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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城夜未眠 二川川 25798 字 2个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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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若绵难以置信,可电话已经接通了,那头道,“先生?有什么吩咐?”

是尚策。

程若绵轻轻缓了口气,努力不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异常,甚至微微笑了笑,“尚策?是我,麻烦你,给陆先生开间房。”

陆政轻摇头,“说错了,给我和你开间房。”

程若绵闭了闭眼,“……给我和陆先生开间房。”

耻辱。

那头的尚策脑子转得飞快,大气不敢喘,“好的好的,马上就好,等一下就把房卡送上去,在顶层花房对吗?”

“……对。”

“好的好的,您稍等片刻。”

陆政摁了挂断,收回手机。

程若绵卸了力,身体放松之下,头也往下垂,被陆政捏住下巴抬起来,他道,“张嘴。”

她没动。

陆政轻吻她的唇,掌心落在她侧腰,一下一下揉捏,她禁不住,唇下意识张开,他便长驱直入攻略城池。

吻了好一会儿,鼻息的交缠愈来愈急促,像交锋像搏斗,更像是一场共谋的沉沦。

在失了轻重之前刹了车,陆政一把把她扛到肩上。

穿过花房大门,正巧遇上飞奔而来的尚策,陆政一言不发接过房卡,从他身侧经过,穿过走廊。

打开门,灯光自动亮起。

陆政把程若绵扔到卧室床上,居高临下站在她面前开始解袖扣。

他甚至没打算脱衣服,只是慢条斯理把衬衫袖筒折了几折,挽到肘处。

程若绵就着被扔上去的姿势窝在床头,一言不发地仰脸看着他。

陆政还是很平静,“怎么不动。”

“脱衣服。”

程若绵扭头看了眼落地窗。

窗帘大开着,窗外华丽的夜景一览无余。

她手撑着床垫起身,走过去将两层窗帘统统拉个严实,随后回到陆政面前,脱掉外套。

里面是个居家穿的棉布连衣裙,她背过身,“需要您帮忙拉开背后拉链。”

身后陆政半晌没有动静。

过好一会儿,他道,“也不必脱。”

程若绵扭回头。

陆政就那么波澜不惊地看着她,“自己把裙摆撩到腰上,在床上趴着跪好。”

程若绵不可置信,愤恨侮辱一齐袭来。

她不肯屈服不肯掉眼泪,动手撩裙摆往床上爬,陆政纹丝不动的脸上终于出现裂痕,他一把捞住她的腰,将她翻过来,钳住她下巴,气得头发蒙,“就他妈不肯服软是吧?”

程若绵大喘气,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不是已经服软了吗?您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陆政闭了闭眼。

他松开她,转过身,单手撑胯,捏了捏眉心。

好一会儿。

他俯身从地毯上拾起她的外套,抖了抖,披到她身上,随后一言不发转身离开了房间。

程若绵没回头也没动,皮鞋踩在地毯上的脚步声越来越远,末了,是房门被打开又被关上的咔哒声。

她终于放松下来,倚靠着床滑坐在地毯上。

这时才察觉出自己的抖意。

她抱紧了膝盖,低头把脸埋下来-

尚策在酒店门口徘徊。

他搞不懂怎么回事。见完程小姐,先生本是要离开这里了,可不知为何,刚驶到主路就让他调头开回来。

到了酒店,他问,要开间房么,先生说不用,他只是去顶层花房见见她。

作为距离陆政最近的人,尚策自然能感觉出,先生对程小姐动感情了,那么,这会儿依依不舍缱绻缠绵也完全是情理之中。

可那通电话把他打懵了。

送了房卡下来之后,他完全不知该怎么办,正踟蹰呢,就见先生从酒店大堂出来了。

步伐沉稳面色无波,可分明携着沉沉的怒火。

尚策紧步小跑着打开后车门,陆政绕过车尾上了车。

尚策回到驾驶座,启动车子打转方向盘,从倒车镜往后座觑一眼。

先生烦躁地扯掉了领带,拧开矿泉水喝了几口,又长长缓了口气。

尚策也不敢问去哪儿,心下琢磨着,可能不太适合回瑞和,还是先往别墅开吧。

驶上主路,经过红绿灯路口,后座陆政才出了声,“尚策。”

“诶,先生。”

陆政偏头看着车窗外,声音和眸色一样淡,“我好像,拿她没办法。”

尚策调动毕生所学的感情知识,干笑着,“哪儿能啊,先生,您是疼程小姐,让着她。”

“我也没有让着她。”

他声音空旷而寂寥,“她不肯服软,甚至不肯掉眼泪。”

“……那,”尚策斟酌措辞,“您是觉得,自己该让着她么?”

“她一个小姑娘,犯不上跟她置气。”

陆政捏了捏眉心,“我也不想凶她,只是——”

他默了默,转而说,“停车。”

尚策在前面路口拐到辅路,找了个地方停稳。

后座车窗降下,陆政点了根儿烟。

他不明白,不明白程若绵为什么又对他摆出了负隅顽抗的架势,不明白她为什么是那样的反应。

他提出要她搬来,并非深思熟虑之后的提议,只是想多见见她,工作日太忙,总见不到面,他总是想她。

不知道她现在在做什么?

他扔下她走了,她会不会哭?

应该不会,她那么倔。

今天带了花来找她的,怎么最后会弄成这个样子?

手搭着车窗沿儿弹了弹烟灰。

烟身燃了半截,陆政摁熄了,低眼静了好一会儿,道,“回酒店。”

第37章(加更合一

迈巴赫赶回酒店。

不等迎宾小哥和尚策,陆政自己打开后车门下了车。

乘电梯到了顶层才发觉自己没有带房卡。

他那时气昏了头,怎会记得这些小事。

曲指敲了敲门。

里面没有任何动静。

尚策自走廊那一头小跑过来,道,“问了前台,说程小姐已经交还了房卡退房了。”-

陆政走了之后不大会儿,程若绵口袋里的手机嗡声震动起来。

她没接。

自动挂断了一次又锲而不舍地响起,她这才把手机拿出来,屏幕上来显是「慧慧」。

程若绵清了清嗓子摁了接通,“喂……”

祝敏慧和冯优悠本以为她去洗手间了,这么长时间不见她回卧室,遍寻不得,给她打了电话。

“我没事,嗯,”她声音轻松,“……刚刚陆先生回来找我,嗯,他已经走了,我下去买点零食,等一下就回去。”

电话挂断,室内重归寂静。

程若绵脑子里一片空白,呆呆地坐了好一会儿,起身,整理衣服,拿着房卡下楼,去前台把这间房退掉。

无论什么状况下,她总还是顾着这些小事,大概是从小懂事惯了。

酒店旁边有个24h便利店,既已下楼,她就顺便去买了几个冰淇淋,提着袋子,慢悠悠地回到酒店顶层。

祝敏慧和冯优悠趴在床上刷社交平台,两个人大概是看到了什么好笑的,乐不可支笑作一团。

程若绵一进到卧室就跟着笑起来,“什么这么好玩?”

“有个人发的,给领导敬酒,把酒倒领导**上了哈哈哈哈。”冯优悠一个咕噜从床上翻身起来,“你买什么好东西来了?”

“冰淇淋。”

程若绵拉开袋子让她俩挑选。

冯优悠挑了一个,盘腿倚到床头,边拆包装边低着头看那条帖子的评论,随即又仰头哈哈大笑起来。

没心没肺的。

祝敏慧挑冰淇淋的时候看了眼程若绵的脸色,问,“陆先生来找你是什么事?你脸色好像有点差。”

程若绵一顿,看她一眼,“……没什么。”

她自己也没理清楚,心里乱得很,一时也不知怎么组织语言。

祝敏慧欲言又止,没再多问,只是把已经拆开包装的冰淇淋递到她手里。程若绵低眼去接。

正是她爱吃的草莓味儿。

她笑了笑,接过来,掩饰似的把脸偏到一边。

真奇怪,刚刚在陆政面前那么委屈那么失落那么沮丧都没有流泪,这会儿见了自己的好朋友,好朋友还如此贴心,她竟有点想哭。

三个人各自坐着把冰淇淋吃完,冯优悠这才想起来似的,神采奕奕地问,“对了,陆先生怎么又返回来找你啦?是不是依依不舍呀?”

