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烫的吻到底是没能够真正落下来。
卫司渊耐着性子没有直接吻上去, 灼热的目光注视着方舒窈。
本是要等待她的回答,门外忽然传来的声响却打破了这将要越发浓郁的氛围。
书房主厅内,上座的男人明显阴沉着一张脸, 但却无人在意他的阴郁。
“我母亲便安葬在那片桃花林,但因路途遥远,幼时的记忆比较模糊了, 近几年去的次数也不多,我也只能回忆出一个大概方位,若是我能去到那儿, 或许还能准确找出位置来。”
戎止闻言摇了摇头:“不妥, 大梁本也在追寻你父亲的下落, 若是你突然远行到那边,消息一旦走漏你父亲的踪迹就很可能被暴露出来, 如今你父亲对于大梁很重要, 他们不会放弃寻找他,更可能在找到他后, 对他……”
戎止低了嗓音没再说下去, 方舒窈却已是明了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的父亲本是循规蹈矩的太医,从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 却不知被何人所陷落得了那样的罪名。
如今父亲越狱逃走,朝廷无法给百姓一个交代,更无法给痛失腹中胎儿的薛贵妃一个交代。
或许父亲当真知晓什么其中的阴谋,一旦父亲将此事暴露传播出去, 只怕大梁朝廷会因此失去民心。
此事非同小可,他们定是不会放过父亲的。
方舒窈揪紧了一颗心, 急忙道:“那眼下怎么办,我能做些什么?”
戎止浅思一瞬, 很快道:“不必担心,我们掌握的信息已是比大梁更多,既然有了大概的方向,便先往这个方向去查探,毕竟现在所有的都还只是猜测而已,若是按照你的思路当真在那边寻到踪迹,到时候再着手打算你前去当地也不迟。”
方舒窈了然地点了点头,觉得有道理,心里虽仍是悬吊着一颗巨石,却也因着看到希望的曙光而放松了些许。
就在方舒窈几乎要完全忘了屋子里还有一个人的存在时,戎止这头微微躬身行了个辽疆的礼,出声道:“王,可还有别的吩咐?”
方舒窈一愣,回过头看见了重新找回了存在感的男人。
他就高坐在上座,姿态慵懒面色却不怎么好看,但他却也一直安静耐心地等待着两人交谈,没有干扰阻挠分毫。
这会被问到后,他微拧剑眉,似是认真思绪和回顾了一番所有细节,而后道:“就按王后说的去办,另外若是找到墓碑所在地,让人打理一番,看看是否有需要补建的,再雇个人往后守在那,做得仔细些。”
方舒窈讶异地看着他,心头有一瞬的震荡。
她没想到卫司渊会连这样细致的事也考虑到了。
她与父亲因在大梁,距离母亲的家乡路途遥远,父亲前去看望母亲的时候较多,但却鲜少将她和当时还年幼的弟弟带着同行。
但近几年,父亲身子骨不如往前后,也未曾再去过母亲的墓前了,这或许也是他此番逃亡会冒着风险也仍要往那去的缘由。
戎止出声应下后,卫司渊又转而看向她,温声道:“戎止说得在理,此时你的确不便前去,待之后寻得咱爹后,我再陪你去看望母亲可好?”
方舒窈心里涌上一股陌生又酸胀的情绪,不知名也不知为何,顿了片刻才低低地“嗯”了一声。
见她应下,卫司渊这便起了身,迈步朝她走去。
或许是担心她仍在为父亲的事心情沉重,忍不住伸手去拉住了她的,大掌温柔包裹住她,带来热烫的温度,低沉却有力地安抚她:“放心,会找到的。”
戎止在一旁探着头看了看,过了一会才开口道:“好了,既然这事有了决断,就先按照计划去办,这会说点别的开心的,王,快要开春了,澄皇子这几日就到了,今年要怎么安排?”
方舒窈闻言也被拉去了思绪,抬着头去看卫司渊,就听见他微微松缓了神色,嘴里却是轻嗤一声:“小废物今年来得还挺早,你们可有什么想法?”
