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为何要求娶公主?
宋今纾微微一滞,手停在了半空。
萧云湛又将葫芦轻轻抬了抬,“公主,臣手都要酸了。”
语气戏谑,倒是惹得在场不少丫鬟红了脸。
宋今纾这才回过神来,接过了那瓣葫芦。
两个人的脸就这么越凑越近。宋今纾可以清楚地看到萧云湛脸上的每一处肌肤。
空气似乎也凝固住了,气氛变得暧昧不明,一股灼热从二人中间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缝隙中升腾。男人的气息混合着酒的气味,让宋今纾感到陌生。
她不合时宜地感叹萧云湛的睫毛生得十分不错,又长又密,像羽毛,又像狼毫。
萧云湛没有看她,眼眸始终低垂,专心地看着手中的物什。见他已经快要喝完,宋今纾连忙也抬起葫芦一饮而尽。
真苦。
这是宋今纾唯一的念头。
她从未喝过这种又苦又涩的酒,和之前自己在宫里酿过的果酒都不一样,想来这就是教习嬷嬷说的同甘共苦吧。
宋今纾皱着眉头放下葫芦,立马有人上前将葫芦接过,将两瓣合上,再用那根红线从中间系好。寓意永结同心,白头偕老。
约摸过了一刻钟,仪式总算完毕。萧云湛要出去应酬,宋今纾被带着去梳洗换衣。
“公主,驸马爷这一出去定要许久才能回来,您快些吃点东西吧。”钟灵和毓秀拿着几碟点心进来,规规矩矩地布在了桌上。
宋今纾也不拒绝,自己也确实饿了。方才又空腹喝了酒,现下胃中十分不适,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翻腾一般。
她不说话,静静吃着东西。
此刻宋今纾端端正正坐在桌边,端庄温婉,换上雪白的寝衣后更加衬得肌肤凝脂若雪,也不知是绸缎更白还是皮肤更白。纤细的手腕时不时露出,手指如葱根细长,连指甲都是完美的圆盖。
再一看脸,卸妆之后方才懂得“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琢”的妙境,无需雕琢,自有一番风情。加上如墨青丝垂在身后,黑与白的碰撞更给宋今纾增添了如画中人的神韵,多看一眼仿佛都是一种亵渎。
钟灵毓秀两人似看呆了一般,站在宋今纾旁边,眼睛却好像粘在了宋今纾身上,再不曾移开一分。
“看什么呢?你们也饿了?要不一起来用点吧。”宋今纾没有转头,但是感受到了自己身旁两道灼灼的目光,实在无法忽视。
“奴婢不饿,只是觉得公主太好看了!建邺,哦不,整个大梁都找不出比公主还好看的人儿了!”毓秀笑得灿烂。
“就是呢!公主貌若天仙,驸马娶了您,简直是天大的福气!”
宋今纾轻笑了一声,依旧有条不紊地尝着点心,“不过是妆容点缀罢了。一个人若只有皮囊而无他物,也终究是池中物。”
宋今纾向来对外貌不甚在意。人贵在内不在外,纵绝世无双,若内里腐烂不堪,也不过是金玉在外败絮其中罢了。
钟灵和毓秀对视了一眼,心照不宣。
自家公主哪里都好,就是性子淡了些,也很少顺着别人夸奖自己的话说。
没吃多少,宋今纾觉着有些甜腻,也没有再吃的打算,于是漱完口慢悠悠喝起了茶。
约摸半个时辰以后,有丫鬟来通报,说驸马今日睡在书房,请公主早些安置。
这下屋里三个人都有些愣住。
宋今纾其实到觉得没什么,萧云湛来不来好像对自己没什么区别,左右不过是身旁多一个人睡觉罢了。教习嬷嬷只教了她婚礼的流程以及一些基本的礼仪,其余什么也没告诉,于是宋今纾想当然地认为这婚已然是结完了。
但是钟灵毓秀哪里会不知道个中关键。新婚之夜驸马留宿书房,传出去让公主的名声怎么办!这不是要建邺的人看笑话吗?可看公主现在这幅不冷不热的表情,自己定是不在意的,这下……
“公主,要不奴婢去请驸马……”钟灵犹豫着开口。
“无妨,你们下去吧。”宋今纾颇不在意地挥挥手,自己径直走向床边,竟是打算就这么睡下了。
但钟灵和毓秀不敢违抗宋今纾的命令,只好行了礼之后默默退下。
另一边的萧云湛应酬完后回到了书房,此刻他已经换下了大红的喜服,一袭白色云锦长衫松松垮垮的套在身上,随意的斜靠在榻上,一只腿曲起,上面懒懒地搭着一只手,有一搭没一搭扣着膝盖。另一只手撑着脑袋,像是已经熟睡,整个人显得很是慵懒。一头乌发用一根红色发带绑起,与白衣莫名相称,那双桃花眼轻轻闭着,浑身透露出冷清又疏离的气质。
门被人叩响。他淡淡出声,让人进来。
“主子,雍州那边来消息了。”一名侍卫打扮模样的人走了进来,将信递给萧云湛。
萧云湛双眸睁开,头一丝不动,只将原先撑着脑袋的那只手伸了过去将信接过,快速扫过信件,眉间渐渐皱成一团。
终于有了动作,萧云湛坐起身,将那封信缓缓丢在地上,一丝声音也没发出。
那侍卫开始变得战战兢兢,萧云湛即使什么也没说,但浑身已经散发出寒气,漫不经心地转动着食指上的大红扳指。整间屋子的温度瞬间降了下来,侍卫头更低了,生怕面前的人将怒火烧到自己身上。
“我从不养废物。”萧云湛终于出声,但声音缥缈,像是从千里之外顺着风传来,吓得侍卫一抖,险些朝后退去。
“主子,虽然东西没取到,但是我们的人已经拿到了雍州的城防图。”侍卫大气不敢出,生生忍住惧意,鼓起勇气开口。
闻及此,萧云湛稍微和缓了神色,“两月为期,王昌再拿不到,叫他提头来见。”侍卫如蒙大赦,连忙弯腰称是,唯唯诺诺地退下了。关上门的同时,他突然扫到了那件被萧云湛随意扔到屏风旁的喜服,微微怔了怔,方才关上门离开。
自家主子的谋算他是知道的,主子求娶公主的个中缘由他也再清楚不过。他无法对那个公主升起好感,只求她能安安分分,不要碍了自家主子的事才好。
萧云湛转身向书架走去,目光落到了屏风旁的喜服,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那个女人……模样倒是不俗。他嘴角微勾,瞬即恢复如常。
可惜她是皇家女。
萧云湛轻呵了一声,眼中闪过狠厉,将喜服拿起随意扔在了屋内的箱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