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政只是微微低了低头,她的耳尖从浓密柔软的长发之中顶出来一点点小小的轮廓。
耳尖红透了。
急促的凌乱的呼吸甚至一下一下拂在他颈下锁骨处,湿热的,人的感官很奇怪,在这触感中,他却似是能感受到她一呼一吸带来的湿热的甜。
于无声之中,两人都能感觉到,之前的暧昧氛围已经碎掉了。因为她没站稳跌撞下来,更因为身体相贴之后她的紧绷。
那并非接纳他这个人的姿态。
程若绵用自己双脚的抓地力站稳,稍稍往后退了些,伸手轻轻碰了碰他的手,小声,“我们可以聊聊吗?”
陆政看了一眼她刚刚碰触他的模样,而后离开她身前,俯身从茶几上拿起烟和打火机,点燃了抽一口,才平和地道,“说吧。”
程若绵觉得忽冷忽热,大概是发烧的威力显现出来了。她抬手搓了搓胳膊,低眼斟酌措辞。
这时候陆政半侧过身来看她一眼,注意到她的动作,“冷?”
肩膀和双腿都露在外面,看起来确实不保暖。
“嗯?”
她抬眼,也不知是该摇头还是该点头。
“跟我过来。”
陆政摁熄了烟迈步离开,程若绵跟上去,拖鞋有点大,步伐稍快就绊了一下,她踉跄了几步,陆政听到声响回头,干脆停下脚步等她。
去的是更衣室。
陆政走到岛台旁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件衣服。
程若绵接过来展开,那是一件柔软的白衬衫,看样子像是他的家居服。
陆政又扔过来一条毛毯。
“谢谢。”
她把毛毯和白衬衫都抱在胸前,对他说。
陆政没再说什么,转身出去了。
毛毯和衬衫都是极好的料子,柔软亲肤,裹着毛毯,感觉自己像是被这世上最温暖的东西环绕了。
她把浴巾扔进脏衣筐,靠近浴室外侧,听到里面隐隐有水声。
陆政在洗澡。
她回到起居室,在沙发上坐着等了会儿。
尽量放空不去多想,可一颗心还是惴惴不安。
不多时,听到脚步声。
陆政洗过澡换了身衣服,黑色T恤黑色的宽松垂感长裤,宽肩长腿凌厉感不减,脱掉了西装规整的束缚,那空荡荡的劲瘦腰腹反而多了一丝野性。
他没跟她说话,打开卧室门出去了。
程若绵坐不住,跟出去。
二楼客厅里,他正在酒柜前倒酒,察觉她来到身侧,他偏头看过来。
她脸上的紧张和不安非常明显。
“喝点酒吗?”
他提议。
她点点头。
陆政直接举着她的腰,轻轻松松把她抱到半身高的酒柜上。程若绵惊得呼吸都停住。
他把她膝盖略略分开些,膝盖内侧若即若离地贴着他的胯。
这样的姿势太可怕,她一动不敢动。
女孩低着眼,长发掩了她的脸颊,从陆政的角度只能看到她眼睫颤着,鼻尖微红,往下是红润的唇。
到这个时候,他还算得上耐心十足,“抬头。”
程若绵乖乖听从。
酒杯杯沿儿喂到了她唇边。
程若绵不敢看他,张唇接了酒液。
在吞咽的过程中,她逐渐意识到,陆政是意图让她放松下来,刚刚那个意外温柔的吻是,现在的酒也是。
她一直紧绷着,他也不好继续推进,否则显得太不堪。
她此刻明了了。
喝了半杯,陆政把酒杯移开,放回酒柜台面上,压下来吻住她。
比方才那个吻更加温柔,也更加深入。
如此缱绻的吻,鼻腔里盈满了他洁净清冽的炙热气息,没有人不会被蛊惑。再加上酒精和发烧的缘故,程若绵神思混沌,几乎要软倒。
她模模糊糊感觉到陆政的手从毛毯下摆伸进去,绕到她后腰扣着把她整个人往自己腰前合近了些。
这意味不言而喻。
程若绵几乎是瞬间惊醒。她稍稍推了他一下。
陆政停下吻,低声,“怎么。”
声音凉凉的,似是不耐烦的前兆。
耗到现在,距离他接到她少说也过去两三个小时了,他的耐心已经所剩无几。
到了这个关头,虽然他们都已心知肚明接下来的走向,但有很多细节,她最起码要知道他的想法。
她略微调整了一下呼吸,尽量摆出乖顺的姿态,望着他,道,“……陆先生,这段关系要维持多久?”
陆政以一种审视的目光静默看她片刻,“……你想说什么?”
“一年半,就到明年夏天我毕业,可以吗?”
她一口气说出来,像是生怕他不听似的。
陆政默了默,自鼻腔笑一息。
他突然间觉得没趣儿了似的,离开原本的位置,走到开向后院的窗边,将窗户打开一丝缝隙,点了根儿烟。
程若绵从这声笑里听出讽刺的意味,于是补了一句,“如果在这之前您……您厌倦了,关系随时可以结束。”
陆政不语,只衔着烟站在窗边,拿那双眸子盯着她。
她品不出他眼神的意思,总觉那是很冷的、凉薄的、没有心的男人会有的眼神。
被那样盯着,程若绵只觉出自己的无力和软弱。
她低下头,攥紧了胸前的毛毯边缘,很低的音量说,“我只是希望,到时候我们能好聚好散。”
她也只有这个指望了。
陆政走到茶几边摁熄了烟。
自来到别墅,他总是要把烟点上又原封不动摁熄。
刚刚站直身体,听到她的话,他双手插兜似笑非笑,“……你觉得我是拿得起放不下的人?”
