对方自然不会为了短短几分钟剧目而进行一个礼拜严格的节食。

没必要呀。

一来收效不会很好,二来,这出短剧播出效果再好,对其事业上的助力也非常有限。

因此,没必要认真到这种地步。

可薛笑,包括其余那四十七名学员,他们现在拥有什么?

他们要是还不在这个舞台上努力到极限,等到节目结束,他们又还能剩下什么?

他们身上的“零”标签,注定了他们必须把握住每一次的机会。

与此同时,薛笑却也知道自己绝不能真的搞坏自己的身体。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要是在这个地方就坏了,那么未来就算星途坦荡,他也走不下去。

这种艺人往往很令经纪人放心,敢拼,却又不是没有头脑地乱拼。

丰纬听着官若荧的话,若有所思地点头。

他评价了句:“这一组人状态都很在线。”

官若荧自豪地点点头。

就说黄小林,作为在第一轮里表现不佳的学员,看到他稀里糊涂选中俞熊这个角色的时候,官若荧是真的头疼。

一个二十岁出头的演员去演一个四十多岁中年丧子的男人,很多新生代优秀演员都做不到,这对演技的要求是很高的!

果然,黄小林虽然去努力了,身上却始终存在缺陷,而这种缺陷往往需要人生阅历去弥补,官若荧一直觉得这问题恐怕没法解决了。

却没想到她在外工作两天回来,黄小林身上有了非常大的改变。

此时此刻,荧幕上这个俞熊虽然不至于说完美,却能将人带入戏。

他身上的那种死寂、不甘,那种还未从意外与崩溃中回过神的混乱和压抑,全在他的眼睛里。

然后是顾领——

官若荧最开始为什么说顾领只是表面上在演骆晟,灵魂却不是这个人?

举个最典型的例子吧,骆晟在原作里曾有好几次突然的断话,这个男人说着说着就自顾自停了,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顾领最开始表演这种沉默时,给官若荧的感觉很“空白”,而此刻,他那出神的眼睛里有了东西。

任何观众看到他的双眼,都会知道这个男人,他又陷入到过去的回忆里了。

还有窦鸣剑——

此刻,剧目最初的轻松部分已然过去。

卢雨和老夫妻一边聊一边往等候席那边走。

窦鸣剑饰演的卢雨父亲,也就是卢定华,就是在这个时候抽完烟,从外面走廊进了办事厅。

他抬头看到自己那变得无比瘦弱的儿子时,眼神有一瞬的僵硬。

就好像看几次都不习惯一般。

观众光是看到他的表情,就能想象出曾经的卢雨是多么的健康,有活力,心里也不由为之揪了起来。

而当卢定华听清楚卢雨在和这对老夫妻聊什么时,他的表情开始变得阴翳。

“爸!”卢雨眼睛一亮。

卢定华走过去,装作不经意地问:“在聊什么,这么开心?”

“哦,是关于风水的事。”

导师席上,沈亭言静静看着大荧幕上的剧情进展。

《春园》是他爸亲自出演的电影,他当年自然也独自看过几遍。

原电影从陵园现场看墓挑墓开始讲起,中间穿插四个家庭过去的片段,一路铺垫情绪,直至四个家庭的人都挑完墓,聚集到办事厅里,即将定下合同时,卢定华情绪爆发。

这个父亲已经快疯了。

他再也假装不了正常,假装不了平和。

当他听到卢雨竟然还有心情和别人聊坟墓风水,他开始藏不住自己的崩溃。

一开始是冷笑讽刺现在还有人信风水。

两位老夫妻本身也是没话找话才和卢雨聊起,听卢定华这么讽刺,老人家也有些尴尬,开始打圆场。

可不论他们怎么打圆场,卢定华都会继续寻找到他们话里的错处攻击他们。

卢雨变得笑不下去,他扯了扯卢定华的衣角:“爸,别说了……”

卢定华拿出烟,下一秒就意识到大厅里不能抽,又塞回了裤兜里,他满眼血丝,胡子拉碴,对卢雨冷冷道:“你精神这么好,站这么久都不累?”

卢雨沉默片刻,道:“我之前爬不起来是因为又痛又吐啊。”

治疗的过程与患病一样痛苦,在这之前,卢雨也从未想过停止治疗会是一件这么令人松一口气的事情。

他变得能稍微下一下床,变得稍微能吃下去一点东西了,就算这种轻松是一时的,很快,他就会重新回到床上,越来越虚弱,越来越痛苦,再也无力回转……他依旧庆幸着,在他真正死亡之前,他还能有机会像过去那样,双脚落地,好好走一走。

卢定华盯着他。

他应该是能理解的,他当初亲眼看着卢雨被病痛和药物折磨,如今好歹稍微能有点精神。

这种精神气甚至让他升起过荒谬的希望,好像卢雨能逐渐变得健康起来一样。

可都是假象。

全都是假象。

这就跟回光返照一样。

他几乎能够预感到,他和他老婆今天放任卢雨跟他来这里,到了晚上,这健康的假象就会烟消云散。

最后这段病程会来得迅猛而又强势。

他们今晚就会后悔同意卢雨放弃治疗。

他揣进兜里的手在发抖,嘴唇也变得麻木:“那放弃治疗还是件好事了?”

“……爸,这个问题我们讨论过了吧?”卢雨别开了眼。

老夫妻道:“……还是先让孩子坐坐吧。”

卢定华转向他们:“刚才拉着我儿子聊个不停的是谁啊?”