程若绵还没回答,门铃遥遥地响了。

三个人彼此对视一眼,“这么晚了,”冯优悠眼珠子转了转,惊喜地,“是不是那位陆先生安排了什么夜宵给我们呀?”

没等程若绵出声,她已经跳下床,趿拉着拖鞋,兴致勃勃地丢下一句,“我去开。”

不过十秒钟,她一脸见了鬼的神情冲回来,瞪大了眼睛小声说,“外面是陆先生本人!”

祝敏慧立刻看向程若绵。

程若绵好似也很没想到,眸光微动,默了默,“……我去看看。”

执意不去开门会影响到两个朋友,再者了,她也没有不给陆政开门的资格。

打开铰链,拧开把手,把门打开一半,程若绵没抬眼。

陆政站在门外。

一时,两个人都没吭声。

女孩身上还穿着那件棉布长裙,白色的,宽松长袖,背后有一道隐秘的拉链。她低着头,只能看到那鸦羽似的眼睫、微红的鼻尖。

陆政动了动喉咙,声音沉哑,“要聊聊吗?”

程若绵摇头。

这反应一点儿也不意外。

什么事儿都游刃有余得心应手,陆政还从没觉得如此无计可施过。

“不打算跟我说话了?”

程若绵摇摇头,终于是开了口,“不会。”

“怎么不看我?”

他说。

慢半拍,程若绵抬起脸,对上他的眼。

他眸色沉沉,一寸不错地凝视着她。好像她很重要,他此刻无比在意她的心情她的感受。

程若绵很快别开了眼。

不能对视。

“能不能告诉我,我错哪儿了?”陆政声线压得低,像哄人,“是哪句话,让你突然又摆出那个态度来了?”

程若绵抿抿唇,“您怎么会错,您没错。”

陆政笑了,低低的一句,“又跟我犟。”

“我怎么敢。”

她昂起下巴,眼睫垂着,说出这样负气的话。

陆政垂眸看着她,“你在生气。”

她不语。

他又说,“很可爱。”

嘴巴无意识地微微噘起,脸色紧绷,可爱又可怜。

他怎么还能说这些?

程若绵又惊又恼地去对他的视线,撞上他幽暗的一双眸,一瞬只觉耳根发热,失了言语。

这时候程若绵身后突然传来扑通的一声闷响,像是重物落地。

两个人循着声音望过去。

门厅那一头,冯优悠从拐角露出半个身位,趴在地毯上,明显是偷听墙角时不慎摔倒了,肩上还有一双祝敏慧的手,正在往回扒拉她。

她尴尬地咧嘴一笑。

程若绵回过身来,对陆政说,“你回去吧,我也要休息了。”

说完不等回答就要关门。

陆政掌心撑住门板截住她的动作,另一手搂着她的腰把她整个人捞了出来。

门缓缓地合上,咔嗒一声严丝合缝。

正巧抵住程若绵的后背,她脊背皮肤感受到了轻微的震颤。

陆政掌心覆在猫眼上。

他高大的身形将她禁锢在身体和门板之间,微微垂颈,低声一字一句地,“程若绵。”

彼此之间已经有过数次的亲密接触,此刻他一手扣着她后腰,一手撑在她头侧的姿势,像极了……

程若绵几乎呼吸不上来,他的气息和体温笼罩着她,让她条件反射开始战栗,浑身的血管和神经都被迫拨到了另一种模式里去。

她伸手推他,“别这样……”

陆政纹丝不动,反而收紧了臂弯将她更密实地合到自己怀里,“看着我。”

她眼神闪烁着不情愿似的去对他的眼睛,被他眼中的认真惊到,一时竟忘了闪躲。

“我们冷静一下,好吗?”他低声哄,“改天,等你心情好一些,我们再聊一聊?好不好?”

“我不知道有什么好聊的。”

她下意识拒绝。

“也许到时候就知道了。”他还是温柔,“先不要急着拒绝我,好吗。”

程若绵不作声,只觉浑身热度在升高,无法思考。

陆政静静看她片刻,道,“答应我。”

她只能胡乱地点点头。

他慢慢松开桎梏,“……早点睡吧。”

她模糊嗯了声。

“我看着你进去。”

程若绵推开他的手臂,低着头敲了敲门。

门很快从里面打开,她也不回地进去。

帮忙开门的是冯优悠,门已经合上了,她扒着门板看猫眼,随后冲到已经走到卧室的程若绵身边,小声道,“陆先生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才走的诶。”

程若绵无心去听,视线在房间里掠过,不经意间瞥到茶几上的花束。

祝敏慧打电话让前台送了个花瓶过来,今晚陆政送的那束花此刻好端端地插在花瓶里,高贵典雅,静静绽放,散发着似有若无的幽香。

她觉察出了自己内心割裂感的来源——

就像今晚,他带花来找她、对外声称是她的男友、发生了矛盾之后返回来哄她,这一切都像极了普通寻常的恋爱,可他们分明不是男女朋友关系。

并且,那真正的、不太体面的关系本质,总偶尔突然冒出来,刺痛她的神经。

像家里经年使用的有着锋利棱角的餐桌,时不时在她毫无防备地经过时,狠狠撞到她腿上。

她当然知道桌子一直在那里,她当然知道桌子有锋利的棱角,可被生活的温吞水煮着,她总是不设防,总是被撞伤。

他的那句“还要犹豫?”他要她脱衣服她便只能照办,他要她服软顺从……这些对待,无一不是这段关系本质的彰显。

割裂感撕扯着她,让她不知该如何自处。

……

这晚睡觉前,程若绵想起了小雅。

两人曾聊起过陈晋鹏对小雅的温柔和宠爱,当时小雅说那都是逢场作戏。

小雅还说,毕竟是这样的关系,像钱货两讫一样冷淡地相处多没趣味,那必得一个表演宠溺至极,另一个表演爱意满满乖巧懂事,最好呀,偶尔再来点撒娇吃醋和小作怡情。这样你来我往地,把这段关系演得淋漓尽致。

难不成她也要这样做?

不再执着地去划分这段关系的界限,而是好好地扮演一个合格的“女朋友”,不再执着地去想自己有没有资格拒绝他,而是恰到好处地,在情趣的范围内,有时拒绝有时迎合。

到底什么算“情趣的范围”,那唯一的判断标准便是陆政的感受。

她要察言观色,取悦他。

这么一想,其实所有事都有了标准答案。

她只要照本宣科去演即可。

再也不必受煎熬。

困倦来袭,睡前最后一个念头是:她不知自己能不能做到。

不。

是她不愿做到。

她不愿意如此虚情假意曲意逢迎,她总是渴望触碰到陆政的哪怕一丝真切-

那一晚之后,陆政每隔一天便会给她发消息打电话,只是没有约她见面。

程若绵都淡淡地回复了,尽量不表现出任何情绪,他问什么她就答什么,不对抗,也不积极。

期间,她参加了好几场线上面试,最后敲定了暑期在南城实习的单位,是家鼎鼎有名的外企,她的职务主要还是做国内外的沟通接洽。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两周,时间来到了五一假期前夕。

冯优悠和男友去旅游,祝敏慧参与了北城几大高校联合举办的某个项目,五一假期要去集训,只有程若绵一人独自回老家。

出发前头一晚,她在宿舍收拾行李时接到了陆政的电话。

“什么时候走?”

“明天早上。”

票难抢,好不容易才候补到早上发车的这一趟。

“这会儿有空吗?”

“……我在收拾行李。”

“我在你学校门口,”陆政道,“收拾好行李,能不能见一面?”

到这份儿总不好拒绝。

收拾完行李,程若绵换了身儿衣服,下楼。

出校门,过天桥,来到他们曾见过数次的老地方。

临近五月份,天气愈来愈温暖,入夜了还有二十四五度。

路边一株白玉兰花瓣已落,西府海棠也临近了花期尾声,一片疏影婆娑中,陆政背着身站在迈巴赫车旁,手上拿着一支燃了半根的烟。背影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清寂。

她出宿舍时没跟他说,是而他也不知她什么时候会来,大概就这样抽着烟等着。

他单穿着一件雾霾蓝的衬衫,跟以往一样没系皮带,西裤板正没有一丝褶皱。

“陆政。”

他回过身来。

隔着三四米的距离这样望着彼此,程若绵觉得他的轮廓比脑海里的印象更清晰深刻,高大的身形,头发偏短,额前没有碎发。

他就是这样一个干脆利落,自带着压迫感的男人。

程若绵慢慢走到他身前。

她里面穿着件柔软的吊带白裙,外面罩着件披肩样式的针织外套,长发垂落在身后,在夜色里,整个似是自带着柔和的泛白的滤镜。

待她在他面前站定了,一阵风拂过的时候,陆政问,“最近还好吗?”

