诓骗一个小孩子,是有些可耻的,但萧文晏仔细想想,觉得自己应该下一剂猛药才行!
侄子虽然戾气重,但毕竟是个孩子,对他的爹娘尊敬且依赖,只是不善亲近而已。
“我想我娘。”萧剑鸣难得服软,“姑姑将我们赶出家门,我一定要回去报仇!”
“……”萧文晏心里一抖,差点抽自己两巴掌。
他不是那个意思!
“臭小子,你知不知道,其实咱们才是恶人?”萧文晏干咳了一声,想了想,决定继续演下去,“你的姑姑,她是当朝国师,她日理万机,民间百姓对她也颇为爱戴,她的存在,挽救了很多人,也庇护了很多人,如果不是她,这里,会有更多无家可归的可怜人,而咱们,想住在此处,只怕都排不上队!”
“好人就能欺负人?”萧剑鸣不懂,“那如何才能做个好人?”
“咳!想做个好人……你首先要学会活着,要尊重任何一个活着的人甚至其他生命。就比如霍夫子家的鸡,是夫子留着下蛋用的,母鸡孵出小鸡、小鸡又长成母鸡,多年来,一代接着一代,养到现在,对夫子来说,很特别也很重要,你将它杀了,霍夫子会十分难过,让别人难过,那你就称不上是一个好人了。”
萧文晏也有些怀疑,自己能不能将孩子养好。
他开始有些害怕,万一养成一个大混蛋,大哥大嫂会不会提刀砍了他。
还有,他还莫名给大姐泼了脏水,若这臭孩子不能改变认知,将来他可能还要再挨一顿揍。
幸亏二哥离得远,不会知道他说的这些……
萧剑鸣明显不太懂得这些,但他知道,他穷了!
萧文晏本意只是来瞧瞧可怜人的生活,可此时他改变了想法,突然想看看,若带着侄子在这难民屋里住上一阵子,能不能带来一些好的影响。
而且……他也没住过这种地方。
好日子过久了,总觉得皮痒。
“你们是新来的难民?穿得倒是挺干净……可有落脚之地?”他二人一脸茫然,很快就有人来了,主动询问道。
来者是个姑娘,身上脏兮兮地,但一双眼睛十分明亮。
“是新来的。”萧文晏也不知道说什么,他有些心虚,担心自己被戳穿,“这是我侄子……我们来投奔亲戚,但被赶出家门了,所以……找个地方暂时住几日。”
“原来如此。”小姑娘点了点头,“你们来得巧,有个棚子里才死了个人,空出了位置,你们两个挤一挤也是可以住下的,不过来了这里就得守这里的规矩,小孩子可以不干活,但是你……你瞧着也不像是个病人,有手有脚,要做工才能得粮食。”
“对了,我叫方苓,是个大夫,以后你们若是有不舒服的地方,可以来找我。”小姑娘又道。
“你是个大夫?”萧文晏有些诧异。
似乎感觉到他语气的怀疑,方苓回头看他,然后骄傲的仰起头:“是啊,如今可不是从前了,陛下和国师都说过,天下灾祸频生,歹人趁机作乱,需要有志者站出来,帮扶百姓!所以,我是个大夫,有何好惊讶的?”
阿爹说她运气好,能遇到国师参政的时候。
国师过问政事,也提高了女子的地位,如今虽然没几个女官,但很多人已经不排斥抛头露面的姑娘家了。
听闻最近工部那边还招了能干的女匠人呢,国师十分欣赏,不许任何人辱之!
