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随着太阳逐渐驱散夜色，营地中陡然间响起了十几声悠长的号角声，顿时绷紧了所有人的神经。一片紧张中，金军大营犹如巨人般开始缓缓苏醒，有条不紊的恢复生气。

帐篷内的胡真听到号声，当先跳了起来，连忙催促帐内众人，有那睡眼朦胧，动作缓慢的，少不得踹上两脚帮他提提神。金军军法森严，点卯号响起后，一刻钟不到者，皆斩；主官，杖五十。

帐篷是昨夜里才分发下来，睡着他们一个什人队，整整十个人。

“什长，我来给你披甲吧。”说话的是一个三十来岁的汉子，叫做李厚，此时正一脸殷切的望着胡真说道。普通士兵并不配发皮甲，夜里睡觉也都是裹紧身上衣服睡，是以起床后也不需收拾。

“马屁精。”声音虽小，却让一旁的王肃听到，寻声望去，果然是周庆和李宏二人。那夜自任命了官职后，就开始分配士兵，好巧不巧的周庆和李宏二人就分到他们这个什人队。

后勤大营时任命的十夫长有名无实，不像军队中的十夫长握有实权，胡真本以为可以借着机会拾掇二人，可谁知二人精似鬼、滑似鱼，对于胡真的任何命令，不折不扣的执行，即使晚上让他们睡在帐篷门口遮挡寒风，两人虽然内心不满，却仍是压着帐篷门帘睡了一夜，让胡真挑不出任何毛病。

金军军法森严，不仅以下犯上者要斩首，以上凌下者也会被严厉惩处，所以胡真就如同狗咬刺猬般，根本无从下嘴。

“噤声！快走！”他们二人即使冻了一夜，精神萎靡，却仍然有精力说怪话，让王肃也颇为头大。

十人汇聚成百人，谋克林硕挨个点名，这是早起点卯的主要工作，确保没有逃兵。

一入军营深似海，让王肃再次明白这句话的深刻内涵。‘逃亡者斩、同什者绞’，森严的军规，能确保每一个进入军营的人都逃不出去。

一什互相监督，因为只要有一人逃亡，不管他逃不逃的走，剩余的人都会被绞死，所以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同一什都会死死盯紧同伴，生怕连累自己，除非军队处于崩溃的边缘，军法失效，否则没有人能成功逃亡。

在冷兵器时代，作战时主要依靠士兵的士气，如果一支军队不断的出现逃兵，不管军队人数多寡，这支军队的士气都会慢慢开始涣散，有时一场大战，战至酣处，决定胜败的就是那点士气。所以逃兵在任何时候都是当权者最深恶痛绝的，不惜用最严苛的军法来进行约束。

摆在士兵面前永远都只有一条路，那就是拼死作战，运气不好战死了，还能惠及家人，减免税赋；若是运气好的话，升官发财，有酒有肉有女人，也能过过那人过的日子。

101个人一个不多，一个也不少。林硕紧跟着宣布了今天的口令，到此清早的点卯算是彻底结束。

作为纳入金军作战体系中的汉儿军，特别是划归完颜宗弼指挥后，除了不给他们补充武器之外，一些生活必需物品还是要及时发放，个人使用的勺子、叉子和铁碗等饮食器具，调味用的盐巴、点火用的燧石，零零散散的装了好几包。

其中，还有十斤硬邦邦的风干牛肉以及几十斤的麦子，这是他们十天的口粮。虽然每个人只能分到一斤的风干牛肉，但对于这些没怎么吃过牛肉的宋朝老百姓来说，绝对是意外的惊喜。

胡真扛着肉干、麦子及分配给每个人的生活必需品，王肃则扛着分给他们的铁锅以及磨面粉的小型石碾。两人刚走了一段就不得不停下来，实在是王肃背上的伤，虽然已无大碍，但背着重物仍能感到阵阵疼痛。

“早知道，咱来的时候就该带上几个人，可怜现在咱们两个受罪！”胡真气喘吁吁的抱怨道，本来以为领取的东西不多，所以只有他俩人过来。

“谁知道东西有这么多，杂七杂八的什么都有。”王肃放下抱在怀里的石碾，铁锅还背着，他不想解下来，省的一会儿还要再捆，费时费力。

“要是能领头骡子就好了，也省的咱们兄弟费劲。”说到这里，胡真四下看了看，路上都是领取物资的汉儿军，扛着东西急着回帐篷，也没人注意他们。他从装牛肉干的袋子里拽出一小条，也就几两左右，撕成两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塞进王肃和他自己嘴里。

“自打来到宋境，老子就没吃过牛肉，正好你背上有伤也需要补补，咱俩就先吃这么一小点。”胡真自我安慰道。

“真他娘的硬，但真他娘的香啊！”虽然牛肉干坚硬如铁，但王肃仍嚼的好不畅快：“大哥，咱们留出两斤来，剩下的拿回去，岂不更好？”

一听这话，胡真脸色满是笑容的脸却是一变，一脸严肃的望着王肃，沉声道：“肃哥儿，你要记住，自打咱们这些人被编入一个十人队，咱们这十个人就连在了一起，他们就是你的兄弟，是能在战场上生死相依的人，也应该是能信的过的人。还记得那条军法吗？关于十人队的。”

“在作战中，如果十人队中，有一个或者两个甚至更多的人逃跑，那么其余的人全部斩首；如果十个人全部逃跑，那么，整个百人队除‘谋克’外所有人全部斩首；如果整个百人队全体退却，那么，所有的人全部斩首。”王肃军法记得特别牢固，生怕触及一条，立马丢了小命。

“我们的命运已经连在了一起，虽然会不和，就像周庆和李宏二人，我想收拾他们，但那是基于他们不听话的缘故，但现在看来他们能很好的执行命令，所以我也会将他们当成我的兄弟，待兄弟要以诚，不要学辽军、宋军克扣的习惯，在战场上，克扣的几斤牛肉可保不了你的小命。”胡真又扛起肉干和麦子，“等咱俩回去了，就把这些肉干给兄弟们平分了。”

王肃默默了点了点头。

出去的时候了然一身，回来时已经是满载而归，好在把每个人的生活必需品一分，也就只剩下铁锅、石碾、帐篷这些共同使用的大物件，到时候十个人轮流背着就行。

十斤牛肉干分到每个人手里差不多是1斤，只有胡真自己知道，他的那份缺了一些。

周庆、李宏等8人吃惊的望着手里的肉干，几人对视一眼，皆从心底佩服起胡真、王肃两人来。

“你们几个输了，可不能赖账啊！”说话人叫吕奉，脸色黝黑，生的一脸憨厚相，对着几人低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