“挺好的。”

简单的问候,也问不出什么。

语言有时候很苍白,一种透了底的图穷匕见的苍白,让人如鲠在喉。

默了片刻,陆政说,“我很想你。”

他神情平静,只是那双眼眸依旧深沉如海。

程若绵怔怔地看着他,突地油然而生一股拥抱他的冲动。

她克制住了。

没有得到回答,陆政一点儿也不意外,微微勾唇,问,“五一回去会不会想我?”

程若绵模棱两可,“……也许会吧。”

陆政就笑,半开玩笑似的,“真不想我就别接我电话。”

听到这话,程若绵脑子里想的是,如果是小雅,她会怎么回答怎么应对?

大概应该是要娇俏地撒起娇来,说,人家怎么可能不想你嘛。

标准答案。

程若绵捏了捏拳头,试图努力,却是颓然,她完全做不出这样的回应。

不是这答案不好,而是,这不是她真实的感受。

她不想表演什么,她此刻只想拥抱他。

“回老家有什么安排?”

程若绵简略地回答了。

无非是陪母亲各处逛一逛。

陆政没再问别的了,淡淡地说,“回去吧。”

她有点没反应过来。

把她叫来,就是说几句话?

大概是她表情写在了脸上,陆政道,“只是想见见你。”

程若绵迈不动离开的脚步。

她内心撕裂一般地挣扎。

这时候陆政手机响了,他拿出来摁了挂断。

程若绵落回地面似的,轻呼一口气,“你接电话吧,我走了。”

没有等回答,她转身就走。

陆政也没追,站在原地静静望着她的背影-

回到老家,程若绵开车带妈妈程雅琴去逛了商业街,还去了一趟市郊的植物园。

这几年三五线小城市也总有网红景点意外爆火,她们市的植物园也是其中之一,五一假期,熙熙攘攘挤满了全国各地涌来的游客。

虽人多了些,但景是实打实的美,倒也算没辜负特意跑来一趟。

程若绵拍了不少照片,恍惚间,总是看到北城瑞和公府小院里那一株西府海棠。

五月份了,现在应是已经败落了吧。

陆政站在那株西府海棠下抽烟的背影总是挥之不去。

他那天到底是遇到了什么事?

不得而知。

开车回到家。

程若绵和妈妈一起打扫卫生收拾家里,她独自在卫生间擦拭镜面的时候,围裙前袋里的手机响了。

陆政打来的电话。

她摘掉橡胶手套,擦了擦掌心,反锁了门,这才接起来。

“……喂?”

那边陆政笑了一息,“还以为你真要不接我电话了。”

“……没有,”程若绵不知为何有点讷讷地,“在打扫卫生,要摘一下手套,就耽误了几秒。”

“嗯,”陆政直截了当,不紧不慢,“所以,有没有想我?”

她喉咙发紧。

“不回答我就当你默认了。”

总不能一直不吭声,她挣扎着挤出句话,“……随便你怎么想吧。”

陆政就笑,“那我索性当你想我想得无法自拔了。”

好厚脸皮。

程若绵禁不住出声,“你……”

“我怎么,”他还是那个语气,“要随便我想,还不能想一些我想要的?”

她无意识地噘了噘嘴,只能还是说,“随你。”

总归他打来也没有正经事,程若绵跟他说了几句,便托辞要打扫卫生,挂断了。

刚挂断,程雅琴就在外面敲了敲门,“绵绵?”

“诶。”

她打开门。

程雅琴道,“来歇会儿吧,吃点水果。”

她洗了手,摘掉围裙,跟妈妈坐在餐桌边,分食一盘鲜嫩欲滴的草莓。

程雅琴想起什么似的,“对了,你大舅前一阵打电话给我。”

程阳平。

“他有什么事么?”

“没有,他要我多关心关心你在学校的生活,防止你结交一些不该结交的人,”程雅琴讥讽地一笑,“这么多年不闻不问,现在来给我端出大哥的架势来了。”

程若绵心里警铃大作,挤出个笑容,寻了个理由搪塞,“他也给我发消息,我都没回,他大概是不满意我的态度吧,来你这儿告状来了。”

“我们绵绵还用得上他来操心?是吧?”程雅琴慈爱地摸了摸她头发,“……暑假要去南城实习?决定毕业以后去南城了么?”

“嗯,决定了。”

“以前不还说想留在北城?慧慧那姑娘不也跟你一起么?你俩商量好的要一起去南城?”

“没有,我还没问过她。”

“问问吧,你俩在一个地方,也好彼此照应,妈妈也能放心些。”

“好。”

程雅琴叹口气,“一转眼,你也快毕业了,算一算,也只有一年了。”

“时间过得真快呀,”程雅琴说,“眼看着我带过的往届的学生,一个个结婚生孩子,有的孩子都快十岁了。”

快毕业了。

一旦毕业,她和陆政的“合约”也随之终止。

程若绵忽然没由来地一阵恐慌。

像是听到了计时炸。弹那滴滴答答的倒计时。

她被草莓果肉呛了一口,程雅琴忙给她拍背递水,笑说,“怎么了?是不是想到毕业忽然觉得舍不得?”

“等到你再长大一些,回头去看的时候才会发现,大学时光是最美好最轻松的,没有任何负担。”

程若绵把气儿捋顺了,才笑说,“我倒是想快点毕业,独立挣钱养活自己。”

“哦哟,太上进了我的宝贝,妈妈也能养你的呀。”

母女俩说笑着,其乐融融-

假期结束回到北城。

祝敏慧忙着联合项目的筹备,一连好几天都没回宿舍。程若绵看着她空荡荡的书桌,给她打了通电话。

祝敏慧忙得很,没有跟她说太多,只是叹息着道,马上大四了,她要为自己的实习和毕业后的求职多积累些项目经验。

毕竟,毕业说来就来,一年的时光一晃就过了。

挂断电话之后,程若绵跌坐回座椅。

恐慌再度席卷了她。

一种还未得到便业已失去的恐慌。

陆政。

她真的要就这样,不上不下不咸不淡地与他敷衍完这一年,然后彼此一拍两散,消失在茫茫人海吗?

未来的某一天,她与别人结婚的时候,回首时会不会后悔?后悔明明他人就在她眼前,她却没能酣畅淋漓地与他有一段?

内心激烈地摇摆。

以至于这天从公司下班收拾挎包时,看到包夹层内陆政给的银行卡,心里又是一阵难受。

“绵绵。”

一起实习的同事贾梦叫住她。

她回过头,贾梦就道,“咱俩下楼一起抽一根烟?”

“我不抽烟哦。”

“那你陪我一会儿?”贾梦笑眯眯地,“我有话跟你说。”

两人一起下了楼。

今天加班了,此刻天色已晚,还有几个同事零星聚在吸烟处抽烟聊天。

贾梦点了根儿烟,直接就问,“诶,你能不能不要跟我抢啊?”

程若绵只觉茫然,“什么?”

“转正资格的申请,不是已经发了链接,让我们填写了么。”贾梦说,“你能不能不申请啊?咱们组就一个名额。”

大厂相对比较人性化,在每年夏天都会开启一次明年应届实习生的转正通道,这样以来,即便转正没通过,也不耽误这批学生们参加更为激烈的秋招。

程若绵还没说话,贾梦就压低了声音,道,“你跟那个男人,不是男女朋友吧?你是被包。养?他随随便便就能给你安排更好的吧?你犯不上跟我抢吧?”

“你,”程若绵几乎失了反应,“你为什么要这样?我的私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咯,伤风败俗,”贾梦一幅跟她打商量的口吻,“你不跟我抢,我就对这事儿闭口不言,怎么样?你也不想这事儿被全公司都知道吧,我在公司论坛发个帖,你就完了。”

听她说完这一席,程若绵甚至有点平静了。

她和陆政确实是见不得人的关系,可,大概是她总是太好说话的缘故?贾梦才敢这样跟她说话?

