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娴一直等他说完了才问:“哪来的三百精兵?”
林别述“啊”了一声,道:“府上的啊。”
唐娴一想也是,云停提过他养有私兵的。早已知晓,此时还是感慨,当真是大胆,私兵都敢明目张胆地用。
又问:“他一共养了多少私兵?”
林别述一呆,犯了难,这要怎么回答?
唐娴心中已经有了底,看他为难,放弃继续询问,与他道了谢,放下了纱帘。
坐好之后,偏头一看,云袅正捧着脸笑眯眯地望着她。
“看我做什么?”唐娴奇怪,见她发髻乱了,从车厢小屉里取出梳篦,给她重新梳发。
以前就经常照顾妹妹,这些事情她做得很顺手,三两下就把云袅的发髻拆了,重新梳成可爱的双髻。
等梳好了,把云袅转回来,她还在兀自高兴。
唐娴又问:“怎么总是看着我笑?是觉得我长得很美?”
云袅乐出声,使劲点头,然后往她身上偎去,问:“毛毛,哥哥惹你生气了,你怎么还对我好呀?”
“因为我是个恩怨分明、豁达眀理的好姑娘。”
随口一说,又把云袅逗笑了。
云袅笑够了,饮了几口温水润喉,跪坐在软靠上玩起唐娴的头发。摆动了会儿,忽然问:“那你讨厌我哥哥吗?”
唐娴被问怔住。
最初,她对云停这个居心不良的反贼很是惧怕,满心提防,生怕对方知晓她的身份,让她落入万劫不复之地。
后来在庄廉的周旋下一步步试探,觉得他或许也没那么可怕。
在云袅到来之后,她几乎能清楚地辨明那道线,只要不越界,云停除了口头威胁,应该不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来。
就如同这几日,她反复让云停没脸,他除了不搭理自己,其余的什么都没做。并且最后还是妥协了,让林别述过来回答她的问题。
仅看云停的行为,是有点讨厌,可唐娴一想自己于云停而言是个俘虏,心中就怪异起来了。
哪有像她这样的俘虏?
云停还为救她受伤了呢。
唐娴突然笑了一下,见云袅好奇看来,抿着嘴巴忍住,掀起帘子朝外看,看见侍卫护在马车四周,唯独不见云停的身影,不知是不是还在与她生气。
“讨厌吗?”云袅凑过来追着她问。
唐娴往后退了退,想起在岩石上的那一幕。
生气了不理她,看见她要摔下去,还不是伸手过来扶住了?
唐娴抿紧嘴唇,想起抱住云停时感受到的不可撼动的安全感,声音低了许多,不大好意思道:“不讨厌的……”
云袅顿时发愁:“啊?那要选大哥还是二哥啊?”
“嗯?”唐娴没听懂。
云袅挠头,觉得说这个不太好,就仰起脸傻笑,“我也喜欢大哥。”
唐娴脸有点热,犹豫了下,最终没去纠正她的用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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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宿山林,夜间出了点响动,唐娴与云袅被护在中央,什么危险都没碰见。
翌日,唐娴被鸟儿啼鸣声吵醒,出了车厢一看,外面朝霞未散,晨露垂枝,空气中尽是清凉的水汽,难得凉爽。
她深吸一口气下了马车,越过生火煮粥的侍卫,在不远处看见了云停。
他手中拿着张图纸,正在沉思。
唐娴悄悄看了会儿,回想着昨日的事情,窘迫地咬了咬下唇,然后踮着脚尖,蹑手蹑脚地靠近他。
到了云停侧后方,发现他拿的是张舆图,正要凑近细看,云停转身背对着她了。
唐娴的个头只到他耳下,被他的后背挡得严实,什么都看不见。
她走了两步绕到云停侧肩,脚刚踮起来,他又动了下,唐娴面前又只剩下他墙面一样直挺挺的后背了。
分明是已经发现了她,故意耍她。
唐娴伸手去拉云停的袖口,这才注意到他换了件玄色衣裳,袖口用护腕收紧了,拉不着。往下看,腰间束着墨蓝色腰带,上面垂着一个金玉佩饰。
这一身很是简约,与往常在府邸中王孙贵胄的打扮相比,更显身姿的修长与举手抬足的干练。
唐娴被他腰间的配饰勾得多看了两眼,觉得有点害臊,低头拍了拍脸降温。
过了会儿,她伸出了手。没有衣袖,就扯云停手肘处的衣裳。
云停偏头,看见是她一点也不惊讶,淡淡道:“做什么?”
昨日吵成那样,恨不得永远不搭理彼此,今日就主动来说话了,太让人难为情。
唐娴双眸湿润,抿着唇赧然笑了下,没说话。
云停被她的表情闪花了眼,心底生出一股热潮来,一时没了反应。静静看了她片刻,见她只笑不开口,面上维持着云淡风轻,转了回去。
没多久,衣裳又被扯了一下。
云停对着舆图,心思却早已飞远,没回头,不咸不淡道:“有事说事。”
唐娴离他更近了些,衣裳都碰在了一起,怕被外人听见一样,小声道:“你给我赔个不是。”
云停耳尖一抖,折起舆图转回身,正面对着她,字句清楚地与她确认:“你是说让我给你赔不是?”
“嗯。”唐娴点头,对着云停说话,眼睛却往他身后的树枝上看。
云停正要开口,昨日云袅说的那些话回到脑海中,本要说的话就出不了口了。
静默稍许,他没什么情绪地问:“为什么?”
这些天两人的吵架的原由已经变了好几回,细算起来,是非对错好像并没有那么明显……怎么就该他与唐娴道歉了呢?
唐娴也是这么觉得,但她就是想要云停服软。
目光追随着树枝上跳跃的鸟儿绕了一圈,她沉息,鼓足勇气直视云停,理直气壮道:“我是娇宠着长大的千金小姐,从来不给人赔不是的。你给我赔一个,先前的事,我就不与你生气了。”
“你就不与我生气了?”云停听得满心迷惑,从头到尾,他才是吃亏生气的那个吧?
偏偏唐娴听不出他的反问似的,满脸认真地点头,“嗯。”
云停转身就要离开,脚步将抬起,又一次想起那句话来:“外祖母说你性情太差了,遇不上喜欢的姑娘就算了,若是遇上了,再这样一定会栽大跟头。”
脚步忽然变得很沉。
云停重新面向唐娴,见她长发略微凌乱,一半披在身后,一半垂在胸前,双颊微红,眼眸里落了晨露一样晶莹闪耀,正翘首等着他的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