他当然不是。
他这样的男人,要什么人要不到,怎么可能会纠缠她。
一年半足够了。
发烧的缘故,程若绵脸蛋儿红得不正常,但陆政没有察觉。
他已经打算走了,兴致已经被她刚刚那番话毁掉了。
没劲。
可他不打算对她摆脸色。说到底,这段关系本就是他强求的,她提出条件给自己要到一些退路保证,也无可厚非。
她人已经是他的了,他没必要再对她展现出任何的冷酷或不耐烦。
“要我抱你下来吗?”
这样说着抬眸看过去,才发觉程若绵脸色苍白,额角也汗涔涔的。
两人视线对上,程若绵微微抿唇,同时从酒柜上滑下来,“我可以——”
话音没落,双脚接触到地毯腿登时一软,几乎要歪倒,陆政大步过来捞住她的腰,在她滑落之前将她抱住。
她的脸颊贴住他胸口,他才察觉到那热度,不止脸颊,全身都滚烫。
毛毯在方才滑落,软绵绵堆在地毯上。她全身只穿着一件他宽大的白衬衫,眼睛有点睁不开的模样,呼吸也很短很急促。
陆政用手背贴了贴她额头。
发烧了。
程若绵闭着眼,只感觉到陆政像是把她打横抱了起来,抱到卧室,脊背触到柔软的床单。
隐约听到他在打电话。
过片刻,听到他回来的脚步声。
她强撑着睁开眼,“我淋了雪,睡一觉就好了。”
“先睡吧,医生一会儿就来。”
他留下这简短的字眼,转身要走。
程若绵不由地用手肘撑起上半身,叫住他,“陆先生,我……”
她也不知自己该说些什么,事实上发烧让她已没有精力思考。
陆政转过身来,看她两秒。
她发着烧,脸蛋儿微红,那双眼清澈而柔弱,跟他初次见到她的时候一样。
男人慢慢走到床侧。
他的指背一下一下蹭过她脸颊,像亵。玩一个小宠物,“……最长一年半,我会放你走。”他平静温和,嗓音低沉而隐晦,“这之后,若是有棘手的事需要帮忙,可以尽管来找我。”
这是她想要的好聚好散。
他短促笑一息,像是安抚又像是嘲讽,“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坏,只要你乖一点,我不会为难你。好吗。”
只有坏人才会说自己没那么坏。
程若绵忘了自己有没有点头,眼望着他去更衣间换了身衣服,离开卧室。
不大会儿,听到楼下响起汽车的声音。
她掀被子下床,到窗边往下望。
一辆车沿着车道开进来,在门廊侧面停下,车上下来一个女人,陆政从门廊下走出来,跟她交谈了几句,而后,女人进了屋子,陆政则径直去到停车场,开车离开。
程若绵望着那黑色的车徐徐驶离。
第18章
早上是尚策亲自来接的。
他极守本分,只跟在这儿陪了一夜的女医生聊了几句,了解到程若绵烧已经退了之后,便不再多问其他,彬彬有礼请程若绵上车。
到外语学院东南门,迈巴赫在对面街边停稳,程若绵下车,尚策下来跟她说了句再见。
正巧是周六,祝敏慧和冯优悠都很想了解她目前的境况,三个人便约在两所学校折中的公园见面。
这两个人是她最好的朋友,程若绵没有任何隐瞒,略去一些细节,将整个事情讲给她们听。
听完,祝敏慧一脸担忧,又不知从何说起。冯优悠眼睛转了转,一脸傻气地问,“那位陆先生,长得怎么样?”
祝敏慧立刻出声制止她,“优悠,你——”
“我怎么了嘛,颜值很重要好不好。”
程若绵噗嗤一笑,眼睫半垂,涌入脑海的第一个画面是昨夜大雪中,陆政横穿过街道过来的模样。
扪心自问,她没见过比他更有魅力的男人,长相身材气质,方方面面。
倘若能从他那双深邃的眼里看到一丝一毫的温柔和深情,恐怕她早难以自控地沦陷了。
可幸运的是,他不是。
他凉薄危险,并且毫不掩饰。
就像昨夜,他大概是突然没了兴味,便直接走掉,不会考虑到她在发烧,更不会顾忌她心中会作何感想。
就这样将两人关系的本质赤裸裸展现给她看。
这是当然了,他没有矫饰的理由。
想到这一层,程若绵扬起眉眼,几近灿烂地笑,“他长得不错,但是没有心,这最好不过,我扮个乖巧听话、他护我一阵子,到时候好聚好散,谁也不会纠缠谁。”
祝敏慧比她更多思些,问一句,“昨晚他没有为难你吧?”