坐在第二排的骆晟忽然道:“可以麻烦你们声音轻一点吗?”

卢定华反问:“我的声音很响吗?”

“爸……”

嗓音越来越响,情绪越来越激烈,卢定华的爆发就好像一根引子,把所有人都引燃了。

直到卢雨吼出一声:“我不回家!不都说好了不做治疗不做治疗了,就算治疗也没用了,最多就是让我再多活几天,能有几天啊?”

他的嗓音沙哑至极,就好像破了的风箱:“十天还是一个月啊?那个时候我还醒得过来吗?对着一个半死不活的我再坐上一个月就能让你开心了吗?!”

卢定华目眦欲裂,他胸膛剧烈起伏,在所有人的哑然之中,他重重踹了脚一旁的椅子,“哐”的一声,便转身大步大步走向办事厅一旁的隔间。

空气开始变得窒息。

……

观众席上传来了一些吸鼻子的声音。

沈亭言依旧冷静。

窦鸣剑的爆发非常精彩。

跑了这么多年龙套,虽然没演过一个正式的角色,但他的演技已经被自己磨练得非常成熟。

卢定华这个男人出场太过阴郁、冲动,令人心生反感,但这种反感在他将自己的崩溃与无力全部呈现出来时,会转化成感同身受的心碎与难过。

这是一个希望自己儿子回去继续接受治疗,不愿意接受现实,想要垂死挣扎的男人。

演得很好。

和他演对手戏的薛笑也很厉害。

沈亭言不得不承认,当薛笑刚才含着泪嘶吼出那一句话时,他心里……

沈亭言收回搁置在导师台上的手,双手环胸,黑暗处,拇指轻轻摩挲了下食指。

……

思绪停了停,又往下继续。

如果是今天之前的他,薛笑演到这个程度,他就会毫不犹豫地给出一张邀请卡。

这小家伙进步速度惊人,上一场的表演还有诸多问题,这一次却几乎全都解决。

化繁为简,减少了多余却又累赘的设计,剩下的部分演到精准。

虽然情绪爆发还有些欠缺,但以这样的进步速度来看,稍加点拨就能更进一步。

但现在的沈亭言,对于要不要给出这张卡,出现了一丝疑虑。

薛笑喜欢他,他也很喜欢薛笑。

这或许是两人的距离在这大半个月里会以非常快的速度拉近的原因。

当时他并没有想到会造成现在这样的局面。

薛笑当初在简历表“最喜欢的人”一栏坦坦荡荡填了他,沈亭言至今都觉得那应该就是对偶像的喜欢,薛笑根本不是什么“男友粉”。

至于后来的变化……全都无法预料。

于是现在问题也来了。

沈亭言定定地望着荧幕中的青年。

明知道这样的靠近有可能会让两人之间的关系进一步变质,他还要放任吗?

……这对薛笑而言没有好处。

沈亭言开始斟酌。

苏诗锦和官若荧都是不错的老师,丰纬虽然是只老狐狸,很讨人厌,但教学能力……也还行吧。

薛笑这样的表现足以让他们发出邀请卡。

就算不来他这边,那个小家伙在其他任何一个人的指导下都能得到更进一步的成长。

当然,没有拿到他的卡,薛笑可能会有点失望。

但……

思绪戛然而止。

大荧幕中,春风吹落了海棠花花瓣,雪一般飘落。

薛笑在这一幕的表演,这一镜,让沈亭言倏地凝眸。

作者有话说:

二更结束

不知道沈老师会不会被揍,我先把他放平在这里,大家随意(托腮)反正你们不揍沈老师很快也要自打脸了

039

几分钟前。

在卢定华大步大步走向隔间,一边走一边飞快地擦了下眼睛时,许多观众已经屏不住,开始吸鼻子。

办事厅的气氛骤然凝固下来,卢雨僵硬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这是长达十秒钟的静默。

现场却没有任何一个观众分散注意力,他们的情绪被紧紧吊在了这一幕上。

忽然之间,卢雨动了下。

他微驼着背,好像彻底没有力气了一般,拖着脚步,垂着脑袋走到了办事厅外的走廊上。

那瘦弱的,无助的背影让人感到心疼。

……

这是原作中感情交汇最为复杂的一段剧情。

原本形似平行线的四个家庭在这一刻发生了感情上的缠绕。

俞熊自刚才卢定华和卢雨吵起来之后,眼睛就越来越红,在卢雨走出办事厅后,他忽然起身走到了隔间,用办事厅提供的一次性纸杯给卢定华倒了杯水。

然后他在卢定华的身边坐下。

可能他自己也感觉到了冒昧,但他忍不住,他想到了自己和自己的儿子,红着眼睛低声劝:“你怎么能任由那孩子放弃治疗?你会后悔的!”

他想让卢定华趁现在还“来得及”,赶紧把卢雨重新带回医院。

也许有救呢?也许不用失去呢?

