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子红着眼眶点头,死死把孩子控制着保持侧卧。
看着旁边围观的人,姜晚蹙眉,让人全都出去,让房间人不要太多。
一是保证氧气充足,二是人多容易出现干扰。
现在当务之急就是降温退烧,姜晚让一旁应该是小孩妈妈的人找来冰块,包着布放在小孩额头。然后望向一个穿着白色衣服的中年女人,“有没有银针,现在颅内压上升,或许还有脑水肿,必须尽快控制!”
如果是二三十年后自然不需要,有其他办法,可现在根本没有条件。小孩也等不到送到县城医院,必须尽快控制。
或许是姜晚坚定有条不紊的作风震慑住了对方,对方顿了一下立刻点头,“有!我给你拿来!”
“还有酒精和纱布,”银针需要消毒。
这是中医,姜晚无聊时专门学过,跟着学的是一个国医圣手,她几乎很轻易就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姜晚学了一年,走的时候对方可惜极了,但对比姜晚其他身份带来的一切,她又觉得没什么了。
很快银针取来,姜晚手指捻起银针尾部,依次消毒过后看向汉子,“不管如何,相信我,稳住小孩不让他乱动!”
大汉抿着唇郑重点头,手上明显用了力气。
姜晚神情严肃,捻着针精准落下,然后一根一根落下。针针精准,下手极为稳健。
心理素质方面,无人能左姜晚其右。
一时间,房间里除了小孩微微抽搐的声音,其他人紧张得连呼吸声都放轻了。
最后一针,姜晚放在了脖颈处。
一针下去,男孩的抽搐立刻停住,整个人有种瞬间清醒的感觉。
不,不是错觉,小孩面色变得正常,睁着大大的眼睛眼神天真望着一屋子大人,奶声奶气道:“爸爸,妈妈,我怎么在这里。”说完还想起身。
众人面色大喜,但大汉还是控制住他不让他乱动,眼神望向姜晚。
姜晚摇头,垂眸看着男孩。
“等一会儿,吃了退烧药一个小时后才能取针,这个姿势也要保持一个小时。”大汉和他身旁含着泪的女人连连点头,不敢放松。
男孩不明白,但他乖巧,听到漂亮姐姐说不允许动,他就乖巧不动。
见他这样,姜晚露出微笑,“乖,一会儿就好了。”
房间内其他人这才反应过来,姜晚这一手,让不少人震撼当场。不少村里人都闻讯赶来看着这一幕,大家都沾亲带故,听到男孩没事了,脸上都露出笑容。
“这女娃真厉害,这扎针稳得哟!”
“之前狗蛋还抽着呢,她几针下去就醒来了,这会儿看着居然正常了!”
“不愧是高材生,神医啊!王瘸子都没她厉害!”
王瘸子就是赤脚医生,也是附近三个村唯一的医生。因为是唯一的医生,便拿来对比姜晚的医术不错了。
不一会儿,王瘸子家院子里里外外就站满了乡里乡亲,大家激情讨论这这次事件。
知青们也互相看看,姜晚这一手医术超过他们的想象,她内里究竟还隐藏了些什么啊!
唯有村长和支书走进了屋子里,望着平安的小孩松了一口气。大汉家里就一个孩子,还是结婚多年好不容易才怀上的孩子,要是没了一家人都不知道怎么过。
姜晚没注意,走到赤脚医生药柜那里开了药,先让小孩服一次,剩下的包起来这两天吃。
医生老婆一旁辅助,她也没说什么,对方明显是懂医术的,开就开了。
这年头十里八乡的,也找不到一个拥有证的医生,都是他们这些勉强被培训过的“医生”。
看着墙上的旧时钟,到时间后姜晚便蹲下身,将银针全都取下。
男孩也坐了起来,起身走了两步。
大汉两口子泣不成声,刚才孩子病得太厉害了,他们都心理都知道恐怕会发生意外了。没想到峰回路转,这会儿竟然能走能跳了。
“这药一天三顿,服完应该就全好了,记得回去这两天饮□□细一点,多补充营养,不要外面吹冷风。”姜晚把药给对方,然后细细叮嘱。
大汉老婆走到姜晚身边,拿出身上的零碎钱,一把囫囵塞到姜晚手里,“真的十分感谢你,这些钱你收下。”
姜晚连忙起身,强硬将钱塞了回去。
“别给我,你把药钱给了就行,这次只是举手之劳,”姜晚面色真诚婉拒,对方又推让了一番,见姜晚执意不收,只能败退想着以后再想办法还了人情。
村长见事情解决了,挥手让围观的人散了。
医生老婆收了药钱,这不只是她家的,这是集体的。
很快院子里熙熙攘攘的人散去,只留下知青点的女孩子们,外加村长支书和一家三口。
家里还有老人行动不便急得团团转,夫妻俩想着以后感谢姜晚,护着孩子不见冷风走了。
村长抽了口旱烟望着姜晚,“没想到,姜晚同志你还会医术,看起来还学了不少年。”