“你懂不懂法律?知不知道什么叫诽谤罪?知不知道什么叫侵害他人名誉权?”

程若绵绷着脸色,“你去发帖吧,看看最后结果会是什么。如果我男朋友真像你说的那么厉害,那你这么对我,你想想你会得到什么下场?”

“你!你敢威胁我?”

“把你臆测的话复述出来就是威胁你吗?”程若绵最后跟她说,“贾梦,我本来就没有要申请转正资格,你不惜用这种手段也要保住的转正资格,是我根本看不上的。你好自为之。”

解气了。

说完转身就走。

程若绵甚至忘了自己开车来的这回事,闷头走了近一百米,才发觉自己在发抖。

勉强着又走了一阵,脱力似的,在路边街心花园找了个长椅坐下。

坐了不到五分钟,包里手机震动起来。

陆政打来的电话。

她摁了接通放到耳边,“喂。”

声音泛着低落的潮气。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陆政问。

她摇摇头,“没什么,刚下班,有点累。”

“我来接你。”

“嗯。”

她没有力气拒绝,跟他说了自己所在的定位。

也许是离得近,不过十几分钟,陆政就赶到了。

库里南停在路边,他寻到街心花园里。

女孩纤细的身影缩成一团,抱膝蜷在长椅里。

听到脚步声,她抬起头来。

湿漉漉的神情,像流浪的小猫。

陆政脱下西装外套披到她身上。

程若绵没有拒绝,反而伸出双臂,说,“陆政,抱抱我。”

她第一次主动要抱他。

陆政内心一霎天崩地裂。

他弯身将她抱起,把她的脸摁到颈窝里。

第38章

陆政带程若绵回了瑞和公府。

她蜷在二楼客厅沙发里,陆政从水吧倒了杯水递到她手里,“吃过饭了吗?”

她摇头。

加班有急活儿,没功夫去食堂。

这会儿瑞和的厨师也下班了。

没厨师,他也不会做饭,陆政站在她面前跟她打商量,“……点外卖?”

“点什么呢?”

要陆政说,那大概是是点京尹或者荣记,可眼前的小姑娘也许有别的想法。

“你想吃什么?”

程若绵托腮思索。

很认真的架势。好像点什么外卖成了最大的事。

陆政不由地笑一息,曲指托起她下巴,半开玩笑地,“……不会还是涮肉吧?”

程若绵抬眸对上他的眼神。

他的笑意清清浅浅但非常真实,像是被她可爱到,低着眸,唇角微微牵起,显得很温柔。

小姑娘仰眸的模样太招人疼。

陆政默默与她对视了几秒,低声,“刚刚在车里也一直这么看着我。”语气更深了几分,“……是想从我这儿要什么?”

那眼神里带着一种清澈的深切的渴望。

她摇摇头,“吃汉堡。”

……

陆政在她身旁坐下,支着腿,打开手机屏幕,下载某快餐店的APP。

他一日三餐都有专人照料,严格遵循营养食谱,还从没吃过这些不健康的快餐。

下载之后注册,点到菜单栏。

陆政滑了一下屏幕,“全家桶?”

他穿着件很纯正的白色衬衫,顶端开了一颗扣子,袖筒挽在肘处,靠近她的这边手臂搭着沙发背。只要稍稍往他那边挪一点点,便能挪到他臂弯的范围内。

一点点。

程若绵这么想着,心一横,闷头往他身边挪动,探身从他怀里看屏幕。

许是冲动之下动作失了轻重,膝盖撞到了他的大腿。

陆政略顿了一下,视线从屏幕上转移到她身上。女孩耳尖红着,眼神也闪躲着不看他,飘忽地看向屏幕。

故作的镇定。

陆政没作声。

她葱白指尖点着他的屏幕,小声说,“全家桶我一个人吃不完,而且,里面有我不爱吃的,单点可以么?”

“嗯。”他似笑非笑地低声,“看得清吗?”

距离近,近乎耳语。

程若绵还没来得及回答,突然感觉自己整个人被端了起来,随后被放到了他大敞着的腿间,臀部紧挨着他的大腿内侧。

背后他的胸膛和气息贴上来,陆政将她整个圈在怀里,干脆把手机也塞到她手里,握着她的手,很正常的口吻,“现在方便看了?”

他说话的声音和气息就在耳后,程若绵几不可查地颤了下。

“……嗯……”

她努力集中注意力,专心点单。

在她点开一个个折叠栏点餐的时候,陆政的手一直在摩挲她手腕处的皮肤。

极自然。

轻微的酥麻电流感循着血液传抵至程若绵全身,让她心尖都变得颤颤悠悠。

点完餐,她却一时有点骑虎难下。到底是不够游刃有余,接下来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拉开距离呢,显得太刻意,回身继续往他怀里钻往他身上贴,她好像也做不出来。于是,只得假装对那家店的所有菜品统统很感兴趣,点开一个个折叠栏仔细看。

陆政默默任她操作了一会儿,笑一息,“还装?”

他声线低磁,勾着点暧昧的宠溺。

程若绵脸上一热,下意识要逃,被他轻轻松松摁住。

陆政就着这样的姿势,半弓着背把她圈在怀里,拿手机拨了个电话贴到耳边。

看到他拨电话,程若绵借口说,“你打吧,我去趟洗手间。”

陆政握住她的手,安抚地摩挲了两下,“不许跑。”

“……可是我想去洗手间。”

她小声地反抗。

陆政捂住了她的嘴。

那边厢,三言两语,吩咐大门口的安保待会儿取了餐送到屋里来。

电话挂断。

他把手机扔到一旁。

程若绵趁着这个功夫,迅速从他怀里站起身,期期艾艾地,“我真的要去洗手间。”

陆政笑了,“……去吧。”

她逃也似的跑走。

徒留下一片寂静,只有窗外夜风偶尔拂过树叶的沙沙声。

陆政往后深深倚进靠背,低眼思索。

今天她必是在公司受了什么委屈。她在他面前一向又倔又要强,若不是遇到了什么难以接受难以摆平的事,断然不会对他摆出如此示弱的态度。

他跟她所在那家公司的董事长有交情,再往下的高管还没资格跟他扯上什么关系,但总归,让董事长一层一层问下去吧。

他拨通了一个电话,寒暄客套几句,切入正题,问,“有个叫程若绵的小姑娘在你们公司实习,”他淡笑着,“小姑娘今儿受了委屈回来的。”

点到为止。

程若绵索性直接洗了个澡。

淋浴喷头的水洒下来,她闭眼站在下面,感受着水在身上的冲刷流动,借着这个机会,想要理清楚思绪。

她其实没什么章法,只有一点是清晰的:完全遵从内心。

不再做无谓的抗拒抑或克制,那样不上不下地,好没意思。

就以一年为期,届时毕业,亲密无间地相处一年了,陆政想必也对她没什么执念和兴趣了。

再者了,他那样的人,总会有源源不断的女人凑上来,新鲜劲儿一过,总会有新的人能吸引他的注意力。

“合约”一结束,他继续做他潇洒风流的陆先生,她则去南城开启新生活。

就当谈了一场有时限的恋爱。

如此甚好。

洗完澡,她换上睡裙披着毯子寻出来。

陆政已经在卧室套间自带的起居室里了。

他叠着腿坐在沙发里翻书,程若绵认出来,那是她包里的书。

许是她的脚步声太轻,地毯又厚,陆政没察觉到她。

这样隔着距离望着他,程若绵觉出,此刻放下了心里所有的戒备和防御,只消看他一眼,便心动难抑。

他身上有一种凌厉冷硬的荷尔蒙,可偏偏大多数时候又是岿然不动不露声色的,更让人着迷。

她迈步走近了,陆政抬起眼,下巴示意,“吃饭吧。”

桌上放着新鲜外送来的快餐,还贴心地拿来了冰桶,冰淇淋斜插在里面。

“你不吃吗?”

