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在你家门外等着。”
方慈也没跟他纠缠,默默推开他的怀抱,跟着曲映秋和方鸿去了自家迈巴赫上。
这一家人刚走,闻之宴正准备上自己的车,有个工作人员小跑着从前门绕过来,“诶?已经走了吗?”
她手上还拎着个黑色的挎包。
闻之宴一眼认出来,那是方慈的。
他停下脚步,“给我吧,我送去。”
工作人员没见过闻之宴,可从衣着相貌和开的车里也能看出他气度不凡,犹疑着,“……您认识方小姐?”
“学妹。”
“哦哦,那麻烦您拿给她。”
闻之宴接了包,放到副驾驶。
布加迪Chiron如离弦的箭,驶上街头。
前往方家别墅途中,他拐道去便利店买了包烟。
重新上车,系安全带的时候,隐约看到副驾驶包里好像亮了下。
大概是方慈的手机。
他没多想,拿出来确认一眼。
就这一眼,他愣住了——
那是某航空管家类APP弹出来的登机提醒,信息显示,机主有一趟明天下午飞往伦敦的航班。
稍微往上滑一下屏幕,下面还有一条邮件提醒。
没有解锁,只能看到邮件名称,他英文好到近乎母语,当然能看出那标题正是:恭喜您成功申请XX游学项目!
她与他约好了,明天下午启程去度假。
就在刚刚,他们还再度确认了这件事。
那一瞬的感觉几乎无法形容。
闻之宴在驾驶座呆坐了好一会儿,而后发动跑车,调转方向往旧别墅开。
-
方家别墅。
曲映秋前前后后盘问了一通,小到她是不是真的喜欢闻家少爷,大到她手里有宋家多少股份,统统问了一遍。
最后凉凉抛下一句:好自为之,才放方慈离开。
家里新换的司机郝叔叔正要下班,见她出门,就说这么晚了不好打车,顺便送她一程。
直到迈巴赫在旧别墅主屋门廊前停下,方慈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包和手机都忘了拿。
她身上甚至还穿着宋家买下来的那条高定,外面披着闻之宴的大衣。
主屋有点暗,只有二楼主卧室亮着一点昏黄的光。
她单手提着裙摆上楼,主卧门虚掩着,她没用力就推开了。
进门最先只觉得灯实在暗,她摸到墙边,开了主照明。
主卧自带的起居室里,靠窗的长沙发一角,闻之宴正坐在那里,单肘搁在扶手上,小臂自然垂着,指间夹着烟。
那之下的茶几上烟灰缸里,已经蓄了好几个烟头。
他穿着件黑色卫衣,下摆露出一点白T的边缘,颈上戴着那条锁状项链,腕上则是她送的那条手链。
他的眼神很暗,有点让人看不懂。
方慈褪掉高跟鞋,赤着脚走过去,轻声说,“……怎么抽那么多烟?”
闻之宴上下将她看了一遍。
像是第一次看她,又像是最后一次看她一样,仔仔细细。
他伸臂拿过一旁的什么东西,往前一递。
方慈下意识接过来,滑了滑屏幕,接着心里猛然抖了一下。
她看起来很镇定,甚至没有要开口解释的意思。
闻之宴也不吭声。
他觉得好荒唐好荒唐,荒唐到他甚至无从问起。
就这样僵持了约摸四五分钟,还是闻之宴先开了口,甚至没什么情绪,“……方慈,”许是抽了太多烟,嗓子哑得不像话,“说句话。”
方慈眨了眨眼睫,偏开脸,淡声说,“我们分手吧。”
心脏立刻像被剜了一刀。
闻之宴看着她,脸上完全没有表情,动动喉咙,“……就因为要留学?”
方慈没作声。
闻之宴起身,走到她面前,抬手抚上她侧脸,甚至很淡地笑了下,“……到底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就他妈留个学,要分手?”
他的手指还残留着淡淡的烟草味。
方慈昂起下巴,直视他的眼睛,“当然不是因为留学,”她说,“……我不想跟你在一起了,仅此而已。”
听到这话,闻之宴唇角那丝笑意变得可怕,兀自点点头,“……因为订婚解除了?利用完了?”
“嗯。”
闻之宴偏头笑出声,“你还挺天真。”
“早在带你回君度的第一晚,我就跟你说了,”他还是笑,“你真以为我是那么好心的人?”
“我的游戏,你想脱身就脱身?”
“真以为买张机票,随便往哪里一逃,就跟我两清了,是吧?”
