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嬷嬷说到痛处,埋首嗷嗷哭:“崔大人刚死,土匪就冲进县衙,烧杀抢掠,他们毁了县衙,又来祸害镇子。
镇上的男丁,无论老幼,全部被杀,剩下的妇孺,除了一些有姿色的能活,其余的,都被杀死了。
如果崔大人还活着,土匪怎么敢——呜呜呜……”
“崔从之怎么谋逆了?”
“崔大人没有谋逆,是朝廷说他谋逆。”
溶月听得糊涂,影青悄然上前,低声解释:“回宁姑娘,崔大人的妻姓俞,是前卫尉府的旁亲。
俞家谋逆,被判株连九族,崔大人的正妻姓俞,也在九族之列,所以一道被以谋逆罪,诛杀了。”
“天子杀了崔行之,没差人来接任县令吗?”
“差了。
但新县令未到黄石镇,先被土匪杀了,后一任县令听闻此事,怕得躲进了隔壁乡镇,不敢入镇。”
“荒唐!”
影青沉默半晌,面无表情地回:“宁姑娘不必生气,诸如黄石镇这样的地方,附近还有好几个。”
“……”
江家是三朝元老,朱、庞、俞等人家全是重臣,他们的亲眷遍布各地,天子这一杀,杀去半壁臣属。
离开金陵的一路上,她没少看到冤者诉告衙门,公堂却空空,她也看到城池混乱,人人自危,她还看到昏官当道,却无人管束。
而造成这一切的,是她。
不久之前,她路过的茶寮里,有人曾高谈阔论,骂她为了一己之私,坑害忠良,祸南唐殃百姓。
江相宜说,早晚有一日,她会因为杀了江家,被南唐百姓唾骂祸国殃民,没想到,这话应得如此之快。
“影青,放了她们。”
“是。”
影卫收了长刀,姑娘们却立在原地,一动不动,过了好一会儿,一个姑娘突然哭着扑到溶月脚边:
“求姑娘救救奴家。”
“我让人送你回家。”
“奴家随兄长去投亲,可亲眷不肯收留,回来路过黄石镇,阿兄又被土匪杀了,奴家无处可去。”
话音未落,姑娘们全扑了过来:“奴家也无处可去,求姑娘救命。”
她无依无靠,如何成为她人倚靠?她该立刻拒绝,拂袖而去,可狠话含在唇间,如何说不出口。
“先把这里收拾了吧。”
“是——”
姑娘们一扫颓丧,跟在崔婆子身后,依影卫的指示,开始清扫街道,王夫人略略犹豫,悄声问:
“月儿,你真要带着她们?”
她兜里有一百万两银子,养活几十姑娘不是问题,如今又有许多影卫相护,她定能安然到清河。
等等——
许多影卫?
溶月心头陡然一惊,转头问影青:“你们来了多少人?”
“两百九十九。”
影卫共计三百,影青带来了两百九十九,那秦长风身边不就只剩下一人?一个人,能护住什么?
“你家主子疯了吗?难道他不知道——”
“主子知道。”
“知道?”
“主子说,他孑然一身,身无长物,卑职们跟着他必死,不如跟着姑娘,还能护姑娘一世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