支书也点头,这十里八乡高烧抽抽的孩子不少,好几个都留下了那啥后遗症。甚至还有脑子烧傻的,姜晚一顿针灸下去对方就能起来的,那真是独一份。
“在城里和邻居当中医的爷爷学过,”姜晚扯了一个人,说是跟着对方学的。
村长点点头,“厉害的!实不相瞒,这附近几个村子,缺少医生得很。能治病救人,去干农活就是浪费了,如果你愿意看诊呢,以后村里也给你工分。”
医生老婆没啥意见,平时这里人太多了,有好多病是他们都看不了的。
有多姜晚一个,还是个医生好的,那自然是再好不过。
“嗯,”姜晚思考了一下,缓缓点头,“好,我就像干活一样来看诊。”
支书点点头,一脸慈爱,“好,不过不用规定啥时候看病,附近十里八村有些人也不方便,你有病人就看,没有就干自己的事儿。至于吃饭,就去集体吃。”
现在还是集体生产和吃喝,一切以各家工分为准,所以姜晚能去村集体吃是一个很不错的选择。
姜晚自然欣然接受,不是不想干活,只是能做好事,当然比干农活好些。
决定过后,村长和支书也走了。
知青们围住姜晚,叽叽喳喳说着她的厉害。
她没注意到宁舒月复杂的眼神,因为在刚才,宁舒月看着认真专注的姜晚,不得不承认自己比姜晚差。她思考顾林为什么喜欢姜晚,然后在心里甘拜下风。
在宁舒月身后,是顾林,他望着姜晚利落和专业的手段,觉得自己从来没有了解过姜晚。
最高兴的莫过于赵时,因为姜晚可以不用去地里干活了。姜晚身体这么瘦弱,干地里的活这么累,她坐屋子里看病会有时间休息。
就这样,姜晚救人后,给自己谋了一个正经工作。
知青点的女孩们羡慕,可这是需要真本事的,不是简单机械重复的工作。
医生老婆嘱咐姜晚明天来之后,姜晚便表示知道了。
路过顾林时,作为住在姜晚家附近的顾林突然道:“我从来不知道,你竟然学了医术。”
“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姜晚冷淡开口,眼中没有一丝之前的痴恋无脑。
两家附近确实有老中医,原身身体弱,也确实常去。姜晚说出口的,都不是什么随口的敷衍话,需要禁得住推敲。
顾林勉强笑笑,然后继续冷着脸看着姜晚。
以往这个时候,姜晚会继续说话纠缠,他现在有些后悔方才为什么开口了。
可惜没有,姜晚在知青点女孩子的簇拥下头都不抬走了。
顾林微微一愣,准备好的话又咽了回去。
其他人奇怪看着他,觉得这人有毛病。
众人都走了,宁舒月满脸悲戚走到顾林面前,“顾林,你的心又动摇了吗?我想相信你的,可是你的表现却告诉我不是这么回事。”
“如果你还没放下,我愿意放手。”
说完宁舒月准备离开,只是每走两步,便被顾林抓住手臂。
“没有,你误会了,我只是好奇而已,”顾林急切解释,现在他是真的意识到自己一直以来喜欢的是谁,根本没有其他人。
宁舒月红了眼眶,偏头仰望顾林,“最好是你说的那样,你也不想悲剧重演吧。”
顾林望着宁舒月心里一颤,舒月的事是他的错,一切都他的错。
“相信我!”顾林坚定保证。
宁舒月心底的痛缓了缓,或许现在的顾林确实不像之前一样,一切不会重蹈覆辙,“好,那我等着。”
她道,然后转身离开。
望着宁舒月的背影,顾林抿唇跟上。
赵时啧了两声,这两个人简直是为爱没饭吃都愿意,这黏黏糊糊的样子。
不过想到要是姜晚也跟自己黏黏糊糊,好像也挺美。他扬起笑脸,脸上全是笑。
回去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六点过。
大家的肚子都饿了,想着结伴去挑水,却发现已经有人挑来了水放在厨房。众人惊奇猜是谁,只有姜晚沉默想到那个埋伏抢着干活的人。
大家猜了猜,没猜到是谁,只能不管先做饭吃了再说。
点着昏暗的灯,大家开始齐心协力做吃的,然后吃完烧炕上炕准备睡觉。
不过在此之前,大家都会看一会儿东西,复习一下。
之后可没那么放松的时间了,春天正是春耕的时候,活儿还多着呢。
姜晚也履行自己的承诺,收拾好自己,就前往赤脚医生家。对方已经连夜回来了,正在收拾东西。
他也听村长和媳妇说了具体情况,他以为对方年纪可能稍大,没想到进来的是一个俏生生的小姑娘。扎着两个黑色的辫子,皮肤白里透红眼神黑亮,穿着灰色的棉袄却没把脸压下去,看着像才十七八岁。
他这里是附近最好的诊所,来的人多,王瘸子看着对方有些不满意,觉得姜晚肯定受不了这苦。