戎止听见这称呼也抿嘴笑了笑,应道:“冬末的温泉自然少不了,芊芊已经期待很久了,今年还有王后同行,她开心得不行,不知王后可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方舒窈听得一头雾水,根据那句小废物,大抵猜到是闽南国那位曾胜过卫
司渊的皇子将来辽疆,别的便完全摸不着头脑了。
“你们这是在说何事?”
戎止解释道:“近来太平,各国友好相交,王也有些许志同道合的别国伙伴,每年大家会齐聚辽疆再一同外出游玩,因着时间在冬末初春之际,辽疆境内有一处绝佳的温泉池,咱们每年都会去,今年自然也不例外了,不过恭贺王新婚,王后同行,王后若是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大家伙也很乐意一同去瞧瞧的。”
方舒窈有些不解,既然当年卫司渊在闽南国皇子那遭了那么大的屈辱,还险些丢了性命,怎如今又称得上是志同道合的别国伙伴了。
但被戎止突然问到想去什么地方,她还当真没什么头绪。
想了想,她还是摇了摇头:“倒是没有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辽疆这一带我也不太熟悉。”
比起外出玩乐,此时她更担忧的是父亲的下落。
父亲下落不明之时,她哪有心思再去想别的。
卫司渊这时开了口:“没事,还有几天时间,回头再定吧,先去把正事办了。”
方舒窈感觉到一直握在她手背上的大掌微微收紧了两下,像是在安抚她,又像是在告诉她,他又一次猜到了她的心思。
*
说到要开春了,天气却也没见回暖了多少。
听闻辽疆的春日,要到三月左右才会彻底褪去寒冷。
这几日卫司渊都软磨硬泡着在榻上同她一起睡。
夜里也不知真是他所说,自己畏寒不由自主贴了过去,还是卫司渊又在钻空子趁她不备抱了过来。
总归白日醒来,总能在视线中看见那贴近的胸膛,和被她抱汤婆子似的缠住的铁臂。
但别的便再没有更多了。
卫司渊还当真守了他的承诺,即使自己明显憋得难受,也不见再对她过多动手动脚。
这也让方舒窈逐渐放心了下来,而后即使醒来发现自己与他相拥,也只是微红了脸很快放开,倒也没再多说什么了。
今日不知怎的,困倦得晚了时辰。
方舒窈迷迷蒙蒙睁开眼时,外头已是天色大亮。
她愣了一下,很快反发现自己已是一个人躺在了榻上,卫司渊不知何时离去了,但却留了个汤婆子给她抱着。
虽比不上他高热的体温,倒也没叫方舒窈被冻醒。
方舒窈扭了扭脖子很快从床榻上起来。
刚将自己简单收拾妥当了,就闻见屋外传来些许动静,像是有人在外吵吵嚷嚷在说什么。
她打开了房门循着声朝院门前去,还未完全走出门,侧头就见不远处卫司渊正板着一张脸快步朝这边走来。
可除他之外,身后还跟着好一大众人。
其中撵在他身后的那名衣着华贵的白衣男子最为显眼,方才她听见的吵嚷声,似乎也有了源头。
“渊哥,就看一眼,给我瞧瞧不行吗?早晚不都得见着吗?”
“滚,知道早晚都得见就别跟着老子。”
那名男子不似寻常辽疆男子的壮硕,但跟在卫司渊身后似乎也并没比他矮上多少,他身材高挺却精瘦,衣着华丽却颜色素朴,一袭白衣长衫,在风吹拂动之时颇有几分翩翩公子的气质。
只是他嘴里一直絮絮叨叨说个不停,一身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的气质也叫他丢得再没了半点。
方舒窈微怔之时,卫司渊已抬眼看见了站在院门前的她。
他眼眸一亮,再懒得多搭理身后的人,加快了步子很快走到了她跟前。
“什么时候醒的,穿这么少,怎不在屋里待着?”
