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降临暗色如潮水一般朝着大庸城涌来,一口一口吞噬掉光亮。
这些日子朝局不稳,本就走了一些人,空了好些铺子。虽然新帝登基暂时稳住了一些人心,但京城的颓势还是十分明显。原本每到晚上,长街两边都会灯笼高悬,各个酒楼和瓦舍勾栏灯火通明,莺歌燕舞,但现在站在街头,只见两边店铺稀稀拉拉地立着几盏昏黄的灯笼,门可罗雀。
西市东头是胡人和外族人最爱聚集的场所,又被称为胡巷。这些外族来的商人最爱打架斗狠,又十分团结,所以这条巷子里没有大庸人居住。
最近接连起了几场变动,胡商大都回乡了,留在京中的胡商也都想方设法搬去了大庸百姓聚集的地方,因而胡巷变成了一条空巷,就连看门狗都牵走了,静得连片树叶掉在地上都听得到。
眼看整条巷被夜色浸透,几个男人鬼鬼祟祟地出现了,他们摸到了一堵矮墙,警惕地往四周看了一圈,轻轻地叩了两下门。
门里静静的,无人回应。但他们也不急,后背紧贴着墙站着,几乎与夜色融为了一体。
就这么等了一会儿,突然寂静的小巷子里刮起了风,那风卷起几片落叶飘飘摇摇地落在他们脚边。靠近门的黑衣人捡起了叶子,又往四周看了看,埋头把叶子卷成了细卷。只见双手在院门上摸索了几下,再把叶子卷成的细卷塞到门锁里,只听得啪嗒一声,再轻轻推门,那门就打开了。可是这门开得有趣,只是左边半扇开了半人高的门,得猫着腰钻进去!
几人猫起腰陆续钻了进去,最后一个人进去后,又转过身来,朝着外面警惕地看了一眼,这才轻轻地关上了门。
在巷子对面的一个屋顶上,有两个黑衣人正举着望远筒盯着方才那伙男人,直到他们进去了,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身形灵巧地跳下了屋顶,朝着院中一间漆黑的房间跑去。
房间的门窗被黑布牢牢地遮着,里面点着一盏油灯,灯火昏暗,在外面竟看不到半点亮光。桌前放着一展屏风,桌前围坐着三个中年男人,都披着黑斗篷。
坐在右首侧的赫然是陆相,而左侧的是从白潭城来的两名谋士。桌上摆着好几张图纸,不仅有轮椅的,还有千箭车的。在桌子边还有一堆拆开的木头,一些用过的箭支。
“陆相,二位大人,刚刚又来了四个,看姿势都像是没有手的。那院门上有机关,属下看到他们用树叶打开的机关。”
“陆兄,只要把这些溪山匠带去白潭城,那就能复原千箭车。”一名谋士眼中闪过兴奋的光,压低声音说道:“否则我们只带着这堆木头回去,齐王殿下也不会满意。”
“可是殿下的意思是,这些溪山匠若不肯主动投靠,杀无赦。”陆相神情阴鸷地说道:“抓他们容易,可是,你们不要小看裴琰和李慕憬,这很有可能是个陷阱。之前抓的那个溪山老头,虽被齐霁风说服,愿意站出来,可是他还是跑了,不愿意与齐霁风一同前往白潭城。那老头若不出现,巷子里的溪山匠很有可能就是假的。”
“陆兄,这也不是绝对的吧。”另一名谋士拧起了眉,不悦地说道:“那老头贪生怕死,没有眼光罢了。我们只需把这些溪山匠带回去,齐王必会重重有赏。”
陆相双手揣进袖中,紧紧地合上了眼睛。他半晌不语,那两名谋士互相看了看,也只能忍耐着等他下决心。
油灯灯芯跳了又跳,竟还跳出了双芯火光,噼哩啪啦地响。谋士等不下去了,指着油灯说道:“陆兄你看,这中吉兆。”
“不行,这一定是陷阱。”陆相猛地睁开眼睛,断然说道:“传本相之令,所有人撤下来,不准靠近胡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