他的眼眸暗不见底,嘴上是笑着,眼眶却是红的。
方慈却一直平静,那偏琥珀色的清透双眼,无波无澜。
她说,“何必呢,闻之宴,我们玩了一场,如此而已,你我都快乐过,何必搞得这么苦大仇深。”
她说何必呢。
“快乐过。”
他重复她的用词,重新抬起眼看她,眸底是残忍的施虐欲,“也是,老子让你那么爽,你舍得离开我?”
静了几秒,方慈抬手打了他一耳光。
手落回去的时候,却被闻之宴攥住,继而拉到了怀里。
方慈没动。
闻之宴拥着她,默了好一会儿,在她头发边低声说,“不分手,好不好。”
“是我哪里做的不好吗?嗯?”他收紧了臂弯,“你说,老子改。”
方慈沉默了好一会儿,而后轻轻地说,“……我只是想喘口气。”
“我不想跟你闹得难堪,我们和平分手吧,行不行。”
话语间是长久的沉默。
“……你是铁了心了,对吗?”闻之宴手臂越收越紧,几乎要将她揉进身体里,“可是方慈,我爱你,我不想分手。”
“我不爱你。”
她答得极快,斩钉截铁。
闻之宴身形都晃了一下。
他松开她,转身走了几步。
高大的背影,满是冷灰般的颓寂。
背对着她站了好一会儿,他掏出烟,重新拢手点了一根儿,抽了一口,而后说,“你走吧。”
方慈大概是没料到他竟真的会答应,愣了一瞬,说了句,“……谢谢你。”
闻之宴单手插着兜,转过身来,笑看她,“你真是天真。”
他唇角一丝淡漠的笑意,“这世界就这么大,你能跑到哪儿去?”
“去读书吧,”他口吻称得上温和,“伦敦也不远,我改天去看你。”
方慈绷紧了下颌,“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你到底放不放我走?”
闻之宴嘲弄的口气,道,“你不是铁了心要走吗?我还能把你绑在这儿不成?”
方慈怒了,“你!”
“我,”他不咸不淡地嗤了声,“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永远不会放开你’,你以为老子跟你闹着玩儿呢?”
“你爱去哪儿去哪儿,哪儿老子都找得到。”
他当然有这个通天的本事。
方慈静静凝他许久,笑了一下,说,“……也行,”她口吻轻松极了,“你想要我了,随时去找我,我愿意跟你做。”
这话太轻松。
她好像不知道有多残忍。
她宁愿退一步妥协继续要他的身体,也不愿意再要他这个人。
他这个人本身,倒成了这场情.事的边角料。
在这句话里,闻之宴内心轰然倒塌。
万箭穿心。
他果真还是赌输了。
没输给任何人。
输给了她不想要他。
闻之宴痛得浑身骨头要散架,痛得眼睛都开始烧。
他盯着她,喉结上下滑动,咬紧了牙关,一句被撕碎的话磨出来,“……方慈,老子这辈子再跟你做一次,老子真就他妈的是你的一条狗。”
终于把他激怒了。
事情好办多了。
方慈赤着脚去到沙发边,将自己的包收拾好。拎着包再走回到他身侧,她脚步停了停。
闻之宴低头不发一语,指间的烟还燃着。
“再见。”
门咔嗒一声关上。
这间主卧室前所未有的寂静。
静到他甚至能听到外面的雨声。
他突然发了疯一样,打开门,跑下楼梯。
方慈已经走到了喷泉边,冒着雨。
闻之宴追到她身后,叫她,“方慈。”
方慈脚步没有再停顿,也没有回头。
她没有要落泪。
她心如磐石。
她要抛掉过去的所有,重新开始。
脱胎换骨。
细细的冷雨,空气很快变得雾蒙蒙。
闻之宴跟在她身后。
像过往的那么多次一样,一前一后走到雕花铁门边。
方慈按动开关。
闻之宴覆住她的手,低眼看着她,那双眼已经黯淡无光,“方慈,我最后问一次,给我一个分手的理由。”
“我想要自由。”
她说。
“待着我身边,不自由吗?”
“对。”
闻之宴良久地凝着她,胸腔发闷难以呼吸,他点点头,“行。”
方慈转身要走,被他一把拉回来,压到门边墙上。
汹涌的用尽了全身力气的吻。
掠夺了所有的呼吸。
呼吸夹杂着雨水,打湿了头发和脸庞。
方慈又给了他一巴掌。
闻之宴笑了下,被雨氤湿的眼睫低垂着,就那么看着她,很温和地说,“……方慈,你最好祈祷这辈子不会再遇到任何困难,”停顿一秒,“否则,你一定会再落到老子手里。”
他没有看着她离开。
他转身回了主屋。
方慈如果回头,就会知道闻之宴是赤着脚跑下来的。
不知道踩到了什么,一脚一个血印。
血迹泅进细雨里,像被撕碎的一颗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