“我吃过了。”

肚子确实饿了,程若绵在茶几另一头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臀下垫着靠枕坐在地毯上,大快朵颐。

陆政时不时抬眸看她一眼。

程若绵心下挣扎一番,最后还是遵循自己的内心,把桌子上的快餐挪到他面前,推了推他的膝盖示意他敞开腿,而后她自己便在他腿间地毯上坐了下来。

她好像是在寻求他的庇护。

陆政没动声色,依旧看书。

吃饱了,她更加放松了些,吃冰淇淋的时候,干脆软软地把头侧靠住了他的膝盖。

陆政心跳加速,浑身都在升温。一种莫名的干渴感袭来。

口干舌燥。

程若绵吃完了冰淇淋,擦擦嘴巴,在他腿间回过身来,仰头看他。

陆政把书扔到了沙发另一头,伸手拉她起来。

她顺从地起身,直接顺势侧坐到了他一条腿上,他没有再给她反应的时间,掌心控着她耳下颈侧,吻住她的唇。

携着风雨欲来之势的凶狠的吻。

勾着她的舌厮磨翻搅,像是要汲取掉她所有的氧气一样,愈来愈往深处探,程若绵承受不住,双臂搂住他的脖子,上半身往后倒,长发垂落,露出纤细修长的优美脖颈。

吻辗转着来到颈侧耳垂,舌尖含吮撩拨,程若绵心跳得飞快,喉间逸出丝丝甜腻的气音,像是邀请又像是求饶。

他的手撩开了裙摆,略带着粗粝感的掌心裹着灼人的温度。

吻又回到唇上,还是一样的凶猛,一种灭顶的被索取感让程若绵喘不上气,没有氧气了,她呜呜地推他,推不动,只能咬了下他的舌头。

陆政没有停下,但是很快两人都感觉到了口腔里隐隐的血腥味。

程若绵受惊似的推开他,这才发现,她把他舌尖咬破了。

她一时有点手足无措,回身看到冰桶里的冰块,“……是不是要冰敷一下?”

陆政本觉得没什么大碍,但他没拒绝,顺从地往后靠进椅背,微微张唇。

她探身拿了一块,手指捏着冰块挤进他口腔放到他舌尖上。鬼使神差地,却没有马上把手指拿回来,而是摁着冰块轻轻发力。

陆政察觉了,她在用冰块玩他的舌头。

她在掌控他。

这感觉让程若绵脊背都泛起战栗,膝盖跪压在他胯骨两侧,直起上半身,中指和食指摁着冰块轻轻在他微张的口内移动按压。

陆政眼睫半垂,一眨不眨地盯着她。他的呼吸愈来愈重,胸膛一起一伏,她手指甚至能感觉到他呼气时的微弱气流。

不仅如此,陆政甚至拉过她另一只手,引着她抚上他的喉结。

不仅顺从,甚至引导着她加深她对他的掌控。

这个认知让她心跳更快。

明明居高临下的是她,程若绵却被他眸底的欲态熬得受不住了,稍一松懈,陆政大掌就扣着她的后脑勺摁下来,他将冰块渡到了她嘴里。

冰块已经稍稍消融,程若绵本能地吞咽,似是在更深地邀请他加深这个鼻息交缠四处冲撞的吻。

什么都听不见,除了对方的呼吸。

什么都感受不到,除了对方的体温。

陆政把她翻过去,将她以趴着的姿势压到沙发垫上,声音极暗哑,“玩儿够了?”

似是专业的制服压制姿势。

湿热的呼吸就在耳后,趴在沙发上的程若绵浑身都要麻了,听到他低低哑哑的磁嗓,“胆子倒是不小。”

第39章

后半夜,天空下起了春末夏初的第一场雨。

细雨微朦,飘飘扬扬。

起居室里一片静谧。

沙发旁立式落地灯洒下朦胧的澄黄光线,沙发垫上静静躺着几颗已消融了大半的冰块,一滩滩深色痕迹氤氲开来,和屋外的空气一样潮湿。

从洗手间浴室传来隐秘的压低的声响,急促而凌乱。

他们的视线在淋浴喷头洒下的细密的水流中彼此交错,一切不用言明,他从她不加掩饰的赤诚的眸中知晓了她的转变。

他想要的,她的真实和毫不设防。

这让陆政全身血液沸腾着往一处冲。这些时日以来备受煎熬的头脑,在这认知中逐渐冷静平复,取而代之是心脏的折磨,电流一阵一阵涌过、千万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将他的心脏揉磨啮噬。

对眼前人的灭顶的占有欲和索取欲将他淹没。

如细雨之下完全清醒状态的一场疯狂的燃烧。

烈火烹油般,将他烧灼殆尽-

第二天一早,迈巴赫把程若绵送到外语学院。

她径直去往教学楼。

离教学楼还有一半路程的时候,收到了陆政的微信消息:

「到教室了吗?」

她打字回复:

「还没」

「陆政:从校门口到教学楼有多远?」

「要走大概七八分钟。」

「陆政:累不累」

程若绵心下有些想笑,他问得未免太细致了。

「还好」

「陆政:身上有没有哪里痛?」

她仔细感受了一下,认真地回:

「都有点」

「陆政:晚上给我看看,按一下」

「陆政:早点如果不合口味要跟我说,我让尚策给你多买几家试一试」

落到实处的细密的关怀。

程若绵心里被熨帖,轻咬了唇:

「好的,都会跟你说的」

“绵绵。”

教室门口乌泱乌泱挤占着十几个学生,祝敏慧从人堆里喊住她。

程若绵抬起头,走到近前儿,问,“怎么了?怎么不进去?”

“有两个人在里面打了架,好像是因为占座的事儿,辅导员和老师在里面处理呢。”

程若绵探头往里面看了一眼,两个学生聋拉着脑袋站在那儿,辅导员正在训斥他们,旁边围着几个老师。

祝敏慧拉住她胳膊,笑说,“你今天心情不错?”

“嗯?”

“看你刚刚对着手机傻笑,发生什么事儿了?”

“哦,”程若绵笑一笑,“没什么。”

祝敏慧静静看着她,没作声。

她脸上的喜悦分明还未完全消退。

她知道程若绵性格内敛,一般不太主动诉说什么,但以往,若有什么事儿,她定会跟她讲,祝敏慧自觉自己在她这里是特殊的,可以称得上是唯一的密友。

可最近,很多时候她问她怎么了,程若绵总是说,“没什么”。

程若绵又低头看手机。

陆政回了个:

「宝贝乖」

她的脸肉眼可言地红了。

祝敏慧在一旁看着,没说话,好一会儿,低下眼别开了脸-

上午两节课之后,程若绵和祝敏慧一起去食堂。

此前,程若绵报名了一个项目,项目由北城外语学院及A大外语学院与外交部、文化与旅游部联合举办,旨在通过一系列的中外文化交流活动增进文化交流,同时,为外语专业大学生的就业搭建从校园到社会的阶梯,培养并从中选拔出一批文化交流方面的专业人才。

项目声势浩大,专业性强含金量高,并且项目周期有整整一年的时间,是而选拔非常严苛。程若绵这几日一直在为层层的面试筛选做准备。

今天下午没课,她打算去图书馆攻坚。

到食堂打了饭找了座位,她问祝敏慧下午的安排。

“回宿舍收拾行李,晚上就出发了。”

“出发?去哪里?”

“之前那个项目,要去南城比赛。”

程若绵有点愣怔,“去几天啊?我怎么都不知道。”

“两天,”祝敏慧淡淡地,“你也没问过,自然不知道。”

“……”程若绵拿筷子的手微微顿住,“……对不起,前一阵子公司总是加班,每天我都回来得很晚,来不及跟你说几句话。”

“没事,不用道歉,”祝敏慧埋头吃饭,“我没有别的意思。”

话是这么说,但接下来的用餐时间,两人之间都弥漫着一股让人坐立难安的低气压。

程若绵本是打算吃完饭直接去图书馆,可眼下气氛这个样子,她决定还是先跟祝敏慧一起回宿舍。

到了宿舍,祝敏慧放下包就打开了衣柜,摊开行李箱。

程若绵打开电脑,点开学习的视频看了不到两分钟,摁了暂停,扭过头。

旁边的铺位,祝敏慧正闷着头收拾行李,衣服鞋子日用品、头戴式耳机、按摩的颈枕,一个一个往行李箱里放。

她正想出声跟祝敏慧说话,搁在桌上的手机震动起来。

陆政的来电。

另外两个舍友都还没回,左右宿舍里只有她和祝敏慧两个人,程若绵便在椅子上接了起来。

“喂。”

“吃午饭了吗?”