而卢定华一直低着头,刚才的暴怒好像泄空了他身体里所有的力气。

过了好半晌,他忽然喃喃道:“我到现在都还记得阿雨出生后,第一次捏住我手指头的那一刻。”

俞熊一僵。

“……是春天,他是3月14号出生的,我跟我老婆说,他就和我们花盆里种的小葱一样有活力,长大后肯定劲儿特足,爱跑爱动。”

“果然,阿雨他初中就进了校篮球队,拿了全市第二名,高中的时候也是,还成了学校里的风云人物,特别出名,老师们也特喜欢他,”卢定华笑了,笑了一瞬,便用力捏紧了拳头,道,“这孩子不爱静,你别看他现在这么文静,其实平时特别爱动,还不听话……”

说到这,卢定华抹了把眼,道:“……已经不是‘平时’了,是‘以前’。”

他骂了句脏话,带着哭声说:“他还有十天过生日。”

俞熊的眼睛变得更红。

他从卢定华身上收回视线。

呆了好久,他说:“那我儿子的生日还有大半年……他生在快过年的时候。”

两位父亲静静坐在隔间的阴影之中。

“年前那次过生日,那小子还带女朋友回来了。”

俞熊的低语显得特别幽寂。

……

另一头,骆晟起身想去外头抽烟。

他听到身后两位老夫妻担心的絮语,走到走廊上就转头往右边一看。

卢雨正蜷缩在墙边。

宽大的毛衣将他罩在底下,二十岁的男生明明个子已经很高,此刻却显得那么小。

他低头抵在自己的膝盖上,不言不语,静得好像没有呼吸了一般。

骆晟犹豫了下,问:“不冷?”

两秒后,卢雨才微微摇了摇头。

顿了顿,骆晟又问:“……是不是要吃药,需要我给你倒杯水吗?”

卢雨这才微微抬起头来,道:“……不用,我直接吞下去了。”

骆晟竟然看出来他正在忍受癌痛,需要吃止痛药。

卢雨有些疑惑地投去视线,似乎想问他是怎么看出来的,骆晟淡淡道:“以前遇到过病友,身体不舒服就把止痛药当糖磕,一点都不遵医嘱。他发作起来的时候和你不一样,不过,也差不多吧。”

“病友”两个字让卢雨惊讶:“你也患癌啦?”

“不是,是另外的毛病……我说的那个人发作的也不是癌痛,是别的。”骆晟含糊了过去。

他不想提自己那一段重度抑郁治疗史,那是一段极其混乱——身体与灵魂同时被搅乱的时光。

“这样啊……”卢雨一边说着,一边捂着自己的腹部。

止痛药似乎并没有起到良好的作用,他的嘴唇白得触目惊心。

可他还是笑着,道:“刚才打扰到你们了,不好意思。”

“没事,”骆晟忽然不想抽烟了,他走到卢雨另一边,和他一样就地坐下,道,“很正常的冲突,你爸没有错,但你也没有错。你的绝症恰恰好是癌症,生病逃不过你爸妈的眼睛,如果是其他毛病,自己做好决定就行了。这个世界上有些事情没法让人理解,但你也不能为此就折磨自己。”

骆晟的话说得过于轻松,卢雨盯着他,问:“你到底是生什么病,也是绝症?”

骆晟笑了下。

卢雨还是看着他:“看你的样子也不像是得绝症啊。”

骆晟:“看你的样子也不像是得绝症了啊。”

卢雨刚笑了一下,忽然伸手撑住地面。

直直地撑住,又改为握拳,身体内如同潮水般缓慢上涨的疼痛让他笑不出来了。

“现在看起来像绝症了。”骆晟道。

“这话说得就不好听了,”卢雨努力地笑着,又忍了会儿疼,轻声道,“能活着还是别找死的好。

骆晟一顿,看向他。

卢雨已经很难保持正常的姿态。

他比刚才蜷缩得更紧了,像是一只蛹,一只正在逐渐干瘪,失去生机的蛹。

他微垂着头,盯着前方那一片灿烂的垂丝海棠花树,道:“活着多好啊,但凡还能有一点点机会,我也想活,再过十天,我可就要过生日了。”

“……我爸妈背着我在偷偷给我准备这最后一次的生日呢,他们以为我不知道,故意瞒着我,怕到时候我病得起都起不来,会不开心。”

卢雨笑着,嘟哝道:“一边准备一边哭,拼命回想以前有什么是我想要他们没给我买的,要趁这一次全部买给我,又怕做得太明显会让我有死到临头的感觉。我从小到大就没见过他们这么畏手畏脚,有点好笑,又有点……”

卢雨停了停。

他的喉结滚动了下,哑声道:“活着……就能好好过生日,好好吃火锅、烤串、麻辣烫,寒暑假了能出去旅游,天南海北哪都能走,玩累了……就回家。”

“活着还能挽回很多事情,篮球打输一场,下次还能赢回来,这次考试失败了,下次还能重考,和爸妈吵架了,明天跟他们撒撒娇就能和好……”

“选择做错了,可以重新选择……”

“……不同的选项,能得到不同的结果。”

然而如今摆在他面前的两个选项,接受治疗或放弃治疗,指向的却只有同一个结果——死亡。

一直注视着他的骆晟眸色微动。

卢雨直直盯着走廊外那灿烂的,生机勃勃的海棠花树。

他那双澄澈的眼睛里有泪在聚集。

或许是因为生理性的痛意,又或许是因为一些别的……

他微垂着脸,那慢慢积蓄起来的泪便悬在了眼球的表面。

摇摇欲坠的,折射着光与花色,那是一道晶莹又璀璨的半弧,晃动着他的恐惧与不甘。

骆晟凝视着这悬而未滴的泪,他在等着这滴泪掉下来……

就如同花瓣坠落,树叶飘零。

这滴泪,也会如同他们的灵魂一样失重,砸落下来吧。

却就在这一瞬间,青年忽然转眸看向他。

他竟笑着,轻易眨碎了满眼的痛楚与脆弱,好声好气地劝:

“真的,能好好活着,就别死了吧。”

……

小剧场演播厅里的哭声开始爆发。

薛笑那滴没有掉下来的泪,和他那句语气轻松的话语让不少观众绷不住了。

镜头给了薛笑一个大特写,他们刚才就这么亲眼看着那滴泪积蓄,半悬,在光线折射下越来越美。

他们就和骆晟一样等着,等着这滴唯美的泪落下来,迎来一场心碎,可这滴泪它最后竟然没掉下来!