“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瞧你瘦瘦小小的,没想到竟能吃得了这般辛苦。”萧文晏连忙解释了一下。
方苓笑了笑:“我觉得你更奇怪,长得白白嫩嫩,却在城中连个寻常差事都找不到……”
若能找到差事,也不至于沦落到住在这城门口的难民屋里。
“我能找到!”萧文晏觉得丢人,下意识回了一句,然后道:“只是带这个孩子,不方便。”
方苓没再说什么,只带着他们去住处。
这棚子里不甚干净,萧文晏瞧见的时候,已经有些后悔了,他也不知道来这一遭是折腾侄子呢,还是折腾他自己。
但自己毕竟是个大人,总不好让个孩子照顾他,只能硬着头皮整理一番。
好在跟着夫子那些年,也做过不少杂活,没让那个女大夫小瞧。
但让萧文晏吃惊的是,他这侄子比他更能适应这破烂的环境。
小小年纪,竟然也不怕脏苦,竟会主动帮他。
“倒是不怕累,好小子,挺不错的啊!”萧文晏有些骄傲了,瞧着这德行,比他小时候强多了。
“小叔叔,我在军营的时候,常常帮忙干活的!”萧剑鸣非常的平静。
萧文晏挠了挠头,愁得慌,这孩子到底是懂事儿还是不懂事儿?他到底要怎么教啊!
萧文晏本以为侄子会不习惯这外头的生活,但没想到这小子适应力极其强悍,不过两天就已经能到处乱跑,认识了一堆小孩子,但与此同时,麻烦也开始了。
这小子脾气大,受不得委屈,同龄的小孩子都认他做大哥,而他这个“大哥”竟然敢带着一群小家伙去围殴年长些的孩子,抢夺粮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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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小子说,大家都是难民,想要活下去,就要凭本事……
不过几日,他到处赔罪。
腰弯了。
“臭小子,不许再抢了!你能力比他们强,好处都被你得了,他们吃什么?你想将旁人都饿死?!”萧文晏忍无可忍,气得捶胸顿足。
萧剑鸣却觉得委屈:“小叔叔你吃得多,我若不多抢一点,你会饿瘦的!”
方苓就在旁边,闻言,用震惊的眼神扫视着他。
萧文晏脸都红了,恨不得捂住孩子的嘴:“我没有这般教你!还有,我也不需要你来养活!”
小孩子沉默地低下了头,仍旧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不如这样,你来帮我的忙,这样你也能赚一份银钱,多买些食物了,可以吗?”方苓看不下去了,走到跟前蹲了下来,看着萧剑鸣道。
萧剑鸣皱着眉头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爹娘总是不高兴,我不明白为什么,现在小叔叔也不高兴,我还是不懂。”
“大人的要求很高的,我觉得你很厉害,就是太厉害了些,所以让大人觉得不知道怎么办好了!”方苓笑着,“你看,别的孩子只知道玩,不会想着养大人的。”
方苓觉得这个孩子很奇怪,成熟地很,但又有些笨拙。
懂得道理太少,却要强硬的支撑起一个“小家庭”,真是可怜。
他的长辈,一定都是些不靠谱的。
萧剑鸣觉得眼前的大姐姐很和善,和母亲的眼神一样温和,让他非常的喜欢。
他毫不犹豫的跟在身边,开始想着如何保护着她。
方苓是个姑娘家,做大夫的时候难免要被指点几句,又或者遇到一些无赖的男人,偷偷摸摸地占些便宜,萧剑鸣总是很生气,跟在旁边保护侄子的萧文晏也是一样,觉得世上无耻之人实在太多。
但方苓不太在乎这些,她只是按部就班的做自己的事儿。
遇到那些麻烦,她不会主动起冲突,但也会用笑眯眯地威胁对方,软刀子却也能让人又惊又怕。
萧剑鸣似乎也慢慢放松下来,开始乖乖的帮忙,像个小小的跟屁虫。
这里常有人死亡。
一开始萧剑鸣无动于衷。
但方苓不同,她是大夫,虽然表面上能做到无喜无悲,可回去之后,会难过自己不能多救一人性命,她总是会悲伤于自己能力的不足,悲伤于这世上生命的脆弱。
在她这里,任何人,都有可怜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