“嗯,吃过了,刚回到宿舍。”

“晚上什么安排?”

他问。

“没什么特别的,可能线上支援一下工作上的事,然后为手上的项目做准备。”

“九点钟去学校门口接你?”

“好。”

程若绵无意识地低眼摩挲着书桌边缘,听电话那头陆政道,“上次我提的事,考虑得怎么样了?搬过来吗?”

她沉吟片刻,坦诚地答,“……我不知道。”

声音有些底气不足。

心里当然是想的,想跟他同居一处,可……她还有许多别的事要考虑,比如说学业,比如说祝敏慧的感受。

“晚上见面再谈吧。”

陆政干脆地说。

“好。”

挂了电话,下意识转头去看祝敏慧,这才发现她早已没有在收拾行李,而是抱膝坐在椅子里发呆。

“……慧慧,”程若绵问,“你怎么了吗?”

“没什么。”

这一声很有赌气的成分。

程若绵听出来了。

默了几秒,祝敏慧问,“陆先生的电话?”

“嗯,”程若绵有些不安,怕简短的回复显得不够,便多说了两句,“他问我吃没吃饭,还有之前提过的事考虑得怎么样了。”

祝敏慧没作声。

程若绵忖度片刻,试着提起,“他提议,要我搬过去住。”

祝敏慧扭头看她,眼睛微微瞪大。

“我还在考虑。”

祝敏慧怔了好一会儿,随后低下眼别开脸,“哦。”

能看出她好像有点失落。

程若绵把自己的椅子拖近了些,手搭上她胳膊,道,“我唯一放不下的就是你,让你一个人住宿舍,总好像有点不对劲,感觉像……像背叛你一样……”

“当然是背叛我,”祝敏慧平静偏过头来看她,“之前为了谷炎的事儿,我和优悠为你做了那么多,就是怕你沾染上这些人,可是现在,你在做什么?是换了个人,不是谷炎,是那高大英俊的陆先生了,所以,你就要一头扎进去了吗?那之前我和优悠为你做的那些算什么?我和优悠是小丑吗?”

程若绵怔怔地说不出话。

过好一会儿,她眼眶红红,道,“慧慧,你说的很对,你说的这些正是这一阵子煎熬我的,我知道自己可能要犯错了。是,我有很多借口,比如说,和陆政的这段关系,一开始本不是出自我的意愿,我没有反抗的力量。”

“可是,我知道,这一阵子和他的相处,我虽然步步万分小心,但还是……”

爱上了他。

“不是,回头想一想,其实完全在预料之中。你不知道,我早就见过陆政,在大一的时候,那时候我还没过18岁生日,谷炎让我去丽·宫,我在包厢外面看到了他。”

“我对你百分百坦诚,那时候我就喜欢他。”

祝敏慧声音低下来,“……你没跟我说过这件事。”

“没必要提,我从没想过还能遇见他,甚至跟他有交集。”

“……既然你喜欢他,那……”

祝敏慧欲言又止。

“我一直煎熬着,所以脑子里无比清醒,我知道我跟他差距太大了,我也知道,即使能跟他产生任何关系,那也必然是不体面的关系,事实证明,果然是这样。”

程若绵尽量平稳着声线,“我最近仔细想过了,我不想错过,那么,就当跟他谈了一场恋爱吧,毕业了就分手,不留遗憾。”

沉默良久。

祝敏慧道,“对不起,我没有指责你的意思,我只是觉得,我们好像越来越远了。”

“怎么会呢,你是我最好的朋友。”程若绵破涕为笑,“我本来还想跟你聊聊,毕业之后我去南城的事。”

“我跟你一起去,反正我在北城也没有什么亲戚。”

祝敏慧斩钉截铁。

“虽然我很想跟你一起住,但是,”程若绵柔柔地笑,“但是你有自己的人生,定居城市是件大事,你不要草率地决定就跟着我走,好不好?有个学姐不是很看重你吗?早就提过让你毕业之后去她在北城开的公司。”

“你好好考虑,好不好?我本来也是想留北城的,毕竟在这读了四年书,对这里比较熟悉一些。”

“……好。”

两人久久无言,时不时抬眼觑一眼对方的表情。

末了,程若绵主动抱了抱她。

祝敏慧说,“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当然希望你好,只要你开心就好。”

程若绵拍了拍她的背-

帮着祝敏慧一起收拾了行李,祝敏慧出发跟项目组其他同学汇合,程若绵独自去了图书馆。

集中注意力学了一下午,晚餐时间垫了垫肚子又继续学习,直到八点四十五。

陆政发来消息,说已经在来接她的路上。

程若绵收拾好书包,来到校门口。

迈巴赫已经停在那儿,尚策下车为她开了后车门。

后座那一头,陆政正在讲电话。

他伸过手来,示意她去他腿上坐。

程若绵摇头。

不差这一会儿,还是等他打完电话比较好。

这一等就等到了迈巴赫驶抵用餐地点。

之前来过的那家西餐厅。

乘电梯上楼时,陆政低头亲了亲她。

头顶上有摄像头,不好太过火,于是这吻是蜻蜓点水的,可程若绵能感觉到,陆政深深的眼神一直落在她身上,唇角带着似有若无的笑痕。

在包厢里落座,点餐。

侍应生拿了菜单出去。门阖上。

陆政似笑非笑地盯着她。

他眼神太火热,程若绵有点不好意思,小声嘟囔,“你干嘛,别看了。”

陆政默了几秒,道,“过来。”

“不了。”

她干巴巴地说。

“来我腿上坐会儿。”

“不了。”

毕竟是外面,总不太体面。

陆政一反常态地不再强求,只是依旧深深地凝着她。程若绵余光能察觉到,他抬手松了松领带。

她禁不住他的视线,终于抬眸,正巧陆政喉结滚了滚。

彼此眼神对上,好似有某种一触即发的意味在纠缠,在她的拒绝和他的克制中隐忍地升温。

“过来。”

“不来能怎样?”

也不知为何,面对他,她突然有了更多倔头倔脑的底气。

陆政眸色深深,笑一息,“你说呢?”

第40章

“你说呢?”

他眸中的深意不言而喻。

程若绵别开脸,三分故意跟他对着干的心态,轻轻松松说,“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反正我晚上不去你那儿。”

看他还能把她怎么样。

引得陆政喉咙震着笑出声。

他轻摇头,笑痕未消,逗她,“有能耐哪儿都别去,今晚就住在那张椅子上。”

程若绵不着痕迹地噘了噘嘴,“我乐意。”

陆政唇角上扬,而后直接起了身。

程若绵如临大敌,抱臂往后一靠,“你干嘛?”手一指,“……回到你的座位坐下。”

她的警告徒劳无功。

他把她连人带椅子轻轻松松整个端起来,挪到自己原本的座位旁,挨着放到一起。

这时候侍应生敲门进来了,程若绵乖乖坐着,假装无事发生。

上了主菜,他拉过她的餐盘帮她切牛排。

程若绵双手搁在腿上,一言不发地任他伺候。

屏息凝神地看他的样子,从他握着刀叉的手,浮着青筋的手背,顺着往上,露出一圈洁白衬衫袖口的手腕,再到包裹在衬衫和西服里的手臂。

略做了做心理建设,她伸手戳了戳他上臂,犹嫌不足,又捏了捏。

陆政偏过头看她,低声,“……做什么?”

她摇摇头。

放下所有戒备,她只不过是想感受他,每一时每一刻。

只是这样与他待着,便觉心里像冒着粉红色泡泡似的,心旌摇撼。

他放下刀叉,把盘子换回来,她伸手要拿回刀叉,半途手被他握住,同时下巴被抬起来,唇上落下轻吻。

蜻蜓点水的一个吻,陆政略后退了一点,低眸看她的表情。

她脸上浮现些许红晕,讷讷地呆呆地,像是只这一下已经被亲晕了。惹得他轻刮她鼻尖,笑说,“小孩儿。”-

吃完上了车。

尚策觑了眼倒车镜,问,“先生,回瑞和么?”