“没有,”意图让好友放心,程若绵补了句,“别忘了,他还带我吃了火锅和冰淇淋,还帮我请了医生,已经算是很有耐心啦。”
“好哇?明年生日是不是也要跟他一起过了?你个叛徒。”
冯优悠作朋友吃醋状。
程若绵笑一笑,没接话。
风雪初霁,今天的太阳盛极耀眼,公园里向阳处的积雪已经逐渐融化,从那半融的积雪缝隙里,偶能看到有些树枝上已经顶出了小小的绿苞。
三个女孩围在树前,小心翼翼凑近了树枝看那绿苞的细节。
“春天要来啦。”
冯优悠声音轻轻这么感叹了一句,话风一转,“欧耶,又可以穿小裙子了。”
于是话题又变成了要不要提前去采购一批春装。
祝敏慧叮嘱她,“春捂秋冻,知不知道?开春不能一下子减太多衣服,容易生病。”
“我又不是绵绵,没有那么怕冷,”冯优悠做个鬼脸,“不过绵绵也是,每次发烧退烧都挺快的吧?睡一觉就能好。”
这倒是真的。
她自愈能力强。
冬末春初的阳光碎金似的洒下来,程若绵眯了眯眼,感受阳光在眼皮上的跳跃。
真好。
不在他身边,她还是自由的-
趁着周末,程若绵把周五落下的课程补了,又去实习公司加了一下午班,剩下的时间就泡在图书馆看书。
在英国留学的那一年,在大英博物馆看了太多我们祖辈流失的国宝文物之后,她对本国传统文化的出海外宣起了兴趣。
这是个需要知己知彼的职业,既要学好英文,又要对传统文化有足够深入的了解,是而她要看书、跑讲座、跑展览等,整个大三上学期都这种丰富中度过,现在进入大三下学期,课更少,她也有了更多的时间来丰富自己的知识库。
自周五晚上之后,陆政没有再联系过她。
头几天她倒还如常,偶尔刷一刷校内论坛,确保她的事再没有人讨论提及。二手交易论坛全是货物交易信息,不见任何她的八卦传闻曾出现在上面的痕迹。
水落无痕。
不止论坛,辅导员对她都明显比以往要殷勤些。
谷炎和佟宇这两人都从她生活中消失了似的,再没有任何言语传来。
陆政不动声色地,将她即将面临的灾祸消弭于无形。
到周三那天,在实习公司上了一天班,晚上在公司食堂边吃饭边刷朋友圈时,看到了尚策发的朋友圈。
晒出的照片上,一块大得夸张的冷冻牛肉,外面用保鲜膜封了好多层,放在邮寄生鲜食品常用的冷鲜泡沫箱里。
配文:「谢谢爸妈」
看到这种生活化的东西,总是能引得程若绵心里暖暖,把这条朋友圈刷上去,她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想法:
这么几天陆政都没有联系她,是这段时间忙,还是在等着她主动找他?
如果是后者,那岂非,等得越久,越惹得他不愉快?
这么思索了一阵,程若绵打开和尚策的对话框,发了条消息过去。
「尚先生,请问最近陆先生很忙吗?」
回复来得很快:
「尚策:还好,跟往常一样」
程若绵不由地去琢磨他字里行间的意思。
一时半会搞不清楚,谨慎起见,她给尚策发了一条:
「如果他要见我,麻烦您随时通知我哦~」
「尚策:好的。」
关掉对话框,目光扫过屏幕,注意到程阳平又给她发了消息。她把他设置了免打扰,此刻他头像右上角浮着小红点,信息的左边显示足足有26条未读。
外显出来的几个字是「绵绵,回我消息。」
才不会回。
她根本不想跟他产生任何交集。
是直到周五那天,打开微信往下翻找一个群聊的时候,才注意到程阳平又给她发了许多条信息,而现在,外显出来的那条是:
「你妈妈万一知道了怎么办?」
程若绵心下疑惑,打开对话框。
数十条未读,越看越心惊。
「听说你跟了陆先生?」
「圈子里沸沸扬扬,我都听说了」
「你妈妈知道这件事吗?」
「她万一问我你的近况怎么办?咱俩见一面,聊一聊」
她平静了一下心情,脑子转得飞快,打字回复:
「陆先生不会让圈子外的人知道这些,您不必操心,我妈更不会向您打听我的近况,况且,事情涉及陆先生,您应该知道怎么做。」
程阳平惹得起她,总不敢招惹陆政。
对付程阳平,她得狐假虎威才行。
果然,程阳平回复的消息立刻滑跪:
「那是自然,就是……哎」
「你在陆先生面前,说话有分量么?」
程若绵关掉了对话框。
一时有些恍然。
圈子里沸沸扬扬了么?
她本还以为这会是场秘而不宣的关系……-
进入三月份。
开春了。
校园内的树木冒出新绿,翠色如洗,阳光温柔和煦,厚厚的冬装也脱下了,换成了轻便的裙子风衣。
院办公室的兼职程若绵还在继续做,这天,院领导要接待一位贵客,据领导秘书所说,贵客是位文艺工作者,打算以匿名的形式给学院捐一栋楼,建立外语学院自己的中外交流中心。
之前已经开过一轮会,这次贵客是带着建筑设计师和设计师画好的图稿雏形来的,要商讨具体的施工落地情况。
程若绵被分配了会议记录的工作,开会时全程在场,录音并记下要点,而后发在三方的对接群中。
会议间隙,她在洗手间外面和那位贵客打了个照面,她礼貌地冲对方颔首微笑,那个男人以一种意味深长的眼神回了她一个微笑。
程若绵不解,但也并没有往心里去。
这样的男人她见多了。
会议结束之后,程若绵跟着院领导送这位贵客下楼去停车场。
这贵客上车前觑了眼她,笑说,“程小姐,还没认出我啊?”