它竟然没、掉、下、来!

这下,观众的心理防线直接被打破,他们直接痛哭了!

这场哭戏也太美了吧?!

薛笑是什么神人啊,怎么做到泪都悬成这样了还能控制着不让它掉下来的?

他们要疯了,刚才那一幕能不能倒回去让他们拍下来当个手机壁纸啊?!

薛笑没哭,他们倒是快哭死了!

导师席上,苏诗锦、丰纬,甚至是亲手指导了这一场戏的官若荧都有些震撼于薛笑的现场表现。

于山河则背靠到了椅背上,深深沉默。

脆弱、坚强、不甘、释然在卢雨这个角色身上得到了交融,这一刻,身穿一身柔软白色毛衣的薛笑就像是那纷纷扬扬被吹落的花瓣一样,好像随时会随风而去,让人再也抓不住。

他看起来真的好痛,但他也真的看起来忍得好轻松,他拼命燃烧着最后那一丁点的活力,用那春一般的力量将体内的惊涛骇浪悉数掩藏。

沈亭言忽然有种坐不住的感觉。

明明剧情已经继续往下走了,他的脑子却卡在刚才那一幕上,无法动弹。

他盯着大荧幕中的青年,喉结微微滚动。

这一刻,他有些分不清自己看着的到底是卢雨还是薛笑,那些台词又到底是卢雨说的,还是薛笑说的。

“我思来想去,也想不到解决自己身上这个问题的办法,高考的数学最后一道大题再难,能有人生这道无解题难吗?”

“我就只能希望,希望自己能变成一颗小小的种子,掉进泥土里了,就能重新发芽,以后每年春天,都能和他们重遇。”

这么说着的青年,好像骤然放松了身体。

一片海棠花花瓣随风飘向了他。

他伸出手接住,那花瓣落在了他的掌心。

他凝视着这枚花瓣,对着骆晟笑说:“我这辈子活得这么有活力,变成一棵树了,也能长得那么好看吧?”

……

演播厅已经哭得一片凄惨。

《春园》这出剧目就和原作电影一样,开始得轻松,最后结束得也轻松。

从头到尾的激烈冲突只有中间那一段,后面的,只有两边两对人的谈话。

两位长辈不愿意放手,可这手却终究不得不放,因为生老病死是无法阻碍的生命进程,意外亦是突如其来,无法预料。

俞熊是想进去劝卢定华的,可卢定华其实心里早就清楚,他该让心爱的孩子最后走得轻松一些。

他最后站起来,说:“刚才让你们见笑了。”

“我想着……”他缓缓地说,“还是早点办完这里的事吧,回去给他做一顿他以前最爱吃的酸菜鱼。”

他的放下,让俞熊也放下了。

而骆晟,他已经整整两年感知不到生命与死亡,卢雨的话却重新让他那颗麻木的心感受到了生命的重量。

这份重量让他又回忆起了妻子,回忆得比过去任何一次都要痛楚。

这时候卢雨对他说:“你现在看起来倒有点绝症的样子了。”

骆晟苦笑道:“是绝症。”

“真的没救了?”

“对别人来说可能不是,对我来说,没救了。我试着救过,整整两年,但复发了,”骆晟背靠着墙,捂着自己的胸口,道,“……但还是谢谢你,我很久没有这么清晰地感受过她了。”

“如果我也能变成一粒种子,我希望我能长成一棵玉兰树,白色的那种。她生前最喜欢的就是我们卧室窗外那一棵……”

……

这出剧目的最后,卢雨和骆晟走回到办事厅。

他们抬起头,和坐在等候席上的两位老人一起看向同样出来的俞熊与卢定华。

该活的人好好地活,该放手时好好地放。

从此以后,如同看重死一样看重生,如同平视生一般平视死。

……

剧目彻底结束。

大荧幕升起,薛笑、窦鸣剑、顾领、黄小林走了出来。

四个人的状态很轻松。

他们练习过太多遍,已经能做到完美的入戏出戏,观众们却出不了戏了!

全场的掌声震耳欲聋,四个人看到就连官若荧都在擦眼泪,不由愣了下。

……官若荧不都看他们排练过好多遍了,怎么还看哭了呢!

按照流程,观众们先投票,两分钟投票时间结束,导师点评开始。

丰纬替他们问出那个问题:“官老师,你怎么也哭成了这个样子?”

官若荧小心翼翼擦着泪,怕妆花,哽咽道:“这就跟舞台剧一样,每一遍演出来感觉都不一样!薛笑的哭戏在之前每一次排练的时候都是哭出来的,这次他竟然眼泪没掉下来!”