当医生也是累的,看病要好,还要各种苦活累活都要干。
姜晚身子看着单薄,看着就不太行。
十八岁的姜晚没想到自己因为过于年轻被看不起了,自我介绍后就跟着一起帮忙。
“你会些什么,我听我家那口子就说了针灸,”王瘸子跛着脚问挪了个位子问道。
他老婆不在,姜晚来帮忙她就去地里挣工分。这样对两口子还好,地里工分比当辅助多一家人也能好过一点。
主要是现在春天不太忙,冬天人才多,冻伤、感冒摔伤啥的。
姜晚迟疑了一下,觉得应该谦虚一点,便说道:“针灸、把脉、正骨、开药都会一些,学得比较杂。”
王瘸子愣住,然后沉默了。
他只会简单看点感冒和开点伤药,全是前些年培训的外加一本赤脚医生手册。
不过手册记载全面,他专研比较勤快,便成了附近十里八乡看病很好的医生。针灸也是他买来练习的,实际并不会,正骨也只是学了皮毛。
至于把脉那些,这是正统中医学的,他也不会。
姜晚这年纪轻轻的,学得还挺多。
“你、你,学得不错,”王瘸子甘拜下风,有些不自然说道。
他四十多岁,也算是一把年纪了,竟然没个小姑娘厉害。
姜晚望着对方,她已经活了这么多年,一眼就看出对方在想什么,“您要学吗?我可以教您。”
对方当了多年医生,从昨天他妻子的作风就能看出医德不错,教了造福他人。
“可以吗?”王瘸子疑惑望着姜晚问道。
姜晚肯定点头,“当然可以,万事万物都要不断学习进步,原地踏步怎么可以。”
即使厉害如姜晚,也在不断思考进步,顿足不前要不得。
就这样,王瘸子开始随着姜晚学习正统的中医。姜晚正式坐诊,姜晚会结合实际情况对对方如何吃药做出建议。
王瘸子坐在一旁,姜晚说他就跟着记。
姜晚医术惊人,几乎把脉十几秒,就能精准知道病人的情况。
然后就是开药,或许让人挖草药敷伤口或者买便宜的药材调理。
王瘸子十分佩服她,因为姜晚没有知青这些年轻知识分子的高高在上,考虑到病人的实际情况。这世上,穷病最多,不少人就连几毛钱的药都是吃不起的。
因为家里各项开销都需要钱。
看病的人也是如此,他们最开始还想着王瘸子看。后来见姜晚看诊十分厉害,还不似城里医生高傲,便跟着排队看了。
一上午,姜晚便处理了之前一天才能看完的病人。
有几个人需要吊水治疗,炎症太重了,王瘸子能上手,便动手做这些。
他望着姜晚笑呵呵的十分尊重,让姜晚没人就休息。
姜晚点头,掏出本子和笔继续默写。
如果有事就起身帮忙,原本姜晚想着喊人王叔,被王瘸子拒绝了。十里八乡都喊习惯了,几十年他早就习惯了,乡下人也不搞什么尊重不尊重这套,没那个嘲笑的心思就行。
姜晚无奈,只能随波逐流了。
很快,她坐诊的消息传开,大家异口同声的称赞也传开。
男孩父母是当天晚上找到姜晚的,他们早晨抽了一个人,起身去县城里供销社买了半斤糖。想着姜晚是年轻小姑娘,送这个最合适。
姜晚说什么都没收,男孩家里已经足够困难,或者说现在家家户户都困难。
这糖多贵啊!她自己有家里接济才能买得起。
七说八说,姜晚总算抓了一把,当做报酬。
“剩下的给孩子吃,他有营养就不容易生病了。”
最后姜晚祭出杀手锏,对方才结束推拉,选择接受。
汉子看着姜晚这么好的姑娘,喊了儿子给姜晚嗑了一个头,“我们乡下人也是重礼仪的,娃给你嗑一个,算是正式感谢你的搭救之恩。”
姜晚只能同意。
“那好吧。”她只能这么说道。
随后姜晚望着一家三口离开,小孩浑身连脑袋都裹住,像一只小企鹅一样被妈妈牵着走。
姜晚露出笑容,转身回了知青点。
大家看着姜晚回来,全都打趣姜晚这算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姜晚从兜里掏出糖,对方买的小颗颗的糖,似乎是叫麻糖,是供销社最好卖的。姜晚吃惯了,放在桌子上,“这是别人感谢的,我们老家是福气糖,大家平均分了吃了吧。”
福气糖的说法是姜晚随意说的,主要是这些年纪最大的二十一二,最小的十六岁。全都营养不良,糖少但好歹是点补充。
大家面面相觑,但还是听话分了一起吃。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姜晚比好多人小,脾气却像大姐姐一样。
就在这时,房门再次被敲响,一个男声传来,“姜晚,我有事找你。”
房间里的小姑娘们一愣,因为这声音像是顾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