程若绵惊讶。
这位贵客对院领导挥挥手示意对方可以走了,院领导点头笑着离开之后,他才把视线闲闲地转回程若绵身上,笑眯眯地,“我见过你一次,在京尹,那天我跟阿政吃饭来着。”
程若绵这才记起来,她跟佟宇在京尹吃饭那次,佟宇特意去了他们那桌打招呼,他就坐在陆政对面,那时身边还有个女人。
“记起来了?”他笑说,“我姓陈,陈晋鹏,跟阿政一个大院长大的。”
程若绵彬彬有礼,“陈先生。”
陈晋鹏嗤了声,“诶,这一阵儿怎么没见你啊?阿政每次都是一个人,也没个美人作陪。”
果然是圈子里沸沸扬扬了。
每个人都知道她是陆政的人。
程若绵微微笑,“最近学业和实习比较忙。”
她这话只是搪塞的借口,陈晋鹏却在这句话里眯了眯眼,上下打量她一番,以一种非常隐晦的口吻道,“……阿政这么体贴啊?还由得你忙实习?”
她把这话放在喉间咀嚼了两遍,回过味儿来。
是了,在他们圈子里,被养着的果儿通常是没有什么自主权的,要随叫随到,要贴心解意,自己的事则是次要的。
她还没说话,旁边车子的后窗突然降下来,一个女人探头出来,抱怨道,“鹏哥,走不走呀?人家乖乖在这车里等了你快两个小时了。”
程若绵认出这张脸,是上次陪在陈晋鹏身边那个女人。
陈晋鹏过去摸了摸她脸蛋儿,哄道,“现在就走。”回头看看程若绵,“程小姐,正好认识一下,这是小雅,你俩以后也好做个伴儿。”
小雅冲她嫣然一笑,然后仰头对陈晋鹏道,“鹏哥,我想去个洗手间,可不可以让她带我去呀?”
“刚刚怎么不去?”
“你不让我下车,我哪儿敢啊。”
“成成,”陈晋鹏哄起人来腻歪得要命,“这么乖,快去吧。”
程若绵带着小雅回到教学楼。
一路上,擦肩而过的几个同学都对她们俩行注目礼。
小雅穿着短裙丝袜,披着貂戴着墨镜,在教学楼里这种场合,确实比较违和。
她凑近了问,“诶,你学什么专业啊?”
“英文。”
“嚯,能考上北城外语学院英文系,你好厉害。”
小雅夸赞道。
“也没有,英文系不好就业。”
程若绵笑一笑。
两人说笑着去了一层的洗手间。
出来之后,小雅对程若绵说,“咱俩加个微信?鹏哥跟陆先生经常一起玩,咱们打照面时候还多着呢。”
加了微信。
小雅挤挤眼睛,“诶,陆先生是什么风格啊?”
程若绵短促啊了声,没懂。
小雅噗嗤一笑,“别装啦,”她压低声音,“他是不是很猛?是不是毫不留情超级狠的那种?一看就看得出来。”
程若绵微微一笑,“快走吧,别让陈先生等急了。”
“哦对。”
小雅加快了脚步。
目送她上了车,车子逐渐开远,程若绵一颗心,复杂难言-
自和陈晋鹏碰到之后,程若绵一直有些不安,他回去会不会跟陆政提起这一茬?难说。
相较于有旁人在他面前提起她,是不是她自己扮乖,去找他比较好?即便吃个闭门羹,那她也算是表了态卖了乖了,没什么损失。
距离大雪她发烧那晚,已经快半个月了。
陆政一直没有联系她。
思来想去,终于在半个月后的周五这天下午,程若绵联系了尚策。
尚策回复说先生这会儿在集团忙工作,晚上要去某个会所赴饭局,末了,问她一句:
「程小姐,是有事吗?」
程若绵把早已想好的理由发过去:
「没别的事,就是想见他了」
过了五分钟,尚策回复:
「晚上您打车到这里来吧」
后面附了个地址-
晚上,程若绵打车来到尚策发的地点。
隐在内环里的俱乐部,外观看上去像写字楼。
旋转门后面的迎宾迎上来,问,“您哪位?找什么人么?”