方舒窈刚起身也没觉着有多凉,靠近卫司渊后,这才被他周身的体温对比出了外头的凉意。
“听见声响了便出来看看,那位是?”
话音刚落,而后跟上来的男子已经到了身后,他略过卫司渊的身形就在方舒窈眼前露了面。
她这才完全看清男子的面容。
清秀俊朗,年轻精致,一身还未褪去的少年稚气,和他本就不具什么攻击性的五官结合在一起,就像是邻家初长成的弟弟一般。
这人和她那便宜弟弟倒颇有几分神似。
不过身份显然是不一般就对了。
男子一见方舒窈眼眸都亮了:“这位就是王后吗?姐姐,你当真如旁人所说的那样好看,我是……”
他热情上前,毫不吝啬地夸赞,开口就要自我介绍时,卫司渊一巴掌就给他脑门拍了去:“谁他妈是你姐姐了,别乱喊。”
“哎哟!”男子一声痛呼,捂了捂脑门,有些委屈地看了卫司渊一眼,才可怜巴巴地重新看回方舒窈,重新做自我介绍:“大嫂,在下闽南国百里澄,幸会。”
果真是那闽南国皇子。
一直在旁人的话语中听到这号人物,这会当真见了本尊,叫方舒窈忍不住抬眸多看了他两眼。
但眼前男子的模样实难和卫司渊口中的小废物联系在一起,但也完全不像是能够小小年纪就胜过卫司渊的样子。
两种都不像。
方舒窈愣了愣,在百里澄伸出手来要和她握手时,她才从这吵吵嚷嚷的情况中回过神来。
缓缓伸出手去,还没碰着,就先一步被卫司渊的大掌拦了个结实,攥在他的手心里一把拉回怀里。
“一边儿去,都跟你说了别他妈跟过来,让戎止陪你玩去,滚蛋。”
卫司渊凶巴巴的样子甚有些骇人,但一旁的百里澄却也没被喝住,一双澄澈的眼眸直盯着方舒窈看,半点舍不得离开。
他嘴里不满地回应卫司渊:“我与大嫂初次见面还未好好打过招呼,渊哥你何时这般小气了。”
“别逼老子抽你,你刚到都城跑来瞎掺和什么劲,住处去看过了吗,东西收拾了吗,人手打点好了吗,别来烦老子,赶紧该干嘛干嘛去。”
方舒窈这会是看出来了。
并非是百里澄不怕卫司渊的凶狠,是他根本就把卫司渊的脾气给摸透了,还当真有点不怕死的大胆。
这会一脸暴躁说着不客气的粗鲁的话的卫司渊,显然是一副被缠得无可奈何的样子。
要不是说一物降一物,方舒窈竟也能看到缠人功力十足的卫司渊有这样一天。
她抿着嘴忍不住偷笑了一瞬,叫百里澄瞧了个正着,弯了眉眼又凑近她:“大嫂,实在抱歉,渊哥催得紧,我得先去准备此番外出游玩的事宜了,今日见到你很高兴,待咱们出行时,我们再好好认识认识。”
“好……”方舒窈刚一张嘴,身边虚抱着她的男人就一把把人给拽了过来。
“行了,快滚。”
百里澄又冲方舒窈笑了笑,才不满地朝卫司渊瞥了下嘴,摆摆手带着他的人手转身离去了。
院门前逐渐安静了下来,方舒窈朝着小道尽头多看了两眼,直到那些人都消失在视线中。
“还没看够?就那么好看?”
方舒窈回过神来看他,不由道:“你今天怎么回事,跟吃了炸药似的,谁惹你了?”
卫司渊轻嗤一声,仍是不满:“你是不知道那小废物有多缠人,离他远点。”
方舒窈闻言歪了歪头:“可我看你们关系好像不错的样子啊。”
“那你也犯不着一直看吧,走了,进屋去。”
方舒窈被卫司渊拉着往屋里走,直到进了屋她才后知后觉察觉到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