说起这,薛笑身旁的顾领又眸色深深地看了过去。

这确实是薛笑刚才临时做的改动,他也没有预料到。

那滴泪没落下来,实在是比落下来要唯美得多。

薛笑没想到官若荧哭成这样是因为自己,有些吃惊。

他解释道:“我刚才突然觉得这个地方不哭出来会更好。卢雨在对抗病魔的过程中肯定已经哭过很多次了,他的爸爸妈妈背着他哭的时候,他肯定也哭过很多次……我忽然觉得,到了这个时候,他已经不会轻易哭出来了。”

卢雨是个要强的年轻人,他不希望自己的脆弱被别人看到。

因此当他哭多了,开始有能力承受了,他就会毫不犹豫地忍住。

那一滴欲落未落的泪,薛笑就是这么考虑着来的。

并没有想太多,是当时一刹那的反应,他就选择这么演了。

苏诗锦赞叹道:“你的控制力太好了,哭戏好、控制力强的女演员我见得多,但男演员里你真的是我见过这方面能力最厉害的。刚才我们所有观众的心都跟着你那滴眼泪一晃一晃,结果你把眼泪眨掉了,大家心态也崩了。”

官若荧拼命点头:“还有刚才那个花瓣,那个花瓣排练时也是没有的。”

薛笑腼腆道:“那朵花瓣刚才刚好飘过来,我就伸手接了下,是道具大哥风吹得好。”

全场笑了起来。

说来说去,都是凑巧,但这种巧能被薛笑抓住,那就是他这个人的妙了。

丰纬笑着道:“薛笑你的进步让我有点惊讶,说起来,之前那一个礼拜的课,你是到处听听得最多的吧?”

官若荧和苏诗锦连连点头,认可这一点。

丰纬道:“有些人听课不见得听得懂,也不见得听得进去。但其实比起这两点,愿意听,愿意多听,更重要。再笨的鸟,花在学习上面的时间多了,也总有一天能飞得比别的鸟更高更远,更何况你还不是笨鸟。”

全场又笑了,丰纬笑着道:“只要保持这个学习的心态,保持这种努力和多思考的习惯,你未来的进步会更大的。”

薛笑扬起唇,鞠躬道:“谢谢丰导!”

丰纬还系统性地点评了下另外三人:“黄小林,你要演俞熊我其实是有点疑虑的,因为你第一轮表现一般般,我觉得你驾驭不了这个角色,但你今天演得不错,戏份虽然少,但情绪很对。”

黄小林激动道:“谢谢丰导!”

“窦鸣剑,你太厉害了啊,我都有点纳闷了,你这样的演员怎么会一直在跑龙套的?一直没有经纪公司接触过你吗?”

苏诗锦调侃道:“丰导想签人了?”

丰纬还真在思索:“我自己是没开什么经纪公司,不过我认识的经纪人倒有几个,他这样的演员,就算已经四十五岁了也迟早会火的,这个市场又不是真的被小鲜肉占据了。”

全场哗然,窦鸣剑没想到丰纬会夸他到这种地步,连连道谢。

“还有顾领,你今天演得也很稳,不错的。”丰纬只非常简短地点评了下他。

那之后,苏诗锦和官若荧又是逮着薛笑和窦鸣剑一顿夸,夸到后面,所有人都开始意识到导师席上,只有一个人还在沉默。

蒋全控了下场,道:“沈老师没什么想说的?”

全场静了下来。

薛笑微怔,看向沈亭言。

这一次,舞台上的光没有那么刺眼了,沈亭言就那样静静注视着他。

无声的,笔直的目光让薛笑心一跳。

他有些摸不准沈亭言的反应……

难道这次还是有很多问题吗?薛笑忐忑地想。

沈亭言的沉默让全场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片刻后,这个男人动了动。

他垂眸拨弄了下放在导师桌上的邀请卡,又抬眼对蒋全说:“我没什么好说的——”

“——可以给邀请卡了吗?”

薛笑一懵。

“薛笑。”

这个男人轻轻念着他的名字,拿起邀请卡,站起身。

全场默了默,下一秒,集体欢呼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

沈老师自打脸也要酷酷的(狗头

040

沈亭言突然发卡,其他三个导师被他打得措手不及。

苏诗锦立刻反应过来:“沈老师抢跑啊,蒋全都还没说开始呢,于导这个特邀嘉宾都还没点评呢!”

于山河坐在一旁,笑着挥了挥手,示意他们随意,他什么时候说话都行。

苏诗锦拿卡站起来:“那我也要发,薛笑!”

第二个导师出现了!苏诗锦也要给薛笑发卡!

全场观众都激动了起来。

丰纬第三个慢悠悠站起来:“薛笑我也是要发的。”

官若荧无奈地笑着第四个站起来:“竞争压力也太大了。”

四个导师全部要给薛笑发卡!

他是全场第一人!

学员席震惊,观众席上的尖叫欢呼声则几乎要掀顶。

左右两边的窦鸣剑和黄小林惊喜地拍着薛笑的肩背,替他高兴:“笑,这次发了啊。”

薛笑有点晕晕乎乎。

要说他想不想拿卡……那肯定是想的。

不过一直到刚才为止,他其实都没仔细想过自己能拿几张卡,能拿到哪几个老师的卡。

对他来说,只要能够晋级到下一轮就已经足够,如果能拿到沈亭言的卡,那当然更……

现在这场面,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

蒋全有些犹豫,毕竟按照流程,得等到导师们点评完,于山河也点评完,再发卡,现在这情况……他侧身听了下耳麦。

然后他就道:“导师们既然都迫不及待了,那就等发完卡,我们再请于导发言吧,请于导稍微等待一下。薛笑,现在请上前收下导师们的邀请卡——”

瞬间,全场所有摄像机都对准了薛笑,所有人都期待地注视着他。

薛笑晃了晃神。

这一刻,他迟钝地感受到了一丝热血沸腾的感觉。

心脏开始加速跳动,血液飞速冲刷着血管,手脚又麻又热,神经仿佛也在兴奋地微微震颤。

喉结滚动了下,他定下心,在璀璨的灯光之下,向导师席迈去。

这里的光打得比舞台上还要耀眼一些。

薛笑仰起头,看向官若荧,哑声笑道:“官老师。”

官若荧双手递给他卡,鼓励道:“你这次现场发挥比任何一次彩排都要好,这张卡是你应得的,加油,薛笑。”

设计精美的卡落在了手中。

卡纸看起来轻,拿到手中竟有些沉甸甸,那些微的凉意很快转化成了指间的温热。

薛笑扬起唇,他开心道:“谢谢官老师!”