“我姓程,来找陆政。”
“哦,尚先生吩咐过,您请上二楼月桂包厢吧。”
迎宾招来一个路过的侍应生,吩咐对方带程小姐上楼。
这里跟丽·宫的内饰风格很像。
程若绵跟着上了旋转楼梯,来到二楼走廊深处。
门上悬着一方鎏金铭牌,其上写着“月桂”二字。
侍应生敲了敲门,而后把门推开一条缝,颔首对她道,“您请进。”
程若绵说了声谢谢,推开门进去。
首先闻到了复杂的味道,烟味酒味夹杂着脂粉香,里面灯光晦暗迷离,低低的隐秘的交谈声调笑声不断灌入耳膜。
她走进几步,越过几个人影,越过缥缈的烟雾,看到了包厢深处的陆政。
那张长沙发很明显是这整间包厢的重点,身穿高定西装的他坐在长沙发一侧,叠着腿,一条手臂闲闲搁在扶手上,指间夹着烟,袅袅烟雾升腾。
几个男人女人围在他身边跟他说话,眉飞色舞,像是铆足了劲儿逗他开心。他低着眼,微微勾唇,模样非常居高临下。
强大而冷漠。
纸醉金迷的浮华场合,他看起来极其漫不经心。
程若绵定住脚步,忽然想逃。
这时候陆政撩起眼皮看过来了。
女孩亭亭玉立,站在包厢那头,知识分子风格的白色长裙,臂弯里搭着风衣,长发松散挽起。隔着昏暗的迷离的包厢,那张白净的无暇的漂亮脸蛋儿,像极了天色将暗未暗只是,天边浮现的那一抹淡淡月色。
在走向他的每一步里,程若绵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沉闷的滞涩的凌乱的。
第19章
程若绵能感觉到包厢里一大半的人都在看她。
大概是好奇,那位传闻中被陆先生从谷炎那里护下的外语系女学生到底是何等模样;也大概是她的模样与这间包厢太格格不入。
她确实格格不入。
陆政能感觉到。
她像一尾误入了沸腾嘈杂海面的安静的鱼。
程若绵走到他面前,微俯身拉住他西装袖口扯了扯,说了句什么。
包厢有杂音,听不清楚。
陆政微皱了皱眉。
她就俯得更低更深,到他耳边。
“可以跟我出去一下吗?”
话语带着一阵独属于她的香风,偏清淡。
陆政起身,摁熄烟,走在前面。
她跟在他身后,来到二楼一间空荡荡的休息室。
两人刚刚进去,转过一道拐角,正要进到深处的茶室,就听到休息室的门再度被推开,进来一阵混乱的脚步声,夹杂着几个女人的说笑声。
听那字眼,大概是来演出的小团队,结束演出后来这儿换衣服了。
脚步声愈来愈近,程若绵正不知怎么办的时候,陆政拉住她手腕,随手推开旁边一扇门,将她带进去。
昏暗的更衣间,里面挂满了各式各样的水袖长袍演出服,略显拥挤。
逼仄的空间让人紧张,程若绵脊背紧贴着门板,大气都不敢喘。
突然有种偷。情的错觉。
陆政一手掌心撑在她脑侧,另一手在墙上摸索着开了灯。
灯光大亮,程若绵眯了眯眼,适应了光线之后,映入眼帘的便是他那张脸,在一览无余的光线中,他的脸极其清晰,深邃英俊的沉稳面容,近乎是3D游戏建模的效果。
半个月没见,熟悉又陌生,乍然如此近距离被这张俊脸凝视,她几乎失了呼吸。
他沉沉凝了她片刻,波澜不惊地低声,“为什么来。”
程若绵咽了咽喉咙,“……因为,想见您。”
“撒谎。”
他的嗓好听,成熟低沉,有一种带着颗粒感的性感。
被拆穿了。
她只能硬着头皮,“……是真的。”
陆政不置可否。
大概是她已经来了,他也可以不再计较。
沉默有顷,他似是在感受她的呼吸。
“……现在你见到了,然后是什么。”
然后是什么?
程若绵疯狂头脑风暴,他想要的一直是她的乖顺,从没变过。
那么此刻,他想要的是……
她微仰下颌,轻轻吻了吻他的唇。
唇相触的那一瞬,她自己脊背先起了一阵战栗。
程若绵稍稍后退,观察他的反应。
他会喜欢吗?
抬眼,对上他半垂的晦暗的眸。
他太无波无澜,她完全看不出他此刻情绪到底如何。
总不会不喜欢吧。
为了确认,程若绵再度仰起下巴去吻他。
全程他都没有主动,只有浅浅的回应。
这种感觉却更让人肾上腺素飙升,呼吸急促。
过一会儿,她停住吻,缓缓平复呼吸。
陆政低眼看她,终于露出点情绪,似笑非笑,像是逗得一个小宠物终于知道跟着自己走了,“今天这么乖。”
这话音里,竟带了一丝宠。
程若绵第一反应是面红,第二反应是警惕:他太会先行惩罚再给甜枣,惩罚来临,她无法反抗,可甜枣来了,她必须要提防这糖衣炮弹。
这时候听到门外有人经过,在门前停了一停。
她陡然紧张,不由自主远离门板,往他怀里贴了些许。
这个条件反射的动作明显取悦了陆政。
他的鼻息就在她耳尖上方,声音低得近乎温柔,“今晚回不回学校?”
暧昧的意味太浓,程若绵定了定心神,斟酌着措辞,“……可以不回……”
大三了,学院不太管外宿的情况。
“想去哪儿?”
程若绵又开始思考,他的每句话她都要琢磨。
他是在问,是去之前的别墅,还是去酒店么?
她没有什么偏好,老老实实答,“您带我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陆政意味不明笑一息,“今天是打定主意乖到底?”
