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在幽州,我令人婉拒,我以为你明白这个道理。”
“我……”陈重一怔,低声道,“我是想谢谢您。我们父子的今日,都是多亏了您的帮衬扶持。”
“若非是您,我儿如何有这般身康体健……”
当年,陈重会答应赵姝妍的提议,其实也是有原因的。
一来是凌降曜那时早产出生,先天不足,就是产婆都说难以养活,除非以昂贵的药物将养着,再由专人精心养护。
他家中的情况都是有目共睹,他甚至还没考上举人,每个月还需得花费大量钱财供给自己读书。哪里养得了那般金贵的孩子!
可这到底是自己的孩子,还是期盼了那么久的,又怎么能舍得看着他去死呢!
所以,赵姝妍的提议,对于他而言,无吝于是雪中送炭。
更不用说,在见识到公府的奢靡富贵后,他自是相信公府能将孩子养大成人。
若是连公府都做不到,他们这些小门小户又哪里能成呐!
故而,他咬牙应承了。
二来嘛,则是赵姝妍的身份尊贵,她既然敢提出这样的要求,他若是不答应,未免暴露,她必然会灭他全家的口。
为了活命,他必须给出个肯定回答。
当然,这也算是双赢局面。
只是,却对不起真心帮助他们的平阳公夫人。
而彼时的他,也没想过自家的儿子能继承公府,所以贸然听到世子的称呼,他心中既惊又喜。
闻言,赵姝妍拨弄着涂满蔻丹的指尖,笑道:“他这喘鸣之疾,是好不得的,必须将养。”
“府中为了他这病,可是建了温房的,更不用说每年的药材如流水一般,被送入府中,才堪堪保住他的性命。”
“不过,最近他得了个厉害的大夫,这喘鸣都许久未曾复发了,已有将好之相了。”
陈重一喜,“当真?是何人啊?”
赵姝妍等的就是他这句话,她笑眯眯道:“她姓姜,姜映梨。盈泰堂的东家!”
“你既是药商,此次来柳城,可跟她有过交集?”
陈重怔愣,显然没料到的是姜映梨。
可转念一想,姜映梨的医术,当时在军中,不但柳城的大夫们交口称赞,就是军医亦对其有钦佩。
可见其的能耐!
故而,陡然从赵姝妍口中听到姜映梨的名字,他惊诧过后,也觉得意料之中。
“……是……”
赵姝妍见他有过接触,微微挑眉,笑道:“那你可知道,她的身份?”
“……她乃是天水村姜家二房的闺女。她小时候,我亦是见过的。”陈重抿了抿唇,叹气道,“上回打交道,果真是女大十八变,只是她不曾认出我。”
“也亦是我儿的媳妇。”
赵姝妍见他门儿清,单手托腮道,“你见过沈隽意了?”
陈重摇了摇头:“我既已死,就断不该回去了。”
“那你可知道,我那好妯娌,好大嫂来见过他了。”赵姝妍挑破道。
闻言,陈重面色骤然大变,他惊得站起,“你,你这话是何意?”
赵姝妍面色毫无慌张,手指把头发挽到耳后,慢慢吞吞道:“你我千算万算,都不曾算到,孩子的长相。”
“如你所言,女大十八变,男子亦是如此。”
“沈隽意的长相,与镇国公府的谢小郎谢危岑一般无二。”
“都说外甥似舅,看来传言非虚。谢家已亲自来确认过,所以引来了我那大嫂。”
陈重霎时坐立难安,他忍不住紧张问道,“那,那平阳公夫人打算,打算如何?”
他想起在黑山时,萧疏隐对姜映梨照顾有加,莫非也是冲着谢家的面子。
镇国公府他自是有所耳闻的,开国功臣,深得眷宠,戍守边境的大功臣。
说得直白点,那就是旁人一辈子都够不着的人家。
若是如今平阳公府和镇国公府都得知这其中的弯弯绕绕,还能放过他们父子吗?
为何姜映梨那时提都不曾提一句呢?
他心中懊恼异常。
赵姝妍饶富兴味地打量着急得团团转的陈重,弯起眉眼,提醒道:“你刚才不是已经见到你亲儿子了吗?”
闻言,陈重一怔。
霎时,他神色豁然开朗,抬头看向赵姝妍,说话的声音都因为激动而变得凝滞干涩。
“夫人是说……”
他忆起方才凌降曜态度很是轻松随意……
赵姝妍提醒道,“我那好大嫂只生了一儿一女。府中的老太太偏爱二房,二房的孩子不但茁壮健康,读书亦是不落下风,聪慧伶俐,颇得其心。”
“只是碍于我那大哥乃是当家公爷,阿曜亦是正经的嫡长子,故而虽有怨言,却也不能太过偏颇。不然难免触及律法,亦为人所耻笑。”
陈重非蠢人,瞬间就明白了赵姝妍所表达的意思。
说白了,就是公府内部有矛盾,二房蠢蠢欲动,欲要袭爵。
偏生如今平阳公已有嫡出,且是从小培养的,若是此时爆出真假孩子的风暴,那府中老太太和二房就有了理由换世子了。
而这并非是平阳公夫人所乐见的。
故而,就有了凌降曜依旧是平阳公世子。
只是,这样的情况,就不知还能维持多久了……
至少,暂时还能维持表面的平和。
陈重迟疑了下,问道:“那平阳公夫人可生气?”
赵姝妍以一种奇异的目光打量着他,“此事换成是你,你当如何?”
陈重一噎。
那他应该是恨不得吃其肉,喝其血。
他摸了摸鼻尖,“那阿隽那边是打算如何处理?”
“我那好大嫂让沈隽意暂时好好待在村中,待得尘埃落定后,再以双子的目的认回。不过,谢府却是见不得孩子委曲求全,已是打算认下他为谢岑危的遗腹子。”
说到这,赵姝妍冷笑一声,“谢危岑活着时,就与平阳公不对付。若是得知百年后这桩事,他怕是得从棺材里气活过来了!”
再想起当年,谢危岑为了平阳公夫人对她的威胁和打击,她依旧是恨得牙牙痒。
陈重不清楚这家人的恩怨情仇,不过想来也是,若是赵姝妍心中没有恼恨,又如何能做出换人亲子的事来。
他再次摸了摸鼻尖,对此不予评价。
转而,就看赵姝妍转眸望来,上下打量着他,“我倒是没曾想,你竟是愿意教那孩子读书,而今还让他读书头了。”
“若非是他入了云麓书院,还真撞不到一道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