……又腼腆地到了丰纬那边。

丰纬打趣道:“知道你比较喜欢沈老师,不过选下一轮剧目的时候还是多考虑考虑我的小组吧。”

薛笑:“!”

苏诗锦又炸了:“现在就开始拉票了?这不是晚上选剧目时候的环节吗?!”

丰纬乐呵呵道:“我就说这么一句,苏老师别急啊。”

薛笑忍俊不禁,红着脸道:“谢谢丰导。”

……然后激动地来到沈亭言这边。

沈亭言干脆利落将卡递给他,薛笑收下,脸上是掩不住的开心:“……谢谢沈老师!”

他低头抚过卡片上“沈亭言”三个印字,心里喜滋滋的,沈亭言则隔着一张导师桌,依旧用那种难辨的目光注视着他。

他没有和官若荧、丰纬一样,说一些比赛相关的或是鼓励的话。

而是没头没脑来了句:“薛笑,等会儿午休的时候把妆卸了吧。”

薛笑愣了下,没反应过来:“嗯??”

卸妆?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沈亭言轻声说:“把妆卸了,今天回去开始好好吃饭,别再瘦下去了。”

薛笑怔忪。

舞台上的光很热。

热得他头脑有些发胀,以至于一时有些看不懂沈亭言那双浅色双眸深处的一些东西。

直到苏诗锦问他们悄悄话说完没,薛笑才回过神,往旁边踏出去一步。

然后他想了想,回过身来,捂住领夹麦,对沈亭言小声说:“沈老师,我不是卢雨,没有生病。”

沈亭言眸色变深。

“你放心,回去之后我会好好吃饭的,我胖回来很快的。”

青年表情特真诚,语调充满着乖气,像是知道他在在意什么一般,就这样温柔地安抚着他。

而“胖回来很快”几个字终于让沈亭言笑了。

他笑了,薛笑便也笑了。

沈亭言好像终于轻松了点,双手插裤兜道:“……那就快点把婴儿肥养回来。”

说完这句话,他就扬着唇角懒懒坐下,薛笑眉眼含笑地又看了他两眼,走去苏诗锦那边。

苏诗锦哀叹:“哎,人生中第一次自愿做备胎。”

“……”薛笑,“苏老师,请不要说这种话!!”

薛笑的卡发完了,还要发剩下三个人的,而这一组的战果注定会让剩下那些学员压力暴增。

窦鸣剑拿到了三张卡,其中只有官若荧没发。

她说:“我是想发的,但下一轮我的两组剧目里都没有适合你的角色,哎。”

窦鸣剑打趣道:“没事官老师,你的心意我收到了。”

顾领拿到了三张卡,其中只有沈亭言没发。

这个男人懒洋洋坐在那里,一句屁话都没说……正常情商的人也不会在这种时候cue他。

黄小林也拿到了一张卡,是官若荧的。

这样一来,一个小组就去了十一张卡,剩下的学员议论声阵阵,每个人的神态都肉眼可见地紧张了起来。

可这就是竞争,实力强大的人会得到更多的机会,后面的人必须加足马力,不然一眨眼就会被远远甩在身后。

蒋全到这时候才请于山河发言。

于山河今天的发言一直很端水,不过度批评也不过度赞扬,就跟他这几年的作风一样不温不火。

对于黄小林、窦鸣剑和顾领,他都先提出了一些表演上的小问题,然后再赞扬一番,到了薛笑这里,他忽然沉默两秒。

这微妙的两秒留足了悬念,全场人的眼睛又开始在两人之间滴溜溜打转。

于山河说:“薛笑,你是一个很好的演员。不仅仅是演技,还有对表演、对观众的诚意……我曾经跟你说过,我见过不少像你这样的演员,我当时没跟你说完的话是,他们如今都已经是我请不起的程度了。”

全场讶异。

于山河竟然没有借这个机会搞事炒作,不仅如此,甚至还说出这种近似自嘲的话??

“总有一天,你也会成为那样的演员……你会成为主角。”

语罢,他就放下了话筒。

薛笑很平静。

在全场的掌声之中,他向于山河鞠了一躬。

……

上午的最后一组是江莲莲他们组。

江莲莲是个斗士。

平日里看起来天真烂漫,爱吃瓜没烦恼,好像不是那种十分吃得起苦的人,实则她的性子刚硬极了,韧性十足。

不容易被打倒,不太会气馁,不喜欢认输。

这一个礼拜她蹭课蹭得不比薛笑少,也经常会陷入思考,想不明白的就求助薛笑他们,一点都不会客气。

付出是会有收获的。

这一次舞台上的她,终于演出了活力与灵性。

这个角色不再只有老套的举止与神态,她虽然是大家平时生活中会遇到的那种再平凡不过的人,但她也绝对是这个世界上数十亿独特的人中的其中之一。

她拿到了苏诗锦的邀请卡。

近下午一点,录制暂停,全场休息。

*

学员们赶去食堂吃饭了,工作人员则跟观众一样随便吃了点现场发的盒饭。

某处人少的走廊尽头,窗户开了一条缝,热气悄悄从缝里钻进来。

沈亭言靠在墙边咬着烟,老高在和他解释于山河的事。

“现在这整套工作几乎都是我来负责,我要是让节目的热度现在就下去了,那么没了张路阳,后面还会有王路阳李路阳!”