“不止今天,”程若绵仰脸看他,神情清澈,“以后我都会乖的。”
那模样极其惹人怜。
像是被他磋磨惨了,之前说哭过她,后来又放任她身陷险境,好让他自己成为唯一可以解救她的人,再后来又晾了她半个月。
任凭换成谁,被这样“教训”,也会长记性了。
倔脾气的小姑娘也是一样。
换个男人,也许会心生怜悯吧。
陆政却是觉得燥热,喉结滚了滚,抬手抚上她纤细的脖颈,指腹在脆弱的颈侧摩挲,似是在想象她的血会不会很美味。
他淡淡敛了眸,“为什么。”
程若绵答的天真,“毕竟是一段缘分,我希望我们都快乐。”
陆政慢慢虚眯了眼眸,深沉的审视,末了,轻轻牵唇。
那点轻微的笑意,让人捉摸不透。
程若绵知道自己的话不自量力了,甚至僭越了。
她不再作声。
他低下头,抬起她下巴吻上,这一次的吻,唇仿佛只是起始站,很快辗转着来到她耳侧。
湿热的呼吸扑在耳廓,程若绵气息又急促起来。
“跟我回包厢?”
他沉沉的低嗓在耳边响起,她再禁受不住似的,轻轻抖了一下发出一丝气音,伸手抓住了他西装的对襟。
这反应让陆政顿了顿,再开口,声音就变得隐晦,“……就在附近酒店吧,嗯?”
他在征求她的意见。
毕竟是头一回,总不能选个她不喜欢的环境。
他的体贴和温柔只有在这时候才会上线。
程若绵点点头。
种种纠葛,皆因他想要她而起,早点让他达成愿望,说不定也可以早点厌倦她-
回到“月桂”包厢门口,程若绵停下脚步,柔声说,“我就在这儿等您,可以吗?”
陆政看她一眼。
她大概是不习惯那个环境。
早晚要习惯的。但今天,他可以不强求。
陆政自己回了包厢。
他还有点事要谈。
程若绵在门口转悠。
她低着脑袋,什么都没想。
走廊那一头有一间包厢门被从内推开,一个男人走了出来,不经意扭头一望,他脚步微顿,而后朝这边来。
“程小姐。”
程若绵抬起头,“……佟先生?”
佟宇人未至笑容已经挂在脸上,“你怎么在这儿?”
“我……”
她没能流畅地说出口,佟宇还是温和,笑说,“跟陆先生一起来的?”
“嗯。”
“怎么不进去?”
“里面有点吵,我在这里等他。”
佟宇的眼神在她脸上游移,像是在判断她这一阵子过得好不好。
末了,问一句,“还好吗?”
经历了那么大的事,被信任的人这么温柔问一句,任谁都会心里一暖,程若绵笑一笑,“挺好的。”
陆先生不是个温柔的人,她又是个白纸一样单纯的小姑娘,即便他不刻意刁难,恐怕她也不会太好过。
佟宇没戳破这一层,只点头说,“那就好。”
他的眼神无法从她身上移开。
就在程若绵想要出声打断这奇异的沉默的时候,身旁包厢门被侍者从里面打开,陆政走了出来。
两人齐齐扭头。
陆政眸色沉了沉。
佟宇如芒在背,客套地一笑,“陆先生。”
陆政盯着他,微微牵唇。
程若绵已经乖乖地贴到了他身边,他抬手用指腹轻轻蹭了蹭她脸颊,“走吧。”
佟宇侧身让出通道,陆政经过他身旁时拍了拍他的肩。
不轻不重,像极了上次他拍他的脸-
陆政今天自己开车来的,停车场在后院,往停车位走的时候,他遇见了熟人。
对方恰好正跟他的集团有合作,两人寒暄之后便继续交谈。
陆政把车钥匙给程若绵,“先去车里等我。”
程若绵拿着车钥匙走出一段距离,才意识到她不知道他的车牌号。
也不知道他今天开的哪辆车。
那时候大脑大概是短路了,没想到她只要摁一下开关,车灯会闪烁,她自然就能找到了。
回头去望,陆政正和人交谈,她不好再去打扰,百无聊赖地踱着步等待,偶尔瞥他一眼。
他穿着春季薄款的长大衣,许是身形高大身条利落的缘故,即便只是从背后看,也能感觉出是个成熟凌厉的男人。
大抵是她今天主动来找,取悦了他,所以自她到了这儿,陆政对她可以称得上是温柔。
这点温柔令她不安。
不多时觉得冷了,便把臂弯里的风衣抖开穿上。
风衣口袋里有个沉甸甸的东西,她伸手一摸,是个单词本。
她最近在集中攻克跟传统文化相关的专业词汇。又看了眼陆政,他的交谈没有短时间要停下来的意思。
程若绵想了想,干脆站到停车场旁的路灯下,翻开了单词本。
三五分钟,陆政和熟人谈完,道了别,他转身往之前停车的地方走。
走出没两步,便看到了路灯下的女孩。
黑夜在背后铺陈,澄黄的路灯下,她略低着头,双手捧着个本子样的东西看得认真专注。
纸醉金迷的俱乐部后院,停车场安静的一隅,她像是独属于她自己的世界,那是个安宁柔和的世界。
所有的风都绕过,所有的声响都堙灭。
一切的浮躁烦嚣都与她无关。
也许是年龄和阅历的缘故,陆政日常总显得沉稳,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的一颗心潜意识里总是躁动焦灼,可这会儿,他突然莫名平静了下来。