陆政看向程若绵,“这位小朋友才有决定权,问她。”

程若绵略睁大了眼,似是没想到他会这样无赖。明明他们彼此都心知肚明,在餐厅里她的话只是开玩笑的。

“懂了,”陆政故作仔细地研判她的反应,一本正经,“她想回瑞和。”

程若绵匪夷所思,提了口气,几分气恼,“……你不要胡说八道了……”

陆政没再纠缠这个话题,轻笑着顺手升了挡板。

她意会他的意思,撑着他的肩挪到他腿上去坐。

“不是不来吗?”

得了便宜还卖乖。

程若绵故意放肆开来,“我已经坐好了,你最好识相一点。”

不再惧怕,不再小心翼翼,撒开了性子与他相处。

陆政倚着靠背笑意深深。

今晚嘴角怎么也压不下来,每一分每一秒心里都被充盈填满。

他抬手用指背蹭了蹭她脸蛋儿。

蹭得又舒服又痒,程若绵抓住他的手阻止,作势放到唇间嗷呜咬一口。本是虚虚的架势,陆政却把手指更深地往里顶,磨过牙齿挤到更深处。

程若绵失了反应,睁大眼睛瞧着他。

他眸色晦暗,面容纹丝不动,手指在她口腔里轻轻刮蹭。他也在看她的反应。

被掌控的感觉让她心底泛起战栗,又着迷又不安,双手握住他的手臂试图推拒。

陆政收回了手,抽出纸巾一根一根擦拭手指。

程若绵盯着他,轻轻地说,“不允许。”

“不允许你这样对我。”

陆政没作声,只是盯着她瞧。

她从他眼神里读懂了他的意思:并非依她或者不依她,只是暂且把这事儿摁下不表。

于是她心里憋着口气,隐隐约约总有一种要把他完全制服的意念。

这样到了瑞和,她先去洗了澡,换上睡衣,窝在沙发里打开电脑处理工作。

点开导师留给她的几条消息:

「绵绵,这个文件明天下午开会要用,最晚明天中午出个初版,咱们对一下」

她回复:

「好的。」

导师明明已经下线,收到她这条消息又登上来回复她:

「还没休息?」

「不着急,以你的速度,明天上午再搞也来得及」

「程若绵:好哦,知道啦」

本以为对话到此就结束了,导师却又问:

「你怎么没提交转正申请?昨儿截止了,听说贾梦已经提交了」

「程若绵:哈哈,我没打算留在北城工作,就先没申请了~」

「导师:这样,好可惜」

聊到这儿,程若绵听到浴室传来轻微的声响,大概是陆政洗完澡出来了。

没多思考,她披着毯子端着电脑来到洗手间门口拐角处。陆政果然洗完了澡正对镜剃须,浑身上下只有一条宽松的垂感长裤,赤着脚,裤腿垂落在脚面。

他从镜子里看到她了,没动声色,略弯着腰扬起下巴整理冒出的胡茬。

程若绵默默看了他一会儿。

裸着上半身,宽肩窄腰的线条一览无余,腰腹削薄劲瘦,肩上还残留着星星点点的水珠,长腿被黑色长裤包裹着,存在感很强。

她收回视线,盘腿倚靠着墙坐下,把电脑支在腿上,开始工作。

三五分钟,陆政剃干净胡茬,抽出面巾纸擦手指。

从镜子里能看到,小姑娘窝在墙角,低着脑袋专心致志敲键盘。

走哪儿跟哪儿,他洗澡洗漱她也要跟来,跟来也不缠着,只默默待在一旁。

简直像个缠上他的小流浪猫。

这么想也没错,是他从她公司附近的街心花园长椅里捡回来的。

太招人疼,让他心里发痒。

程若绵察觉到他忙完了,这时候突然觉得怕了,连忙抱着电脑起身,先他一步跑走。

谁知道他会不会又把她连人带电脑一齐端走哦。

她还有工作要忙呢。

跑回二楼客厅,窝在沙发角落里。

不大会儿,陆政也从卧室出来了,上身套上了一件休闲居家款式的白衬衫。

她拿眼睛瞄他,他表情还是一如既往地淡着,没看她,径自去酒柜开了瓶酒。看不出任何迹象。没有任何要计较她刚刚跑过去寻他又一声不吭先跑走的意思。

程若绵边忙工作,边偶尔从屏幕上抬眸觑他一眼,他捏着酒杯在对面沙发背后打电话。

他讲电话时,总像是暂时从她身边抽离开了,徒留下的面容显得淡漠而漫不经心,手腕无意识地轻动,杯里那薄薄的酒液随之轻轻晃荡。

讲完电话,他回酒柜旁添了点酒。

程若绵心下又是紧张又是期待:他会过来她旁边吗?

他没有。

陆政回卧室从她包里拿了本书,坐到她对面的沙发里翻看,偶尔喝口酒。

小心翼翼瞄了好几眼,他始终如一,程若绵终于彻底放下心来,把注意力转回到电脑屏幕上。

一旦专注,效率随之提高。

不过四十分钟,程若绵便处理完了工作和项目面试所需的部分准备,最后做完检查,点了保存合上电脑,刚要抬眼去看对面,就察觉眼前有阴影落下。

下一秒,她整个人已经被抱了起来。

陆政抬起她一条腿,一只手臂从她腿间穿过,卡着扣住她脊背,半扛着。

她的心一下子跳到了嗓子眼儿。

被放到床上,吻和体温跟着一同压下来。

程若绵喘不过气,努力分出心神,在他耳边低低地警告,“陆政,不许你控制我。”

顿了顿,陆政哑声问一句,“不喜欢?”

他知道她指的是车里的事,以及类似的、可能会发生的、更进一步的掌控。

“不喜欢。”

这样的关系里,若这方面也被他不留缝隙地掌控,那到时她离开他时,恐怕会死。

她会被他玩儿死。

陆政不置可否。

她要一个明确的答复,“答应我。”

默了片刻,他忽地一笑,“只是答应就行了?”

“嗯?”

“不是喜欢控制我吗?”

他两手手腕一并,做出被铐住的架势。

程若绵吃了一惊。

陆政满不在乎地笑起来,“怎么,有贼心没贼胆?”

他拉过她的手,把她腕上的细发圈和自己腕上的沉香手串都取下来,跪坐在床单上,双手背到身上,窸窸窣窣的响动。

“绑好了。”

程若绵还是没从震惊中回过神,她……她没想玩儿这么大啊。

陆政已经压下来吻住她。

没有手臂的支撑,全靠着他的核心力量撑着上半身。

他漫不经心地吻她的耳垂,含混地低笑着,“大小姐,有没有什么指示。”

程若绵头皮发麻,虽则看起来他是被动的一方,可她敏锐地感觉到事件已经脱离了自己的掌控。她胡乱地说,“快把你手上的束缚解开。”

“做什么,”陆政不以为意,轻轻勾唇,“不还没开始吗。”

她语塞,“你,你别欺负人。”

“怎么又是我欺负人了,”他嗓音极危险,“我已经悉听尊便了,不是吗。”

程若绵直摇头。

陆政用鼻尖顶蹭了一下她的鼻尖,“乖,给个指示。”

“不知道。”

她心乱如麻。

“……那我只能自己看着办了。”

意味昭然若揭。

程若绵手忙脚乱地关了床头灯,下一秒,喉咙里蓦地额了声,脑子里一片混沌。

陆政缓慢地吻她,在她耳边问,“现在呢,能不能下命令给我。”

她说不出话,他只能给出具体的计量参数,比如说速度深度和力度,问她合不合心意。

程若绵欲哭无泪,嘟嘟囔囔要骂人了。

她这么温柔内敛的人,第一次觉得生平积累的脏话不够用。

只能一遍一遍地说,坏人,过分。

她勾住他的脖子,回应他的吻,低低地叫他的名字。

这一瞬,陆政完全是无意识地,蛮力挣脱了腕上细发圈和沉香手串的双重束缚,扣住了她的腰。

沉香珠子崩碎了一床一地-

立夏之后,北城连着下了两天的雨。

北城一向雨水少,连绵的阴雨天更是少见。

距离提交实习生转正申请已经过了一周,转正答辩开始了。

贾梦拿着电脑离开工位时,特意看了程若绵一眼。

程若绵接触到了她的眼神,没往心里去,继续忙工作,过了不到两分钟,收到贾梦的微信消息:

「祝我好运吧」

「还是要跟你说声谢谢,谢谢你退出竞争」

程若绵没搭理,锁屏放到一边。

一个小时后,贾梦回来了。

满脸的志得意满。

看来是胜券在握了。

她又给程若绵发消息:

「总监对我的汇报很满意」

「如果你需要的话,我转正之后可以帮你内推」

程若绵心下觉得好笑,同事一场,也就这样吧,她回复她:

「恭喜」

哪知,第二天上班的时候,刚在工位坐下,就收到了导师发来的消息:

「你听没听说贾梦的事?」

后面还附了张截图。

程若绵心下一顿,点开那张截图,那是一张来自别群的聊天记录,ID都打了码:

「听说贾梦好像要被解除合同了」

「??」

「又得重新招实习生了吗?啊啊啊啊我疯了」

「为啥啊?犯了啥事儿?」

「她转正答辩的时候,答辩PPT里展示的工作成果,有一大部分都是她导师xx的,还有一部分是另一个实习生程若绵的」

「??」

「xx大冤种,笑死了」

「她怎么敢的啊,盘算着总监不知道底下人的分工?」

「等一下,她的ppt不是还提前给xx看了么,当时xx没看出异常?」

「看出来了,但xx没说」

「总监最讨厌底下人抢功」

「所以xx没说,让她自己往枪口上撞」

「不说是对的,她既然有这个贼心,何不成全了她」

程若绵看完了聊天记录,打字回:

「还有这种事」

导师马上回:

「所以啊,好可惜你不想留在北城」

程若绵客套着又回了几句。

「导师:你下周就离职了对么?到时候一起吃个饭」

巧的是,贾梦的lastday和她是同一天。

总监攒局,在公司附近一家小餐馆搞了个小规模的团建。

团队里有几个能活跃气氛的,大家开了几瓶酒,边吃边喝。

总监问程若绵接下来的打算。

“我暑假去南城实习,打算投递那边的秋招。”

“也是,南城发展好,不像北城这边,很多事儿都早已定型了,没有太大空间。”

有人接话说,“而且南城气候好,不像北城,春夏都很短,空气太干燥,不养人。”

“我听人说过,北城的气候就像个冷漠的渣男,一年没几天好脸色,还能吊着人胃口,让人放不下离不开。”

“这么一说,我也想走了。”

大家哈哈笑起来。

程若绵却不期然想起了这几日通勤路上看过的花,五月下旬,月季开得正盛。

公园里、路边隔离带,处处是粉嫩的张扬的肆意的月季花。

北城天气很好的。

她喝了两杯红酒,此刻稍微有点上头地这么想。特别是下雨的时候,整座城都变得温柔了。

虽然雨不可能一直下,但下过一场之后,在路边浅浅的积水中看到过夜晚城市霓虹倒影的人,都会觉得已经足够了。

北城不可能一直为一个人下坠,也不可能会为一个人霓虹永不熄。

她又喝了两杯,到要散场的时候,整个人都有点飘飘然。

她的导师自觉要照顾她,捧着她的脸问,“绵绵,要不要我送你回去?你告诉我目的地。”

程若绵掀了掀迷离的眼缝,细弱地说,“……有人来接我。”

“谁?你同学吗?”

没得到回答,正巧程若绵面前桌上的手机响了,进了一通电话,来显是:

「陆政」。

名字像个男的,会是来接她的人吗?

导师接起来,“喂?这是程若绵的手机。”

那边传来一个低沉磁性的男嗓,“她怎么了?”

一听即知是成熟稳重的,惯常发号施令的男人。

“她喝多了,你是?”

“我是她男朋友,正在来接她的路上。”

“好的好的,我们在公司旁边的餐饮一条街上,就在路口,我等下把她扶到路边。”

挂了电话,一行人一齐走出餐馆。

外面还下着小雨,迷迷蒙蒙地,远处的霓虹也变成了朦胧的光圈。

程若绵不是特别醉,只是走路有些不稳,导师一手撑伞,一手揽着她的肩,来到路边。

刚刚站定,总监还妥帖地关怀了两句,“绵绵不要紧吧?需不需要坐我的车?现在车不好打。”

“不用了,她男朋友打过电话,说来接。”

正说着,一辆迈巴赫匀速驶过来。

几个人怕被轮胎带起的水溅到,都稍稍往边儿上避了避,迈巴赫却在他们面前停下了。

后座车门打开,一个穿着暗纹西装的高大男人绕过车尾,冒着雨径直走过来。

步伐沉稳优雅,有种不动声色的荷尔蒙气息。

程若绵的导师愣了愣。

这时候驾驶座下来的司机举着伞赶过来,往男人头上撑住。

男人已经在跟前儿了,导师反应过来,忙帮着把程若绵推给他,道,“她没有喝很多,应该睡一会儿就好了。”

陆政脱下西装外套披到程若绵背上,把她搂过来,对导师说了声多谢。

程若绵睁不开眼,但接触到熟悉的体温,她抱住他的腰往他怀里蹭。

陆政把她抱起来。

几个同事一致瞪着眼睛瞧着,那男人把程若绵放到车里,旁边还有司机全程撑着伞护着。

等到车子重新启动汇入车流,才一个个脱口而出,我靠。

车上。

“宝贝。”

“嗯,陆政。”

她没睁眼,答道。

看来真是不太醉,还能正常对话。

陆政笑一息,“这么困?”

“嗯,”她趴在他胸口,伸出两指,“让我睡二十分钟,好吗。”

雨夜,又是下班高峰,条条路都堵得一塌糊涂。

程若绵果真如愿睡了二十分钟。

她醒来时,车子堵在距离瑞和公府两个路口的地方。

她趴着车窗往外看。

外面一连串红色车尾灯,一切都泡在雨幕中,迷离而不真切。

陆政在打电话。

听语气和措辞,电话那头应该是他的秘书。

聊的是明年夏天的某个项目,大型集团向来如此,计划做得长远,明年的项目,这时候也该敲定落地框架了。

程若绵偶尔听一嘴,不大会儿,他挂了电话,捏住她后颈把她从窗边拉开,像拎个小猫,笑说,“小孩儿,下雨有什么好看的。”

“下雨很漂亮。”

她挺认真地说一句。

陆政把她搂到怀里,顺着她的视线往外看。

外头霓虹光圈晕染,夜与雨,再也分不清彼此。

她问他,“是不是很漂亮?北城这样的地方,一下雨好像也变得多情来了。”

陆政不置可否,温和地,“你说是就是。”

程若绵又问,“你真觉得我是小孩子吗?”

她刚从酒精中脱离,是而,整个人有种孩童似的单纯和懵懂,问出这句话时,那清丽的脸蛋儿上一双眼清澈而无波。

陆政微凝眸看她,“在我这儿你可以是。”

“是吗?”

“在我这儿,你永远可以是小孩子。”

他重复了一遍,加了永远二字。

程若绵定定地看他,慢慢地笑起来,像初次听到“我爱你”的三两岁孩童,眼里缓慢地迸发光彩。

她主动凑上来吻他。

他的索取永远比她预料的更加猛烈。

在换气的间隙,她低声说,“我看到了你留在我书里的纸条。”

那是从西餐厅回瑞和的那一晚,她在二楼客厅沙发上忙工作,他在对面看她的书时,顺手拿过她的便签纸,用黑色中性笔速涂了一张她的剪影。

许是很久没用过笔,笔触有些涩,寥寥几笔,勾勒了她在工作的模样。

画的很粗糙,和他这个人一样,笔锋冷硬,但画的很像。

“我不知道你会画画。”

那只是小时候的基本功。

陆政自小冷漠,这种偏艺术类的东西在他看来统统就是矫情,是而也只是草草学了基本功,后来一味地投身工作中,周围的一切,包括他自己都是没有心肠的冷漠顽石,他早把这些抒情的东西忘在了一边。

若不是那会儿她让他移不开眼,他这辈子都不会想起来自己学过画画。

在这吻中,程若绵感觉自己在下坠,愈是下坠愈是将他抱得紧。

回到瑞和卧室。

外面的雨势渐渐更大了些,伴随着雷鸣电闪。

他们彼此鼻尖厮磨。

陆政拉着她的手搭到自己肩臂上。

他手撑着,发力的缘故,上臂和肩后的肌肉一下一下鼓动着。

她小声唤他的名字,甚至觉得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