“我必须得主动点,把事情控制在我能控制的范围内。”

“请于山河我真的是慎重考虑过的,于山河在薛笑当初那件事上做的是不地道,但他这人其实不喜欢作妖,还蛮低调的,事先我也跟他沟通过,不准他利用薛笑和节目搞一些恶意的炒作。”

沈亭言讽笑了声。

“……你这笑的,”老高郁闷道,“我觉得薛笑自己也不见得这么排斥见于山河。”

沈亭言冷言冷语:“那他还要感谢你了?”

老高:“……”

沈亭言提醒他:“悠着点,别一不小心变成你自己都讨厌的那种人。”

“……我不会的,我有分寸。”老高咬牙道。

沈亭言又抽了两口烟,老高瞅着他的脸色,嘟哝道:“我看你今天是心情不好。”

沈亭言斜了他一眼,脸上一行字:哪里看出来的?

“浑身上下,”老高打量他,“你今天整个人就是不对劲。”

沈亭言懒得理他。

就在这个时候,顾领从前面走廊里拐了进来。

他大概是来找厕所的,看到沈亭言和老高时脚步一停,颔首道:“高导,沈老师。”

老高和蔼地打了声招呼。

顾领进了厕所,又出来,全程沈亭言没抬一下眼。

然后顾领走出去没两步,停下,转过身道:“沈老师。”

沈亭言终于抬起眸,淡淡看向他。

顾领亦淡淡地问:“您对我有意见吗?”

老高懵了。

什么情况?怪突然的……

沈亭言不咸不淡道:“为什么这么问?”

顾领沉默。

沈亭言挑唇道:“因为我没给你卡?”

顾领蹙眉:“不是。”

顿了顿,他又问:“不过既然你提起了,我可以问一下我的表演到底哪里有问题吗?”

瞬间就从“您”变成了“你”。

沈亭言嗤笑一声。

他轻吐出一口烟,道:“既然问了这个问题,那代表你自己也感觉到了吧。”

今天除了于山河,几乎没有人提到过顾领身上的问题。

就连于山河,提出的意见也不过就是些不痛不痒的话。

可落到顾领身上的夸赞呢?

也很少。

今天几乎所有人的关注点都在窦鸣剑和薛笑身上,诚然有这两人戏份最多的原因,然而顾领被提及的比黄小林还少,这已经证明了一些问题。

没提起,可能是他们也没看出来问题在哪里。

可能就是觉得,好像还不错,但又好像少了点什么。

但总体来讲,还算ok,发挥挺稳定。

于是除了沈亭言,其他三个人都发了卡,想要争取顾领这员大将。

此时此刻,顾领的沉默意味着沈亭言没有猜错。

他自己也感觉到导师们的反馈有些不对劲,可他自己并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沈亭言吸了口烟,在顾领和身旁老高的注视之中,道:“但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顾领微愣。

老高正准备洗耳恭听呢,没想到沈亭言来这么句话,人都傻了:“……不是,你在卖什么关子?你是导师,你醒醒。”

沈亭言:“现在又不是录制时间,当场不问,过时不候,你自己去悟吧。”

老高:“???”

顾领冷下脸:“哦。”

他转身就走。

老高:“诶沈亭言你有什么毛病,稍微指点两下能怎么样,我看你今天是真不对劲,你——”

老高话还没说完,前方小灯泡又忽然出现!

薛笑自从上午拿到四个导师的邀请卡之后就一直很兴奋,回去吃了饭卸了妆就立刻跑回小剧场,精力十足地在走廊里绕啊绕的。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绕什么,可能就是想发泄下自己体内找不到出口的精力。

遇到沈亭言完全是意外之喜!

他想也没想地就走了进来,脚步轻快极了,老高看见他,只能闭嘴。

而薛笑张开嘴还没说出一个字,吸了口气就被烟呛到。

沈亭言马上捻了烟,拉开窗户,热气狂涌进来,吹散了一走廊的烟气。

他蹙眉问:“感冒了?”

“没有,就是刚才跟窦哥演对手戏的时候台词吼得用力了点,伤到了嗓子,晚上吃点喉片就好了。”薛笑清了清嗓子,不在意地走上前来。

这会儿他已经卸完妆,摘了发套,又变成了面色红润的模样。

虽然一头黑发被发套搞得乱糟糟的,但看起来反倒很有活力,发尾一晃一晃的,可爱极了。

走到沈亭言跟前了,便双手背在身后甜甜地笑:“沈老师,我现在这样看起来就好多了吧?没有病恹恹的感觉了?”

沈亭言勾唇笑了起来:“嗯,中午好好吃饭了没?”

“吃了吃了。”

薛笑的心里甜滋滋的。

中午的时候他思来想去,觉得沈亭言会这样担心他,应该是代表他这次演得还挺不错吧?因为看起来太像重病的病人了,所以才会担心,不正是这样吗?