程若绵抬头,看到陆政双手插兜站在不远处。
她意识到他已经结束了交谈在等她,忙合上单词本走过来。
陆政站在原地,待她走到面前,仰脸要问一句走吗,话还没说出口,就被陆政扣着后脑勺拔起来。
吻落下。
手中的单词本掉在地上,她呼吸不及,伸手要推,手也被握住。
陆政第一次碰她的手。
完整地将她的手裹在掌心,摩挲。
都说十指连心,那一刻,程若绵内心不免被触动,整个人都软下来。
第20章
俩人站在停车场边缘接吻,二楼露台上的佟宇看了个真切。
看了许久,等那高大和纤细的人影进了车里,车子启动开出停车位,他唇角才勾起一抹讥讽的冷笑。
陆先生。
傲慢的没心肠的陆家长子。
谷炎和程若绵那档子事儿,对他来讲只不过是顺手干预就能提前消弭的事端。体面的方式有很多。他偏偏哪样都没选,偏偏要圈子里闹得沸沸扬扬,他再出手坐收渔翁之利。
他一点儿没在乎程若绵的名声,没在乎圈里人会怎么看她。
他对她,不过如此-
俱乐部开在内环的好地段,方圆三四公里内,奢华酒店鳞次栉比。
程若绵曾跟祝敏慧冯优悠好几次从这儿路过。附近有个很有名的寺庙,还有许多书店咖啡馆,自然意趣和文化氛围都非常浓厚。天气好的时候,她们三人经常趁着周末在这个街区逛游溜达。
有一次,冯优悠抬手往那熠熠生辉的酒店高层一指,语气幽幽说,什么样的人才能住得起这样的酒店啊?听说最贵的要八万十万呢。
程若绵和祝敏慧就一齐抬手在眼上搭帘,顺着她指的方向仰尽了脖子去望。
那时,只觉是遥不可及的另一个世界。
现在,她一脚踏进了最豪华的那间酒店。
Lunaire。
Lunaire整个酒店都如艺术长廊般,格调高雅雍容华美。灯光、香气、往来服务人员的微笑、处处贴心的设计……一切都让人觉得,自己是这世界上最重要最尊贵最不容忽视的客人。
陆政带她进了顶层行政套房。
毕竟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走进去之后,程若绵免不了好奇,这边看看挂画,那边看看新鲜欲滴的花束。
陆政跟她正相反,他自进来都还没抬头,抬腕看表,又回了几条消息,然后才抬头寻她的身影,“你先自己休息会儿,我下去谈点事情。”
他跟人约了在这家酒店的lounge见面。
“好。”
看向他时,她眼中还有几分未褪掉的惊奇色彩,陆政不由走近了到她身旁,凝眸看她的眼睛,觉得有趣似的轻轻一笑,“喜欢这儿?”
程若绵没直接回答,“这幅画是我喜欢的艺术家的作品。”
陆政看了眼她刚刚看的那幅画,大概不是他的菜,他的眼神只在那画上停留了两秒,重又落到她脸上,想起什么似的,“吃晚饭了吗?”
“没。”
“你自己打内线电话点些吃的让他们送进来,顺便开瓶酒,度数低一点的。”
程若绵点点头。
她这时候穿着淡褐色系带风衣,长发随意在脑后挽了个髻,肩上还挎着个设计感的布艺挎包,整个人知性而沉静,像极了某些文艺片电影中,内敛脆弱的艺术系女学生。
又是这么乖巧地望着他。
陆政不禁抬手刮了下她脸蛋儿,低声,“等我回来。”
“好。”-
陆政离开之后,程若绵先四处看了看。
这里大得能让人迷路。
三面的落地窗俯瞰着北城的无敌夜景,如此居高临下的视角,高楼大厦和车流人。流都成了微不足道的小蚂蚁。
看惯了这样夜景的人,自然会轻世傲物,意兴阑珊。
她不再多想,在沙发上寻个位置,卸下挎包脱掉风衣。
挎包鼓鼓囊囊,是因为她带了新内衣裤和睡衣的缘故。吃一堑长一智,这以后每一次见陆政,她都会准备好这些。
按照陆政的吩咐,她打内线电话叫了餐和酒。她不懂酒,只说要度数低一点的,那边的服务人员也没追问,大概是按照这间套房的消费水平做了决定。
忙完这些,她径直去洗澡。
怀着一种平静的心情把自己洗干净。
洗完先去卧室床上躺了一会儿,以一种考生提前熟悉考场的心情。
躺着的时候,门铃响了。
通过猫眼看到是侍应生,她打开门,侍应生的态度让人如沐春风,微笑着把餐车推进来,推到餐厅餐桌旁。
“酒需要帮您打开吗?”
“需要,谢谢。”
“好的,不客气。”
开了酒,侍应生离开,退到门外之后还跟她说了句晚安-
lounge吧台。
陆政和孟正安坐在那儿,一个凌厉一个痞里痞气,皮相都好,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今儿为什么约在这儿啊?”
“晚上在这儿过夜。”
孟正安意味深长挤挤眼睛,“……那小姑娘在楼上?”
“把你那猥琐的样子收一收。”
孟正安噗嗤一笑,“说起来,我还没见过呢,能让你起心思,怎么,天仙下凡那种?”