这比数百句直白的夸赞还要让他高兴。

老高也道:“好好把肉补回来吧,你今天演得我都有点担心你了,挺厉害啊,拿了四张邀请卡现在挺高兴的吧?”

薛笑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诚实地笑着点了点头。

真的是高兴极了!

他找沈亭言没什么事,聊了没两句就想起刚才看到的顾领的背影,也是随口一张,道:“对了……沈老师。”

沈亭言懒懒地应:“嗯?”

“有件事我……有点想问,”薛笑很少这么冒昧,踌躇片刻,小声道,“我能不能问下,你为什么没给顾领邀请卡啊?”

沈亭言一顿。

老高剧烈咳嗽起来。

一个走了一个又来??

沈亭言眯起眼:“怎么,他让你帮他问的?你们刚才一前一后的还对上脑电波了?”

薛笑连忙摇摇头:“不是,是我自己想问的,顾领刚才也问了??”

其实薛笑刚才在舞台上的时候就有疑问了。

在第一轮比赛里,沈亭言明显对顾领另眼相待,薛笑一直以为沈亭言应该挺看好顾领的……结果这次竟然只有他一个人没给顾领邀请卡。

薛笑对顾领早就没了那些小嫉妒小羡慕,只是单纯从学生的角度出发,有些纳闷是为什么。

他觉得顾领这次演得还挺好的啊。

他迟疑道:“如果不方便说的话就算了,当我没问。”

沈亭言突然就又有点想抽烟。

但他忍住了,盯着薛笑,似漫不经心地问:“为什么想知道?”

薛笑老实道:“我觉得他演得挺好的……”

沈亭言脸色开始不爽:“有吗?”

薛笑小心翼翼地觑他:……没有吗?

老高咳完了就幸灾乐祸,故意道:“我也觉得顾领今天演挺好的,我也想知道你不给卡的理由。”

沈亭言冷笑道:“这都看不出来,你们真需要点眼药水了。”

“?”老高,“怎么还攻击起来了,好好说话!”

薛笑一噎,羞愧地垂下了脑袋。

是他眼睛太钝了吗……

沈亭言眸色沉了下来。

今天真是被老高说对了,他浑身上下都不对劲。

最开始是满脑子盘旋着这家伙是不是喜欢上他了这个问题,探究到都没心思去关注其他事情的地步。

结果明明已经得出了答案,理清了思路,他整个人还是不正常。

就像是现在。

他心里非常不痛快。

薛笑替顾领说话,他不痛快,薛笑被他一句话凶到了蔫了,他也不痛快。

沈亭言有种一口气吐不出来又憋不回去的感觉,活到现在就没这么难受过。

他就这么盯了薛笑的发旋片刻,语气很生硬地说:“是最后一段戏份的问题。”

薛笑咻一下抬起了脑袋,两只大眼睛扑闪着疑惑与求知。

沈亭言:“……”

他冷冷道:“他自己跳戏了他没发现。”

在演走廊上那一段戏的时候,顾领最后看的是卢雨吗?

根本不是。

骆晟看卢雨才不会用那种眼神。

当时,那个人分明是在用自己的眼神看薛笑。

荒谬的是,他竟然自己都没发现。

那他沈亭言又为什么要提醒他,点醒他?他堂堂一个导师难道还要助力学员搞寝室恋爱吗?

薛笑听着沈亭言的解释,好像懂了,好像又还没懂。

他嘴巴一张还想问,就被沈亭言无情打断:“剩下的自己去想,不准再来问我,也别来跟我说他平时演技怎么样,平时演得再好上了舞台演崩了就是白搭。”

“……哦,”薛笑讪讪,他鼓起勇气问,“沈老师,你今天是不是心情不好啊?”

“呵,我心情好得不得了。”

“……”

“你现在再替顾领说一句话,我心情会更好。”

“…………”

薛笑什么都不懂,但他的雷达非常敏锐!

他立即乖乖道:“好的沈老师,那我不打扰你们休息啦!”

“?”沈亭言语气危险,“就这么走了?”

薛笑茫然:“沈老师你还有事吗??”

沈亭言又把烟摸了出来,但他又忍住了!

他磨牙道:“……没了,你去休息吧。”

“哦哦,好!”小灯泡乖乖退场,只是退场之前纠结了下,关心道,“沈老师,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要开心起来呀。”

沈亭言这次直接把烟放进了嘴里,黑着脸道:“你还是赶紧走吧。”

小灯泡忧心忡忡地走了。

沈亭言盯着他的背影消失的方向,盯着盯着,把烟点燃,忽然道:“高建起。”

老高一惊:“干嘛叫我全名?”

沈亭言:“……一惊一乍干什么,名字不就是用来让人叫的?”

老高抹了把汗:“你每次叫我全名就没好话,我这都是被你搞出来的心理阴影,条件反射!”

沈亭言无语。

他咬了咬烟尾,垂眸,问:“……你觉得我看起来像gay吗?”

老高又一脸震惊。

沈亭言烦躁地打断他:“别问我为什么这么问,也别问我发生了什么,就说你的看法,你觉得我看起来像吗?”

老高憋了半天,摇摇头:“不像。”

沈亭言还没来得及说话,老高就丢出了后半段。

“——那我小学对门的大哥壮得跟头牛似的看起来比你还直呢,二十多年后的现在还不是穿起女装遍地寻1了,gay不gay这事特么是我能用肉眼看出来的吗?!”

沈亭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