陆政这样的身份这样的长相,往上扑的人数不胜数,明星艺人也有好多,除了这些自己扑上来的,还有不少是被人送来的。
被送来的,总是对方一番心意,有时这心意他不能推辞,看情况会收下。
也只有孟正安和郁景明知道,收下的人都被他扔给了尚策。
尚策具体怎么处理,是自己解决还是继续往下扔,他从不过问。那些女人们自然也不敢对外多说一个字。
“说正事儿。”
陆政收了这个话题。
陆政的嘉信集团旗下业务覆盖面广,孟正安想为自己刚开业的画廊找几个长期合作,自然先瞄准了自己的好友们,陆政的嘉信集团是条大船,靠上他总是稳妥。
谈完正事儿,陆政和孟正安一起出来,孟正安乘车离开,他则去了趟附近的便利店。
刚刚才想起来没买套。
拿了两盒。
回到酒店,刷房卡进门。
里面阒无人声。
寻到客厅,才看到女孩的身影。
她正歪靠在沙发背上看书,里面穿着吊带睡裙,肩上披了条毛毯,长腿微微蜷着在沙发垫上伸展开。露肤度高,整个人白到晃眼。
程若绵余光察觉到人影,扭头望过来。
清澈水灵的一张脸。
也不知是紧张还是怎的,看到他,她条件反射并了并腿。
陆政仿佛没看见她的动作,很随意地问,“看的什么书?”
说着他走过来,程若绵就蜷起腿缩小自己的占地面积给他腾位置,“关于皮影戏历史的。”
“对这方面感兴趣?”
“唔,我想多了解传统文化。”
这话声量很低,因为她从他的神色判断出,他只是随口一问,并非真的对她的喜好感兴趣。
果然,陆政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脱了大衣和西装外套扔到沙发上,边解袖口边说,“我去洗澡。”
程若绵没作声,眼望着他往浴室的方向去的背影。
他的气质和身材真的很好,走起路来步伐也沉稳优雅。
隐约听到水声了。
头两分钟,程若绵还试图把注意力重新凝到书本上,可耳里听着那模糊的水声,总觉心神不宁。
心慌意乱。
过片刻,她耐不住,赤脚去餐桌旁抓起酒杯,仰头灌了一口。
本是为了麻痹自己,酒液穿过却意外地口感很好,绵长细腻,散发着幽香,她不由又喝了两口。
这时候听到浴室门打开的声响。
她端起一只高脚杯寻过去。
洗手间门大敞着,陆政下半身穿着条宽松垂感的长裤,裸着上半身,正对镜剃须。
从镜子里看到她出现在门口,他好似有些意外。目光凝在镜子里的她身上,自鼻腔笑一息,“干什么?”
第一次见到他这个模样,好像比穿西装要显得年轻些,大概是那肌肉线条显露出了旺盛生命力的缘故。
程若绵心脏已经停跳,手指不自知地蜷了蜷,别开眼,小声,“……您……您要不要喝点酒。”
眼睛已经转开,视网膜上还是残存着他臂膊和腰腹的轮廓。平滑的皮肤和流畅的肌肉线条带来惊人的视觉冲击。
静等了几秒钟,没有回答。
她正欲抬眼看过去,刚抬到一半,陆政已经走过来,他裸着的上半身和纯男性的灼热气息瞬间堵满了她的视野和感官,他接了她的酒杯,随手搁到她身后的进门岛台上。
下巴被抬起,他低下头吻住她。
这个吻有点漫不经心,像试探,像温存。
呼吸节奏乱了之后,他叫她的名字,低声问,“小名儿叫什么?”
程若绵说不出话,勉强才挤出两个字,“……绵绵……”
陆政似笑非笑跟着她念了这两个字,像是戏弄的口吻,嗓音略哑,评价道,“好娇的名字。”
任凭程若绵是怀着怎样消沉的心情跟他来到酒店的,这时候也免不了全都抛诸脑后了。
像是被一拳打懵,完全失去了招架之力。
这不怪她。
只能怪陆政有一副好皮囊。
他的吻辗转着来到颈侧,轻轻含吮她的耳垂,程若绵瑟缩了一下,陆政把她抱起来,让她双腿环着他的腰,双臂环着他的脖子,将她压在衣柜柜面上。
肩上的毛毯早已滑落。
这样的姿势根本遮不住什么。
刚洗过澡的身体温度更高,高大男人的雄性荷尔蒙将她完全困住。
程若绵大脑一片空白,只能攀紧了他防止跌落。
陆政的手从裙摆下面绕到她背后,解开了搭扣。
束缚一松,她不禁呜了声,慌乱地抬眸看他,脱口而出就是一声无措的细弱的,“陆先生……”
他抱着她去了卧室。
窗帘紧闭,只有一圈踢脚线处的灯带散发出暗幽的光线。
身体陷入柔软的床单床垫。
程若绵紧闭双眼,陆政吻了吻她,低哑灼热的气息,“看着我。”
她颤着眼睫睁开眼睛,然后喉间蓦地一滞,大脑像被活生生劈开一样,一片茫然。
在这茫然中,对上他漆黑晦暗的眸。
她完全是无意识地,抬手用掌心贴住他左胸口,放片刻,感受到了他的心跳。
汹涌猛烈。